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环境下砚秋磨练出了嘴上一套,心里小九九。
堂外,树叶已是墨青色的成叶,黄鹂鸟和麻雀在树枝上蹦跳,展现歌喉。
程砚秋耳朵听着这些,面上认真听夫子讲课,心里放飞。
某天看到画眉鸟和鸽子,就是没看到鹦鹉。
但大哥说县丞在衙门大堂鸟笼里养了一只,颜色是蓝绿色,可漂亮了。
当时炫耀,他直接回了句鹦鹉是啥。
想到当时大哥抿着嘴巴吃瘪的模样,心里小人笑的翻滚。
之后大哥还说了鹦鹉啥样,还会说人说的话和声音,砚秋点头说还是不知道啥样,让大哥说的口干放弃。
心思收回,不一会儿,夫子提问释义。
他干脆的说出,尹夫子满意的点头。
一日日下来,其对三少爷控制着态度,但旁观的程砚礼却生出危机感。
三弟现在回答问题,抬头目正,声音清澈洪亮,每每都能说对,夫子明显都态度变好。
程砚礼扭过头,看着手中书本,更加努力。
眼睛下方黑眼圈和眼袋,虽因这些时日的早睡减轻了点,但还是刻画在脸上。
课间休息时刻,程砚礼过来说进步真大。
但还没说完,二弟一插话,话题又跑走了。
等再想起来,程砚礼也无了心思。
午时又被带去大堂父亲那,砚艺和砚秋俩人站定,聊到各回各屋午觉。
能接触城内正事,还能接触县丞等人。
程砚艺哪怕不想费心力念书,可也羡慕大哥这时常被父亲戴在身边教导。
砚秋也是多看眼,这番被看重被培养。
自己没想取而代之,但却会想,要是加自己一个见识见识多好。
算了,想太多。
砚秋一笑振作精神,喊着二哥,走,吃饭去。
一句话,砚艺高声好嘞,一起并排走去前院。
在程砚礼看不见的地方,俩人因共同的秘密,已然更加亲近。
程砚艺有什么秘密都会给三弟说,心态上早已超越了大哥。
回到房间,前院进学,下午回后院吃饭,每日虽被书本知识填满,可也觉的无聊。
抬头看着空中的燕子和飞鸟,真自由啊,羡慕。
但想想不愁吃穿,只用学习再演演戏,拽回思绪,又高兴起来。
想想自己拥有的,还有位爱自己的娘亲,什么都不是事。
*
白昼越发长,天气也慢慢热了起来。
这天午时,厅外安嬷嬷等他。
转头让二哥先回前院去吃饭,他跟身后来到母亲的正院里。
入眼就是数个孩童,母亲招手过去,让选人。
砚秋选定的,小丫鬟有点口吃,书童是一排书童里最瘦小的。
一排让选,比起其他能眼神看向自己的殷切,这俩人站的笔直,手脚却在哆嗦,看着他露出抿嘴的笑。
那一刻,砚秋选定二人。
小丫鬟说话“俺”和“我”切换,还是带着点没改完全的口语。
小书童跟在身边,明明瘦小就眼睛大,但却力气很大,沉稳做事麻利,也不多话。
小丫鬟俺俺出口,着急的我我改口,次数多了,见少爷不打骂,消了紧张,说俺次数少了。
砚秋问名字,他明明学了很多字,可起名废。
每每起名的时候,脑子想不出好的字,直接放弃。
小丫鬟,“管,管,管家,给我,我们,起了。”
砚秋安静等着说完,“没关系,你们愿意叫本名吗,不愿意再叫管家起的。”
俩人闪着泪花说愿意的,于是定回本名,丫鬟叫小花,书童叫小虎。
小花只说爷爷花了钱让进来的,小虎是猎户之子,猎户夫妻觉的这行危险,没出路,也是花了钱进的。
给县衙内当伺候的,可是官家奴仆,那可比县里大户人家还好。
砚秋没出过衙门和院子,但这一刻,体会到了心情转变。
果然不去想没有的,每天睁眼起感恩天气,感恩吃饱,感恩所经历的一切,是对的。
有了小花和小虎,小花白天前院打扫收拾,下午会跟一起回后院吃饭,天黑就住最后面那后罩房女眷房间。
小虎更简单,房间内中间不动,在西墙边添了个简易的木床,弄上被褥和枕头,晚上有个能说话的。
从小虎嘴里,得知是还没出生,其父亲觉的老虎是百兽之王,最最厉害,起了这个名字,但吃肉不带胖的。
程砚秋听着笑,与期望不符呀。
想到了二哥,二哥说过他的艺,可是君子六艺的艺,但贪玩偷懒,被打被骂也不当回事,只能说名字用他身上,没起作用。
砚秋让讲山中打猎的事,小虎说追兔子,说野鸡,说斑鸠,说山上下完雨出现的彩虹。
此刻活泼的不像白日只知道干活的小虎,特别能说,语调轻快又带着自由。
在这话语声中,砚秋入了梦乡,梦里他也来到了山林,还见到了只彩色的鹿。
天数一久,对小花也了解更多。
生下来就没了娘,爹也前两年去世,二叔二婶占了所有田地和房子还不够,想卖掉她。
作为家里老大的唯一的孩子,她爷爷想了法子,用钱塞了进来。
砚秋问小虎怎么知道,说是因为小花爷爷还拜托他多照顾着些。
听闻这身世,砚秋让保守住告诉自己这事。
小虎不多话,只点头遵守。
对小花更多了些耐心,也没表面上透漏知道。
怯生生的小花,在少爷一次次夸奖下,耐心鼓励下,从只会低头,慢慢到敢偷瞄一眼再露出个嘴角弯弯的笑容。
像迎着朝露,绽放的清丽。
*
当蝴蝶和蜻蜓,甚至树上出现蝉鸣。
砚秋嘴里的牙冒出一点点尖尖,这日回后院,特意说想吃点粗粮。
刘姨娘怔愣,自从成为老爷的妾室,多久没听过这俩字了。
“怎么了,前院吃不饱吗?”她着急的站起。
“没有。”砚秋摇头,“前院的饭食,主母安排一样的,荤素各一盘,馒头也够,每次都还剩下,小虎和小花解决干净。”
说完龇牙张大嘴让娘看看新长出来的牙齿,“我见书上说,长牙时候吃些硬的磨磨,能长的更快更直更好。”
刘姨娘笑出声,“吓了我一跳,你这比大小姐还长的快,早呢。”
砚秋心想,娘亲的惯例,见着夸自己真俊,也喜欢拿各方面比。
对其他孩子是喜欢的,但拿自个孩子比较胜过又是更开心的。
砚秋已习惯,身边桂嬷嬷已经开始想什么粗粮既不影响下咽,又能嚼动的时间加长点。
她开口道:“不能加糠皮,拉嗓子,加黑豆黄豆粉做成的窝窝头,高粱米,高粱面烙饼,米粥掺些麦粒煮,行不行,少爷?”
砚秋抬头,“嬷嬷,你真厉害,我刚说完你就想了这么多。”
桂婆子露喜色,嘴上却道:“少爷就喜欢给老婆子我戴高帽。”
砚秋说没有,又听姨娘说麦粒煮之前还得泡,晒入库那干的很,交代喝的时候多嚼嚼再咽下,怕他呛着。
她想起秋秋小时候生病喂药,勺子怎么喂下去,就怎么全吐出来,跟食管是直溜的似的。
砚秋点头答应下来,小花小虎也在一旁说会看着少爷的。
一旁站姨娘身后的小翠,低下头闪过复杂的心绪。
从少爷那么点陪着姨娘熬夜、日夜抱着哄,多想看着一点点长大。
可现在,白天都在前院,她也无理由出内院的二门去都是男仆的前院。
收拾碗筷时候,出屋子问小花今个少爷的事。
见好一会儿说不完一句话,直接大声说行了,无需说了。
小花低下头,闭紧嘴巴,跟小翠姐姐身后缩小身影。
等回来路上,小翠开口,“小花,刚刚我大声了些,你。”
还没说完,小花摇头,像在说没关系。
小翠心安了,“那走快点吧。”
晾不可能说出去,小翠加快脚步,想回屋多看两眼小少爷。
进屋就见只姨娘再缝制衣服,“小翠,你过来帮我。”
小翠给帮着,掩住心里的失落。
外面正院处,几个孩子又在玩乐。
程砚艺每天早上慢跑,下午回前院也走动,高兴的说今个姨娘问肚子是不是瘦了点。
衣服量尺寸,尺码都记心里,嘴上说白胖好,可发现的时候,尤姨娘兴奋的要多大声有多大声。
程砚艺方才多装着无辜,现在就有多炫耀。
砚秋也开心:“看,尤小娘也其实是担忧的吧,只是用大了就瘦了安慰自己。”
程砚艺嗯嗯点头,“那听你的,你不是还说啥新动作吗,我练就是。”
肚子一捏好几道褶,以前不觉的,现在嫌弃。
边说边弹泥做的圆珠,中间是坑,谁离太远谁输,离太近也更容易被下面的弹出去。
蹲着玩了会,站起晃晃腿。
从高处看,芸芝姐姐眼睛竟是一个肿肿的单眼皮,一个前半部分是单眼皮,但眼尾分层翘着的双眼皮。
平常看圆溜溜的眼睛,也不会这么近盯着,一直以为俩双眼皮的。
砚秋这一说,程砚礼和砚艺才仔细观察下发现,“哇,真的是。”
程芸芝张牙五爪,追着砚秋就要揍。
爱美的年纪,谁也不能说她。
屋子学规矩,被带出门是紧抿嘴的腼腆小姑娘。
但家里和兄弟们面前,活泼撒疯才是她。
那边丫鬟见小姐都不提着裙子就跑,忙喊小心。
裙子只露出脚面,踩着万一。
刚这么想,就见小姐腿好似一软,直接要摔。
前面的砚秋往前跑但也光回头鬼脸说追不上,这一看转身膝盖一滑接住人。
就是低估重量和速度,被扑倒直接压上了身,垫子不是好当的,起来揉着胳膊揉肚子。
程芸芝抓着闹笑,让跑让跑。
那边丫鬟跑过来,先问小姐有没有事,就谢三少爷。
砚秋让姐姐检查下自己胳膊,拍拍见没事放下心。
也见不得丫鬟那么担心,大姐受伤,可是其挨罚。
至于自己,转身见胳膊就破了点皮,都没流血,几天就好,直接说啥事没有。
程芸芝捂着眉眼,砚秋看的笑,“姐姐最好看,这般不更特殊吗。”
程芸芝放下手,拉起三弟的手,说一起再回去接着玩。
一句话,又成了最好,那边看着的兄弟俩直笑话两人。
玩到傍晚,爪子手指盖子都黑的,抠着洗干净,跟芸芝姐姐说声走了,回前院。
不一会儿,程砚艺的屋子里,床上俩人压着腿,让靠肚子起来。
程砚艺哀嚎起不来,试试没想过会这么难啊,要命了。
后悔下午放话的自己,此刻慢跑都是好的。
砚秋压脚上催促快点,一开始知道不能做到,现在觉的差不多了,每天做绝对更瘦肚子。
不过,看来这开始做一个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