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院蝉鸣混着读书声时,离了孩子的后院,传来了喜事。
正院内,程父哈哈大笑,来回走动,还没出生就想去查阅书籍,取什么名字。
又去祠堂告知祖宗好消息,程家在他手里从平民到官身,且开枝散叶。
希望祖宗保佑,这次还要是个男孩。
男孩能读书科举,光耀程家,不可能个个读书苗子,就数量来凑,定会更多的可能。
此刻程父忘记书本上学的不信鬼神,虔诚的看着祖宗牌位,祷告了许久。
下人都消息传播快速,休息时刻,程砚礼的书童就一脸喜色的告知了大少爷,主母有孕,要再添个弟弟了。
程砚礼愣住,那边正打嘴仗的砚艺和砚秋也都看过来。
砚秋卡顿几秒,头个反应过来接受。
也是,父亲三十出头,母亲二十多岁,再有孩子很正常。
站起来拽着二哥一起过去,“大哥,恭喜。”
程砚礼还是恍惚中,书童代替接话,“谢三少爷。”
程砚艺回到座位上,凑耳嘀咕,“怎么大哥看起来不像开心的样子?”
“嘘。”砚秋捂住其口鼻,“别多话,大哥是还没回神。”
坐座位上去,看着大哥还坐那的背影,他也不懂大哥在想啥。
而程砚礼此刻脑子嗡嗡的,什么也听不到。
他骄傲的身份,是爹娘唯一的儿子,从未想过失去,此时涌上深深的无力。
休息时辰结束,尹夫子走进来。
程砚礼打起精神,没出错。
进学结束,一起走往后院去。
一路遇到的婆子和丫鬟都恭喜大少爷,程砚礼点头,掩下烦乱。
正院屋内,芸芝正站母亲身前好奇不停的问。
问为何会有弟弟妹妹,娘亲肚子里面吗,怎么会有,神仙从里边变出来吗?
主母和婆子脸通红,难以启齿。
林氏板脸教着,“芝芝,这些话不能说,你是个女孩子,等你长大出嫁后,就会懂的。”
程芸芝摇头,“娘亲,你告诉我呗。”
林氏哄着,“你长大后,娘亲就告诉你。”
安婆子从旁拉着小姐不让晃主母,现在开始得时刻小心。
程砚礼三人进来就是这场面,程砚礼作揖喊母亲,砚艺和砚秋开口道恭喜母亲。
“好好。”林氏露出笑,吩咐婆子给了点心和果子让吃。
见艺哥和秋哥抓把离开,林氏招手,“礼哥,过来呀。”
大儿子走过来,林氏牵住手,“礼哥,你要有个一母同胎的亲兄弟了,今后哪怕你长大,也有个真正作伴,相互扶持的。”
程砚礼看着母亲,上扯嘴角嗯一声。
屋内的婆子和丫鬟都笑,“大少爷开心的都不知道说啥了。”
程砚礼压下情绪,往常来母亲会问这问那,丫鬟婆子都围身边倒水端吃的,关心渴不渴,饿不饿。
今个,什么都没问。
吃饭时候,林氏问今个学堂那怎么样,程砚礼回都好,林氏点头,那就放心了,多吃些。
饭后程砚礼和芸芝出屋去玩,屋里清净。
林氏揉揉额头,年近三十,已不是年轻时候有孕时的状态。
婆子让丫鬟收拾后都下去,搀扶主母回内室,“主母你这有孕,不易多操劳,比不得怀礼哥芝姐的时候,得少操心。”
“我怎么能少操心,里外,妾室,主君那,哪样能少操心。”林氏皱眉,但看向腹部,面部柔和。
府内采买、灶房、吃食都是心腹人管着,无需多大担心。
中馈钱财在手,上下都是她的人,翻不出花样。
就是老爷那,她这有孕,不能伺候,两个妾室那老爷去的频繁,担心生出小心思。
闭眼歇息会,“安嬷嬷,我身边大丫鬟秀红、秀丽,你觉的哪个可以?”
安婆子秒懂,“秀丽那丫头可以。”
林氏点点头,跟她想的一样,嘴角带笑。
*
院子里玩闹会,程砚礼就借口说累,去一边歇息。
砚艺去草丛里找蚂蚱,砚秋也要去,被芸芝拉住手。
砚秋回头问怎了,芸芝皱皱脸说有事问。
程芸芝身形苗条,带着婴儿肥,短短的苹果脸,一笑脸颊像青蛙鼓鼓。
砚秋看着她这张脸就忍不住乐,比起什么桃子、兔子的,芸芝姐这是青蛙塑。
她说着,砚秋手痒痒,捏上她的腮帮子。
弹弹软软的又滑溜,心里可惜这没果冻,夸奖说出来别人听不懂。
程芸芝打开手,瞪眼:“认真听。”
讲身边伺候的得知消息后,教着她若是主母问肚子里是弟弟还是妹妹,让她一定要说是弟弟。
“为什么啊,我就想弟弟还是妹妹都好啊。”程芸芝疑惑。
砚秋只能说道:“姐姐,身边伺候的是为了你好,你这样说都高兴,也不用问为什么,长大后你就明白了。”
程芸芝见三弟离开,怎么都说她长大就懂了啊,好烦。
好希望长大啊,什么就都知道了。
可长大后就要找婆家,离开娘亲,陷入长不长大的纠结中。
砚秋捏着二哥给的蚂蚱,找大哥去。
“大哥,给你看样东西,当当。”背后快速拿出来。
程砚礼眼睁大,动不敢动,“三弟,快拿开。”
砚秋更凑近,“大哥,这小蚂蚱,绿绿的多可爱,它又不咬人。”
程砚礼声音更尖,砚秋抽回手,“大哥你不喜欢,我拿走了。”
刚转身,程砚礼喊等等。
程砚礼小声,“若是刘姨娘有孕,你怎么想?”
砚秋把蚂蚱的腿拔掉,闻言啊一声,“没想过,不过我想我会既高兴又担心吧。”
程砚礼一喜,忽略那被折腾死掉的蚂蚱,心情松快下来。
拉着胳膊走更远两步,“身边人都会让你高兴,好像你不开心有罪似的,你担心什么?”
砚秋,“担心姨娘还最喜欢不喜欢我,担心姨娘和孩子能不能平安,担心的多了。”
程砚礼笑出声,这下心里舒坦了。
就说不是自己会有嫉妒心思,只想爹和娘有他一个儿子。
砚礼第一次正眼看三弟,“那你会怎么做?”
砚秋将蚂蚱扔地上,“自己加倍爱自己啊,我什么事都能想开的。”
程砚礼懵了,“三弟你,这算什么方法,我做不到。”
砚秋想,看的开都是熬出来的啊,上辈子那么在意旁人的看法,结果呢,委屈自己,什么苦都吞。
现在他不想那样了,什么气不想受,一点亏不想吃。
“做不到就试着去做,活着就往开心了活。”那边传来喊声,砚秋拽人走,“大哥,别想那么多,一起玩去。”
什么也不想的抓人游戏里,玩到只能撑着腿喘气。
程砚礼擦着汗,累到什么也不愿想,心情却比刚从屋子时候,舒服好些。
希望娘亲平安,最好生个妹妹。
回到小院,砚秋拍拍身后,小翠院门口就迎了上来。
砚秋说手碰了虫子,小翠就转身进去捧着盆水,拿了帕子出来。
程砚秋洗完擦擦手,让检查下全身,没虫子没什么的走进屋内。
姨娘果然正和尤氏聊着天,从二哥事件后,俩人从白天刺绣聊,到饭后都会聚一起。
感情变好,砚秋也习惯尤姨娘那巴掌脸大眼睛。
反而还觉的父亲个子长相都一般,配不上尤姨娘美貌的感想,也配不上主母和自家姨娘。
尤氏起身笑喊着秋哥,站起身回去说看看蠢儿子。
以前尤氏不容刘氏,是想多为儿子占老爷的钱财,但那事之后,想法换了。
艺哥长大自个有出息更好,老爷那钱财爱怎么分怎么分。
温柔小意都是为了利益,巴不得以后儿子出息,到时守着儿子过。
尤氏自觉看开了之后,看啥都更心情好。
每天不为以后的事发愁,皮肤和脸色都光彩太多。
她还想反劝刘妹妹也多为自己和儿子打算,但性格在那,颇有嫁老爷就一辈子伺候老爷的打算,说什么未嫁从父,出嫁从夫。
尤氏从小耳濡目染是打算盘、看账本,交换利益,要不是主君有出息,家里也不会巴巴的把自己送来。
什么都是假的,钱财权势才是真的。
一面觉的没出息,一面又觉的来日方长,不信自己这口才还改变不了。
砚秋见尤姨娘那走路带风的离开,转回头笑道:“姨娘,你跟尤姨娘多说说话也好,省的光在院子里闷。”
刘小娘温柔的点头,“好,不用为我|操心,你自己吃饱喝好,我就少操心了。”
尤姐姐说不完的后院八卦,她喜欢听,但就是偶尔几句她不懂。
什么钱财握在自己手里是真,明明她们为妾,花销采买都无需操心,她也不会打算盘,倒是诗词能认识些念出,真不知尤姐姐提那些干什么。
不过尤姐姐说什么,她是听者,点头听着就是。
脑子里转完,她心思放儿子身上,擦着汗问今个喝了多少水?
程砚秋一紧张,身后小花开口:“少,少爷喝的不,不少。”
现在小花比起刚到身边,口吃好了很多,一句话停顿两下,甚至偶尔短句是几个字蹦,不带卡的。
刘姨娘听了放心,“那就好,秋秋,天热更要多喝水,别忘了。”
砚秋忙嗯了两声,“不会忘。”
刚才那一刻脑子都卡了,娘那眼神只看着自己,好像一听没喝多少就要落泪。
趁娘转身,忙给小花一个大拇指表达感谢。
小花懂,对少爷笑着摇摇头,跟小翠姐姐出屋。
屋内关起门,刘姨娘说现在主母怀孕,对儿子交代几句,小心没大错。
屋外,小翠看着身边的小花,夸刚才做的好。
小花停住脚步,抬头:“小翠姐姐,对少爷的心,我,我跟你是一样的。”
那眼神干净清澈,又带着纯朴。
小翠一震,自己不能去前院,只是多一个能保护、照顾少爷的,想到这轻声说:“对不起,小花。”
小花露出亲近的笑容,嘴巴一咧,有地方无牙,看的小翠也不禁笑。
傍晚风都是热的,叶子好似打蔫,话语声中,二人脚步声好似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