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归(15)

    天色熹微,将至黎明。

    “你去哪了,怎的才回来?”南芪神色闪过些不自然。

    “路上遇到了点事。”

    她满身狼狈,心不在焉,回忆后山之景。

    阴雨连绵,自他发梢滑落,淋湿前额碎发。

    那时有寒月,有清风,应也有花香。

    该是万般美好之景,翠海森罗却血流成河,他眼里的冷漠,不信天神佛陀,对世道的无畏,就那般冷静看着自己。

    不过以他如今实力而言,不可能没有印术。温扶冬指腹摩挲,静伫门前。

    这定是他的障眼法,他在隐藏什么?

    她思忖入神,不觉雨幕渐散,昏黑身影近至。

    “宫主,入夜为何还不回府?”耳旁清脆之声,温扶冬回头,南芪跌倒在地,踉跄起身,偏头时,脸颊发红。

    南叔面无表情,语气冰冷道:“后月就是礼佛节,宫主应谨记职责。”

    “南叔说的是。”她衣衫泥泞,未有怨言。

    ﹡

    室内灯火通明,松烟入墨,唯独见得娥月纤影,于萧索府邸,冷切不似真实。

    南芪静坐,眼神空洞,瞧着铜镜面容。

    温扶冬搭浸湿外袍,又唤她声,仍无回应,不免担忧。

    她左思右想,思及曾听闻其爱玓饼,于是灵光乍现,自门外探头。

    怀里若是突然掏出玓饼,南芪会不会很开心?

    这般想着,房内陷入安静,风吹烛火,无了那苦恼目光,南芪转头,暖意触及脸颊。

    温扶冬将温软之物呼至面前,扭头大喊:“请你吃玓饼!”

    南芪呆愣,看着她,眉眼柔和,不忍笑道:“是邑饼。”

    温扶冬手忙脚乱,玓饼落地。

    “......”她别过头,将南芪扶起身,拾起椅背外袍,道,“你看,外头结彩真漂亮。”

    “可是……”话未说完,温扶冬便道,“我先走了,明日再来看你。”

    她逃也似的飞奔,不见身影,南芪无奈捡起玓饼,拍去落灰。

    良久,脸上挤出抹笑,却不该这般苦涩,看向窗外,眼神透露迷茫,喃喃:“可是……那不是彩绸,是人皮啊。”

    “但是好可爱……”

    “好可爱,好可怜……”

    温扶冬归府,天时尚早入睡,翌日醒时,将红木家具皆堆至角落。

    手头忙不迭,她捣着陶罐,房梁传来动响。

    “喂,我说。”

    温扶冬凝目仰望,方才看清,身后背光处,坐着道人影。

    他斜靠于梁,腿也支着,半边身子模糊夜色,手臂耷拉,低头瞧着温扶冬,“天这么黑了,小姑娘就不要到处乱跑。”

    屋内并未点烛,她认出这声音,嘴角抽抽:“这是我家!”

    “你家可就不代表很安全哪。”谢青晏跳下房梁,发尾翘出个洋洋弧度。

    见他仿若在自己家,温扶冬忍怒道:“你怎么又来了?”

    谢青晏并未回答,熟稔找着凳子。少年姿态闲适,耳边发丝垂落,微微翘起,盖住半只漂亮墨眉,衬着那弧形微弯的眼,仿佛峭壁崖顶,一抹孑然傲气的樱红丹霞,好看极了。

    “想着来见你,就迫切了些。”他神色从容,大口吃起茶,扎人道,“啧,这茶怎的这么难喝?”

    “……”温扶冬气得牙痒,不慎咬着舌,低声痛呼。

    “谢师兄贵人金口,自然瞧不上我这劣茶。”

    谢青晏忍不住大笑,肖似逗着炸毛的猫,见她角落捣鼓,问:“这么神秘,你想做什么?”

    温扶冬身形掩于阴影,道:“召唤邪神,献祭自我。”

    谢青晏饶有兴致,撑腮看向她,明眸盛满风情不摇,偏不生突兀,映照寒夜锋芒太露,这般瞧来,好似所有心思皆躲不过。

    他没有戳穿,直至温扶冬忙完,拂衣起身,却如道寒风袭来。

    “谢师兄满身晦气,小心将霉气染给我。敢喝我的茶,便不怕诸事不顺,呛死于此?”

    谢青晏偏头,接过她拳头,风拂耳发,低头看去,那五指图谋不轨,当即挑眉,“我劝你对我死心。”

    “……”温扶冬邪火冲冠,劈手而上,未近身,谢青晏便已退步远外。

    她愤然而坐,见他转身,握着筷子,怒插米饭。

    便是这时,谢青晏回过头来,扶冬乖巧坐好,眨眨眼,吃着冷饭。

    我忍!

    少年扬眉不言,饶有兴味,脚步停至身前,不待他言,温扶冬起身,握住他手腕,方要动作,却被折扇挥开。

    她旋身退避,变换攻势,拳近面庞。谢青晏动作轻快,拂开她拳,不着力道,过招间,拳脚便如燕子轻盈,皆灵巧躲避,又将她招式打回,仿若知道她每步动作般,眨眼将其双手缚起,拍拍温扶冬脑袋。

    他笑着低头:“小心脚下。”

    空气静默良久,温扶冬低声道:“放开我。”

    她今日这番动作,不过试探,结果却出人意料。

    凡灵根者,道法或体术皆有印术气息,这少年不甚在意,然招式确无印术,绝非作假。

    这便怪了。

    谢青晏弯腰,身形藏于落影,便是近在咫尺,温扶冬仍看得不清。

    “别动。”

    她背脊僵直,屏住呼吸。

    “有那个胆子招惹,还想全身而退。”他压声低笑,威胁道,“谁教你打的算盘。”

    温扶冬闻言未动,反抗动作也生硬,手腕相缠红线,牵拉落他掌心。

    男子气息萦绕耳畔,她忘却反应,神色闪过些不自然,烛火摇曳,将二人身影拉长,交缠相融,辨不清花月锦簇。

    谢青晏感受到什么,低身瞧来,看向温扶冬时,目光皆是意外:“你还会脸红?”

    她恶狠狠瞪去:“绝无可能!”

    气极便挣脱,谢青晏不禁好笑,那姑娘眼盛怒火,又道:“不想死就松开。”

    “天底下还没有人杀的了我。”他语气当真狂妄。

    温扶冬见缝插针,趁对方松懈,左腿使力,勾着谢青晏后撞,直与墙壁相靠,“咚”地声响。

    谢青晏笑:“不装了?”

    温扶冬压着他,抵靠胸膛,感受温热跃动心脏,冷声:“我何必要装什么。”

    这话说完,见少年站得笔直,旋即抬腿,踢向胯间。

    谢青晏有些愣,无奈松手,险些没站稳:“你这毒妇,当真心肠歹毒。”

    “谁让你阴魂不散,比厉鬼还难缠。”

    “省些力气折腾。”少年哼笑声,抱胸退后道,“我先说好,虽然我貌美如花,但也不是谁都能揩油的。想让我从了你,那可不行。”

    “……”

    起先只当他在伪装,却如何看不透。

    而今她身份不明,是何动机更是不知,潜藏身边,无疑深浅难猜。他心生怀疑,却又胜券在握,毫无忌惮,说他嚣张也好,狂傲也罢,偏生他慢条斯理,看起来不以为意。

    温扶冬凝眉,心里清楚,从始至终,谢青晏都抱着戏耍姿态。

    “这般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他暧昧一笑。

    温扶冬猛然起身,状作无意,用力踩他脚:“没有!”

    谢青晏好笑,见她这般神色,唇角不经意上扬,显出几分戏谑:“昨晚可是一夜没睡,就不心疼下?”

    她视线聚焦,凑近才见,当真乌青淡淡。想到这儿,更是生气,道:“你这魔头还用睡觉?”

    谢青晏又笑:“一不小心被你发现了。”

    温扶冬将其推开,谢青晏后退,晃悠扶墙,掸去肩头落灰,道:“不怕我了?”

    她凝噎:“谁怕你?”

    谢青晏揉揉心头,目光落至胸膛,难以置信啧声:“你这丫头人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温扶冬言语讽刺:“谢师兄若离我远点,我便不会打你。”

    “你叫我师兄?”谢青晏撑着桌,像是听见有意思之事,喝茶,“这倒是稀奇。”

    “师兄贵人多忘。”温扶冬眉心跳动,心想,这两天叫的还少吗?

    “是吗?”他轻啧,“我怎么不记得。”

    “大概是我忘了。不如,你再叫一声?”

    温扶冬捏碎茶杯,眉心狂跳:“谢师兄这般撒泼耍皮,小心哪日被人套着麻袋打。”

    谢青晏饮尽凉茶,放置扶冬跟前,没有要理睬她的意思。他矮身,撑桌看向温扶冬,语含挑衅:“那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话音方落,寒刃凉意,少年垂眸,看向抵至颌部匕首。

    “是吗?”温扶冬笑意渐冷。

    他低头,握住扶冬手臂,指尖勾住刀尖,俯身时,银刃近软骨而过,抵在心口。她挣脱不了,少年指腹轻压桌沿,墨发落入温扶冬怀,微微勾着的唇,显得放荡不拘,偏生他目光平静,藏着界限感,深沉桃花眸春冷如冬,轻易挑动他人爱慕。

    温扶冬凝视他,眸光微动,少年发丝缠入指,喉结滚动,锁骨血痕,清艳犹如梅瓣绽放,衬得肤色极白。他无所动容,又略带笑意,喉音低沉悦耳:“杀人,要捅这儿。”

    那双眼睛极具距离感,锋利而藏锐芒,就这般看着她,温扶冬青筋暴起:“要论厚颜无耻,谢师兄真是登峰造极!”

    谢青晏低头轻笑,语气佻然却不容置疑:“你还打不过我。”

    “若是有,谢师兄又该如何是好?”

    谢青晏沉默,廊间寂静,风铃摇荡,良久,传来那少年声音,浑不在意笑道:“那被你杀了,也未尝不是求之不得。”

    温扶冬脸色霎沉,转身离去。

    小径静悄,青苔浸露水,脚步声落,轻得拍叶响。

    路旁时飞蝴蝶,被他抓过,停在指尖逗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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