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夏

    午后李哥挥着手钻进巷口的出租车,车尾灯很快拐过街角,剩下他们俩站在“老苏州”的门檐下。

    穿堂风卷过林晚的红裙裙摆,红色的布料在晚风中轻轻晃,像朵骤然绽开的花。周栩生看着她耳坠上晃动的水钻,在太阳下闪着细碎的光,忽然觉得这抹亮色比香铺里的桂花还要惹眼。

    “今天……”他摸了摸鼻尖,目光落在她的裙摆开衩处,那里露出的小腿在光里泛着白,“很不一样。”

    林晚低头踢了踢凉鞋的细带,鞋跟敲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以前在北城,常穿成这样。”她抬头时,眼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像藏了点锋芒,“酒吧街的霓虹比这亮多了,红裙子算什么,穿成灯球都没人看你。”

    沈砚之想起她平日里宽大的T恤和长裤,忽然觉得眼前的红裙像层薄纱,掀开了她藏着的另一面。“那怎么到了这边……”

    “这边太寂静了。”她打断他,声音里带着点自嘲,“青石板路,白墙黑瓦,连风都慢悠悠的。穿成这样走在巷子里,像幅水墨画里突然闯进了块艳色,太格格不入。”

    她抬手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头发,指尖划过耳后的皮肤,那里还留着耳坠的温度。“总觉得该收敛点,不然对不起周巷的晨雾,对不对这份寂静的。

    也对不起……”她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周栩生却懂了。对不起这里的温吞,对不起那些藏在雨里的、香雾里的、带着湿润空气的安静时光。

    他忽然笑了,白衬衫的袖子被风掀起一角。“我倒觉得挺好看的。”他望着她的眼睛,语气里带着点认真,“红裙子配周巷的夕阳,像是在水墨画中添加了份艳阳,艳得正好,不突兀。”

    相思愣了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印象里的周栩生总是温和的,带着点恰到好处的距离感,此刻却直白得像夏日的阳光,烫得她耳尖发疼。

    “北城的风是不是更烈些?”他忽然换了话题,往巷口走了两步,示意她跟上,“穿红裙子在风里走,一定很好看。”

    “嗯,”她跟上去,红裙扫过青石板,“北城的秋天会乱刮风,裹着红裙子跑,像朵被吹乱的花。”

    他笑出声,声音在巷子里荡开,惊飞了檐下的麻雀。“那还是苏城好,风软,能把红裙子吹得慢慢飘。”

    两人并肩往回走,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拧在一起。林晚看着他破洞牛仔裤上的磨白,忽然觉得,或许他们都在彼此面前藏过些什么——他藏起了张扬,她藏起了热烈,直到今天,才借着这顿饭,露出了点真实的边角。

    夏末的风里还卷着点热意,却比盛夏柔和些,吹得巷口的树叶沙沙响,偶尔有片提前泛黄的叶子飘下来,像给青石板路点秋的预告。

    他们的相处也跟着季节,慢慢松快起来。林晚依旧是后半夜才睡,却会在清晨被沈砚之的竹笛声叫醒——他总在廊下练笛,笛声清润,混着晨露的凉,轻轻吹动她窗帘的缝隙。有时她醒得早,会趴在窗台上看他,他常常穿着各种T恤,晨光落在他握笛的手上,指节分明,连吹笛时起伏的喉结都透着股安静。

    周桃生也摸透了她的规律。知道她下午才肯下床,会特意在灶上煨着甜汤,等她揉着眼睛开门时,碗里的糖粥还冒着热气;知道她傍晚爱去河边散步,会提前算好时间,揣着块刚买的薄荷糕在巷口等,说“刚好,可以边吃边回了”。

    夏末的衣裳也跟着开始薄了。林晚拿出吊带裙,天蓝色的,裙摆上绣着细碎的白菊,走在夕阳里,像朵被风推着走的云。沈砚之则换了件浅灰色的亚麻衬衫,袖子总卷到小臂,露出腕上那块玉镯,有时会戴顶帽,帽檐压得低低的,和她并排走在河边时,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

    那天林晚在画室画到傍晚,正对着画布上的晚霞发呆,周栩生敲了门。他手里拿着支刚摘的荷花,粉白的花瓣上还沾着水珠:“河边的荷花开得正好,给你当模特。”

    她接过荷花,指尖碰到他的,两人都顿了顿,又赶紧缩回手。画室里的油彩味混着荷花的香,竟有种说不出的甜。“夏末的荷最耐看,”林晚把花插进玻璃瓶,“再过阵子就该结莲蓬了。”

    “结了莲蓬我摘给你,”他靠在画架旁,看着她调色盘上的橘红与粉紫,“听说莲子心泡的茶能安神,适合你这昼夜颠倒的。”

    她笑了,往画布上抹了笔橙黄:“好啊。”

    画室的窗开着,夏末的风溜进来,吹动了周栩生衬衫的衣角。远处传来卖冰棍的吆喝声,甜腻的调子混着蝉鸣的余韵

    夏末的午后还带着点黏腻的热,穿堂风卷着“等”木招牌的影子晃,白泽希刚出来,就看见他们俩,:“可算来对时候了!‘荷风’刚出窖,就等你们俩呢。

    相思今天穿了件薄荷绿的连衣裙,,走在香铺外的树荫里。周栩生跟在旁边,白T恤配着浅卡其色的短裤,帆布鞋上沾了点草绿,是方才路过河边时蹭的青苔,倒有几分夏末的趣味。

    “荷风?”相思迈进香铺,一股清润的香立刻漫过来,是荷叶的凉混着莲子的甜,还带着点水汽的湿,“闻着倒像刚从荷塘里捞出来的。”

    “那可不,”白泽希掀开青瓷缸的盖子,里面的香丸泛着淡绿,“用的是凌晨带露采的荷叶,混着去了芯的莲子,窖了整整一月,就等这夏末的风来催它醒呢。”

    白泽希取了粒香丸,放在熏炉里点燃。没一会儿,香雾就袅袅升起,在香铺的暖光里织成薄纱。她给相思递过杯冰镇的酸梅汤:“配这个试试,酸梅的凉能勾出荷风的甜,像把整个荷塘都搬进嘴里了。”

    林晚捧着玻璃杯,看着壁上的水珠滚落,小口啜着。酸梅汤的酸混着荷风的清,竟真有几分荷塘泛舟的惬意。她忽然想起昨夜画的荷塘,墨绿的荷叶托着粉白的花,水面映着残月,此刻闻着这香,倒觉得画里的荷都活了过来。

    “确实该叫荷风,”她轻声说,“有风穿过荷叶的沙沙声,有莲子掉进水的叮咚声,还有……有人坐在船头剥莲蓬的笑。”

    白泽希拍了下手:“还是相思懂!我调这香时总觉得缺口气,原来缺的是这点‘活’。”

    熏炉里的“荷风”还在袅袅燃着,清润的荷叶香漫在香铺里,混着酸梅汤的凉意,像浸在溪水里的夏末。

    周栩生忽然捻起一撮旁边晾晒的桂花碎,轻轻撒进熏炉。细碎的金粉落在香丸上,没一会儿,原本清冽的荷风里,竟漫出点甜暖的香,像荷塘边忽然绽开了丛晚桂,凉与暖缠在一起,奇异地和谐。

    这样……好像更特别了。”相思眼睛亮了亮,看着香雾里浮动的甜,“有夏末的荷,还有初秋的桂,像把两个季节揉在了一起。

    白泽希凑近闻了闻,指尖在熏炉边缘轻轻敲着:“是挺妙的,荷的凉压着桂的甜,桂的暖又托着荷的清,不像单纯的夏,也不似纯粹的秋。”他看向周明远,眼里带着笑意,“该给它换个名了,叫什么名字好呢?”

    相思望着香雾在光里翻腾,忽然想起昨夜路过荷塘时,月光落在荷叶上,岸边的桂树飘来零星甜香,像两个季节在悄悄打招呼。“叫‘渡夏’吧,”她说,“渡夏入秋,带着点舍不得,又有点盼着。”

    “渡夏。”周栩生低声念了遍,指尖划过熏炉的青瓷纹路,“好名字,像有人牵着夏的手,慢慢往秋里走。”

    白泽希拍了下手,赶紧找了张红纸,提笔写下“渡夏”二字,贴在方才装“荷风”的青瓷缸上:“就叫这个!比‘荷风’有嚼头多了。”他往纸包里舀着新调的香粉,“这第一份,还是得给你们俩。”

    夏末的阳光还剩最后点烈,却已经带了丝温柔。  两个捧着“渡夏”香的人,踩着青石板往巷口走,影子在光里慢慢靠近,像这香的名字一样,正牵着夏的尾巴,往秋里慢慢渡。

    傍晚的霞光漫过沈砚之小院的白墙,把檐角的竹铃染成橘色。刚从香铺回来的两人,就着余温吃了碗买来的鲜虾馄饨,瓷碗碰在一起的轻响,混着院角金桂的甜。

    石桌上放着从白泽希那里拿回来的酸梅汤,旁边的熏炉里,“渡夏”正燃得正好。荷的清混着桂的甜漫开来,周栩生铺开的宣纸——他正蘸着墨写《兰亭集序》,笔锋在洒金宣纸上流转,带着行书特有的自在,墨香混着茶香,把暮色都染得沉静。

    相思抱着膝坐在廊下的竹椅上,看他握笔的手,又环顾了下院子,自从上次她说院子太黑之后,他就把院子给改了,现在的院子比第一次来明亮多了,环顾一周看向了角落里那架落着薄尘的古琴,随口问:“那琴能弹吗?”

    周栩生抬眼时,笔尖的墨滴在纸上晕开个小点儿。“你会弹?”他有些惊讶,印象里她总拿着画笔,身上带着油彩的味道,倒没见过这般沉静的模样。

    她笑了笑,起身走到琴边,轻轻拂去琴弦上的灰。“学过几年,好久没碰了。”指尖落在弦上时,她忽然想起北城的冬夜,也是这样对着琴,指尖冻得发僵,却弹不出完整的调子。

    此刻,暮色里的琴音很稳,是支《平沙落雁》,调子清旷,像有雁群掠过秋日的湖面。她的指法不算纯熟,偶尔有音准偏了些,却带着种松弛的意趣,像她画里那些不刻意的线条,随性却动人。

    周栩生放下笔,静静地听着。琴音混着“渡夏”的香,漫过石桌上的宣纸,漫过檐下的竹铃。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抚琴的相思,和穿红裙的她、画油画的她、,都不一样——此刻的她,像被琴音洗过,带着点不食人间烟火的静,却又比任何时候都更生动。

    琴音落时,熏炉里的香正好燃尽最后一点。林晚收回手,指尖还留着琴弦的微凉,抬头时撞见沈砚之的目光,亮得像落满星辰的湖。“献丑了。”

    “很好听,”他拿起那张写了一半的宣纸,上面的“永和九年”沾着点琴音的清,“比我这字有灵气多了。”他顿了顿,忽然说,“以后常弹给我听,好不好?就着‘渡夏’,或者下次的新香。”

    她点头时,发梢扫过琴身,带起阵轻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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