梦幻庄园的清晨总是比其他地方来得更安静。

    林秋推开客房的窗户，草坪上的露水还没干透，园丁已经推着除草机在远处嗡嗡作响。

    她套上外套，抓起昨晚整理的巡演合同草案，径直往主屋走去。

    厨房里飘着煎蛋和咖啡的香气。

    迈克尔背对着门口，正在往吐司上抹花生酱，听到脚步声头也不回：“你起得比闹钟还早。”

    “合同里有三条条款需要重新确认。”林秋拉开椅子坐下，把文件摊在桌上，“尤其是德国那场演出的安全协议，场馆方提供的应急通道图根本不符合标准。”

    迈克尔转过身，手里捏着半片吐司，嘴角还沾着一点花生酱：“你连早餐都不吃就开始工作？”

    “你连合同都不看就签字？”林秋反问。

    他笑了一下，把吐司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说：“所以我才雇你啊。”

    林秋没接话，低头翻到合同第七页，用红笔圈出几行字：“这里写着‘艺人需配合所有宣传安排’，但没限定具体次数。上次东京巡演，他们让你一天之内接受八家媒体采访，最后你嗓子哑到说不出话。”

    迈克尔倒了杯橙汁推给她：“那就改。”

    “还有，”林秋翻到下一页，“服装条款里写‘艺人需按赞助商要求着装’，但没规定材质。上次那件亮片夹克磨得你脖子过敏，演出完红了一大片。”

    迈克尔突然伸手按住文件：“你连我脖子红了都记得？”

    林秋抬起头，发现他正盯着她，眼神里带着点探究。她下意识往后靠了靠：“我是你的法律顾问，这些都属于工作范畴。”

    迈克尔收回手，耸耸肩：“行，都听你的。”他转身从冰箱里拿出一盒蓝莓，“不过今天先别管合同了，陪我去看看新来的小马？”

    “现在？”林秋皱眉，“我们十点要和巡演经理开会。”

    “会议推迟到下午。”迈克尔往嘴里扔了两颗蓝莓，“珍妮刚送来的设特兰矮马，才三个月大，胆子小得见人就躲。我想试试能不能让它亲近人。”

    林秋合上文件：“你明知道我对动物毛过敏。”

    “戴个口罩就行。”迈克尔已经往门外走，回头冲她眨眨眼，“还是说，我们的大律师怕被一匹小马吓到？”

    ……

    马厩里弥漫着干草和皮革的气味。

    那匹栗色的小马驹缩在角落，耳朵警惕地转动着，黑溜溜的眼睛盯着来人。

    迈克尔蹲在栅栏外，手里拿着一块方糖，轻声吹着口哨：“过来，小家伙。”

    小马没动，反而往后退了一步。

    林秋站在两米外，口罩遮住半张脸，声音闷闷的：“你确定这样有用？”

    “总得试试。”迈克尔保持着伸手的姿势，“动物和人一样，得先觉得你没威胁。”

    林秋看着他耐心等在那儿，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他跳舞的样子——也是这样的专注，好像全世界只剩下眼前这一件事。

    过了大概十分钟，小马终于犹犹豫豫地往前迈了一步，鼻子凑近迈克尔的手心，飞快地舔走了糖块。

    “成功了！”迈克尔笑起来，转头看向林秋，“要不要试试？”

    “免了。”林秋往后退，“我可不想打喷嚏打到下午开会。”

    迈克尔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糖屑：“其实你比它胆小多了。”

    “什么？”

    “那匹马至少还敢尝试靠近人。”迈克尔走过来，顺手摘掉她的口罩，“而你连摸都不敢摸。”

    林秋瞪他：“这是两回事。”

    “是吗？”迈克尔歪头，“那为什么上次记者问你和我什么关系，你只说‘工作往来’？”

    林秋一愣。

    那是两周前的采访，她没想到他会看到。

    “因为本来就是工作关系。”她伸手想拿回口罩，迈克尔却把手举高。

    “八年了，林秋。”他看着她，“从你八岁到现在，我们之间如果只有工作关系，那世界上就没有朋友这个词了。”

    小马驹在身后打了个响鼻。

    林秋突然觉得有点烦躁：“你知道媒体会怎么扭曲每一句话。我说‘朋友’，他们就会写‘秘密恋情’；我说‘像家人’，明天头条就是‘迈克尔收养亚裔养女’。”

    迈克尔沉默了一会儿，把口罩还给她：“所以你怕的是他们，不是我。”

    “我不是怕——”

    “林小姐！”管家的声音从马厩门口传来，打断了她的话，“巡演经理提前到了，说是有紧急情况。”

    迈克尔叹了口气：“看来会议不用推迟了。”

    会议室里，巡演经理汤姆把一叠照片甩在桌上：“柏林场地的施工延期了，我们得调整整个舞台设计。”

    林秋拿起照片看了看，场馆中央的升降台只搭了一半，钢筋裸露在外：“合同里明确写了施工截止日期，他们违约了。”

    “违约金不重要。”汤姆烦躁地抓头发，“问题是，如果按原计划，迈克尔从舞台下方升起的开场效果根本没法实现。”

    迈克尔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那就换方案。”

    “只剩三周了，怎么换？”汤姆转向林秋，“能不能从合同上施压，让他们连夜赶工？”

    林秋摇头：“强制赶工容易出安全事故，万一舞台坍塌——”

    “那就别用升降台了。”迈克尔突然说，“我从观众席出现怎么样？”

    汤姆瞪大眼睛：“你疯了？观众席根本没有安保控制，粉丝会直接扑上来！”

    “我可以穿工作人员的衣服，戴帽子，混在人群里。”迈克尔越说越兴奋，“音乐响起的时候，聚光灯突然打在我身上……效果绝对比升降台震撼！”

    林秋皱眉：“太危险了。”

    “或者这样。”迈克尔转向她，“你陪我一起混进去，假装是我的助理。如果有人靠近，你就用德语大喊‘请勿靠近’。”

    “我不会德语。”

    “现学。”迈克尔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反正你学什么都快。”

    汤姆看起来快崩溃了：“迈克尔，这真的不行——”

    “就这么定了。”迈克尔站起身，“JoJo，帮我查查德国安保法，看观众区临时管控需要什么手续。汤姆，去联系柏林场地的负责人，我要亲自看观众席通道的监控画面。”

    林秋还想说什么，迈克尔已经走到门口，回头冲她一笑：“放心，我不会让你被粉丝踩到的。”

    汤姆哀嚎一声，抱着头坐下了。

    林秋看着迈克尔离开的背影，忽然意识到——他根本不是在征求建议，他只是用这种方式让所有人跟上他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