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舒音回头去看,双层磨砂玻璃背后,什么也没有。
奇怪。
她关掉花洒,匆匆套好衣服,打开门去瞅。
外面,静的发慌。
她探出头,许允安并不在客厅。
难道刚才是她的错觉吗?
黎舒音收起眼中的狐疑,继续回了浴室,刚刚她出来的匆忙,并没有洗头发。
夏天的头发油的快,几天不洗头上便会油腻瘙痒。
黎舒音是长头发,在夏日洗头发的频率异常的勤。
她想了想,不管是多想还是错觉,如今只有她跟许允安两个人孤男寡女的住在一起,防人之心不可无。
她把卧室房门关上,反锁。后背的那种黏腻目光果然消失了。
黎舒音大概洗了半个小时,在吹头发时,清晰的听见了房门被钥匙转动的声音。
那动作,有些粗暴。
她放下吹风机,把门打开。
许嘉元一身酒气的扑倒了她身上。
“音音,我好想你……”
他喝了很多,甚至已经有些不清醒。
黎舒音搀扶着他,慢慢稳住在床上。
“阿元,我去给你倒杯开水。”
她刚起身,手腕便被许嘉元拉住。
他的力道很大,拉着她跌在床上。
两个人滚做一团,许嘉元把她搂得紧紧的,一口气都不给她留。
黎舒音被挤压到快呼吸不过来,她使劲挣扎:“阿元,你压着我了……”
醉酒的男人格外难讲话,最后她好声好气哄着许嘉元,他才松了手,给她喘息之气。
兀地,她身子一颤。
许嘉元的手,不老实地探入她宽大的睡衣领口。
他一把压住她,眼神里冒着红血丝,嘴巴里呼出难闻的酒气。
他伏在她身上,眼神里是猎人对猎物的满满掌控欲。
“音音,给我……”
他摁住她的脑袋,抵向他。
破损的指甲盖勾住她的头发,拉扯她的头皮,带来一波波刺痛。
见黎舒音不动甚至挣扎,许嘉元一只手粗鲁的摁住她的脑袋,另一只手急切地去解开自己的裤腰带。
浓郁的石楠花味道顿时斥满她的鼻腔。
黎舒音没忍住,呕出声。
殊不知,这一声像是某个讯号,激怒了酒气中的男人。
他粗鲁的把她拽到他跟前,扯开最后一层遮羞布。
扑打在她脸上。
“音音,听话。”
黎舒音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把许嘉元推到在地上。
他的脑袋磕到了地板,剧痛挥散了他的醉意,却加剧了他的愤怒。
“黎舒音,你在做什么!”
他捂着脑袋晃悠悠地走向黎舒音,步子不稳险些摔了一个趔趄。
“黎舒音,你过来!”
他脸涨红,指着她,语气里含带威胁:“我是你未婚夫。”
“可是我妈说了,婚前不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我们是定了婚的未婚夫妻,发生关系再正常不过了!”
"而且你看看,我身边哪个朋友跟女朋友同居还不发生关系的,除了我!"
“音音,我也是个男人,正常男人!为了你我硬生生忍了四年,甚至忍到我们订完婚我都没有碰过你一下!”
许嘉元双目赤红,满嘴的酒气喷涌在宽敞的卧室里。
他情绪上脑,说话不管不顾:“你为什么不给我碰,你不要给我提你妈。你以后究竟是跟你妈过日子还是跟我?”
黎舒音怔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又愧疚又抗拒地望着他,泪水堆在眼眶里打转,但她硬生生憋着不让眼泪掉落。
地上瘫倒的男人,蓝纹格子衬衫上尽是压出来的褶皱,裤腰下的拉链也赤裸裸的露着。
许嘉元,脸上全是怨愤。
黎舒音透过他那双装满怨气的眼眸,亲眼见证了从前那个对她百依百顺,眼睛永远笑眯眯注视她的男孩就此消失。
往日种种,仍旧历历在目。
“音音,谢谢你答应跟我在一起,以后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绿荫草地上,还是学生气的许嘉元手捧鲜花,穿着宽松的灰色卫衣,在同学们的拥簇下,羞涩又勇敢的走到她面前,朝她单膝下跪。
“黎舒音,你可以答应做我女朋友吗?”
那是许嘉元第一次用很大的声音呼唤她的全名,声音里全是求爱即将成功的喜悦。
而现在——
“黎舒音,你想清楚,你以后到底跟谁过!”
这一声,许嘉元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之大,似乎能够冲破这栋紧密的鸽子笼,明天立马变成这个小区里的谁谁谁。
她沉默良久,最终选择逃避,轻轻地从屋里退了出去。
“阿元,你喝多了,我给你去倒点水。”
房门被关上。
许嘉元眯起眼睛,眼中神色晦暗。
这是黎舒音拒绝他的第二回,也是他今天在两个女人身上遇挫的头一回。
一个是他鞍前马后献了四年殷勤却不给碰的未婚妻,一个是同公司主管,明里暗里挑逗他,真到了擦枪走火的时候却关上了枪膛,话里话外嫌弃他带着累赘。
“嘉元,我挺看好你的,但是你不处理好家里的累赘,难道是想让我背负骂名吗?”
两具身体摩擦正火热时,手机震动传来黎舒音的微信消息。
他一时大意,忘记给她改备注。
碍眼的置顶备注音音被身旁的女人眼尖发现,一通拷问,他不得不交代黎舒音的存在。
一山不容二虎。
一个男人身边也只能有一个正室。
可一个是学生时代好不容易才拥有的恋人,一个是工作事业里不可或缺的助力。
许嘉元很为难。
如果,鱼和熊掌可兼得该有多好。
许嘉元掩下眼底情绪,心中已有了决断。
黎舒音一关上门,眼眶里的泪水便汹涌而出。
她背靠在墙上,整个人虚软无力,好像下一秒就要滑倒。
微微缓了一会儿,她才擦干眼泪,进了厨房倒开水。
保温瓶里还有下午剩下的温开水,不算很多,将将才够一杯。
黎舒音去储物柜上拿许嘉元喝水的杯子,却在看到柜门上精致的一对陶瓷杯时,眼泪再一次决堤。
描绘着两个互相亲吻的小男孩小女孩的陶瓷杯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柜门上,只需一眼就能让人清楚她和许嘉元的过往是如何幸福甜蜜。
可如今。
黎舒音摇摇脑袋,试图晃走脑海中消极的情绪。
但她这个性子偏偏就是这样,越不想想什么,脑海中就会疯狂出现什么。
许嘉元在卧室里对她的控诉不停地在她脑中循环播放。
那怨愤的声音未有一秒钟离开她的耳腔。
“黎舒音,你想好你以后究竟是跟谁过日子!”
“音音,我们是未婚夫妻,发生关系再正常不过了!”
以及,她忽视不了的浓郁味道和丑陋形状。
“呕……”
反胃感上来,黎舒音捂住嘴巴轻呕。
呕完之后,她立马就陷入自己对自己的控诉。
她怎么可以这样,明明前几日她有做好心理准备的,为什么要拒绝。
“音音,我们是未婚夫妻,发生关系很正常。”
可是真的正常吗?
她试图给自己洗脑,却怎么也做不到。
黎舒音瘫软在墙面上,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迷茫。
刺眼的白光灯晃着她眼睛疼。
阳台外,少年人清爽的声音如同深夜的晚风,轻抚进她嘈杂的耳室,一点点带出那些繁杂的心事。
莫名的,她的心竟有了片刻的安宁。
许允安似乎在跟谁打电话,声音很轻,大部分的字眼几乎模糊在了风里。
但最后几句,黎舒音却听得很清楚。
一同她急促跳动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鸣动,呼之欲出。
她站在客厅的一脚,端着陶瓷杯静静凝望倾听。
他的声音很轻,温温柔柔的,轻得她几乎听不见他说话的内容,但就是这份轻柔竟出乎意料的平静了她慌乱的心跳。
许允安站在白炽灯下,瘦削的面庞隐在光里。
在这寂静的夜里,是他淡淡的法律陈述:“《刑法》第二百三十六条规定,任何违背妇女意愿的行为都是强迫行为,是违法行为。”
黎舒音端着陶瓷杯的手不经意微微颤动。
杯内盛着的温开水晃动出涟漪,边缘处隐隐有水波涌出。
此时此刻,她应该端着水,走进房屋,照顾醉酒的许嘉元。
但她却停下了脚步。
黎舒音想再听一听,听一听许允安是怎么说。
通过寥寥几句只言片语,她大概能推断出许允安电话里的那个朋友应该也是遇到了跟她差不多的事情。
一直以来,对于男女朋友之间的行为发生,她是处于难为情的状态。
从小的家庭教育里,也没有任何人指导她如何与恋爱对象进行行为发生。
当初接受许嘉元的告白,跟他在一起本来就是半推半就。是她拗不过室友的强烈安利,也不好意思搅和了凑热闹起哄同学们的热情,才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同意。
两人在一起没多久后,她就遇到了许嘉元的求欢。
那会儿她不敢轻易尝试,便打听了很多消息。
直到看到身边的同学,有很多夜不归宿,甚至带着一身草莓印子去上课,还大大方方谈论细节。
对于这些,周围人并没有任何有色眼光,她才鼓起勇气,向自己的母亲试探。
但得到的回应却是破口大骂。
“黎舒音,你要是敢发生婚前行为,你就别认我这个妈!”
从此以后,她都是拿这个理由推脱许嘉元。
好在许嘉元迁就她,事事依着她,加上两个人又不是一个学校。
发生行为这件事就慢慢拖到了毕业后订婚,再到了现在。
她本以为,她跟许嘉元就这件事情可以相安无事到结婚后再发生,毕竟他在这之前从来没有表示过要强迫她的想法。
或许,一开始就是她高估了他。
又或许,是她没能履行好一个女朋友,一个未婚妻的义务。
黎舒音等了半天,许允安一直没怎么说话,偶有的附和,表示着他正耐心听着电话那头的倾诉。
等的时间太久,以至她握住陶瓷杯的手腕酸疼。
终于,阳台上再次传来许允安的声音。
这一次,他提高了音量。
“不尊重妇女意愿就强迫发生行为,成功那是□□,没成功那是未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