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高一升高二充实的暑假结束后，祝恩的成绩得到了明显的提升。
顾妍望着月考成绩，心如死灰：“真是要命！眨眼间，假期就结束了。”
她趴在桌上，吐槽：“这成绩，考得还没校门口烤红薯烤得好。”
上学期跟她们一起打扫的那个男生，凑过来安慰她，“别这么妄自菲薄，说不定你烤红薯更菜呢。”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顾妍抬脚就是狠狠一踹。
随后，顾妍朝祝恩靠了过来，“小恩，你得到什么高人指点了吗？直接飞升到“十二金仙”了。”
这一次祝恩考到了全校第十一名了。
她展露出欣慰的笑容，“暑假我妈妈找了一对一家教来，还报了补习班。”
家教老师是父亲托关系找的，水平极高，要求更严。
除了刚放假的两个星期，其他时间祝恩都在学习，周一至周五的补习班，周末家教课。
“真吓人。”
光仔细想想，顾妍都怕得浑身激灵了一下。
这个暑假虽然没有怎么得到休息的机会，但祝恩得到了比较满意的成绩。
她想，莫思月未来的成绩不会比她更好。
这种比较之下的成就感大大激励了她。
每一次从教室门口进来，祝恩都可以看到明晃晃的成绩单贴在公示栏上，她总会不自觉地瞥眼。
但有一次她注意到，班上有个同学的名字似乎永远在末尾。
“侯奇？”
给她吃冰糕的好人，特别奇怪的人。
这是祝恩对他最初的印象。
后来经过无意间地了解，祝恩才知道这个侯奇永远不会在意成绩，就算是末尾，他也会淡然接受。
在市中很少会有同学不在意成绩，更不用说在她们这个全校最好的班里。
但他看起来特别擅长社交，朋友一群一群的，接二连三地有人找他打球、讲话。
看起来，祝恩承认他真的就是花果山水帘洞里的“孙悟空”，被一群小猴围着。
高二期间，祝恩的成绩稳步上升，老师也渐渐把关注度放在她身上，有时候还帮她申请一些竞赛去参加。
高二期末家长会的时候，她拉着顾妍小心翼翼地站在窗台边上关注妈妈的脸色，看了看讲台上的PPT内容，又看了看教室内的家长们。
她发现唯独侯奇的位置是空的。
祝恩她轻轻拽了下顾妍的胳膊，故作好奇发问，“妍妍，那个位置是谁的？”
顾妍瞅了眼，立马认定，“侯奇的。”
“怎么没人呢？”
“你不知道吗？”
祝恩望着顾妍诧异的表情发懵，“我不知道啊。”
“他父母就没来过学校，我之前去办公室听到了老班找他问这件事，他就说自己父母不想来。”‘老班’是她们的班主任老师，“老班还打电话给他家长，结果还是没人来。”
“每次都打电话，每次都没人来。”
祝恩望着那个空着的位置，心底有种异样的情绪在波动。
当她作为旁观者发现别人也不幸福的时候，自己竟然会松一口气，随之变成同情。
可事实上，他们两个谁也没有比谁好。
就好似从树上自然落体的苹果和被蠹蛾入侵内核的苹果，一个由外向内溃烂，一个由内向外腐蚀。
这种同情持续不了多久就被打破。
当年级主任来到他们班质问的那一事件起，祝恩觉得自己内心丑陋到让她无地自容。
“侯奇！你们班侯奇是谁？”
周日收假回校的那天晚自习上，年级主任突然气势汹汹地来到他们班教室门口，扯着嗓子问侯奇在哪。
寂静的气氛被打破，所有人都抬头看向门口，转头又看向坐在教室后排的侯奇。
班主任立马起身询问，“主任，发生什么事情了？”
“今天有人举报说，你们班同学侯奇寻衅滋事，和校外的人打架。”
侯奇当时一身懒散地起身，慢悠悠地走向教室外，等待训斥。
班主任也跟着走出教室，询问来龙去脉。
班上几位平时比较调皮的男生轻手轻脚地跑去窗口“看热闹”。
霎时间，班上的人议论纷纷。
“好家伙！”顾妍从门口听到来龙去脉破口大骂。
祝恩这才放下笔，耐心听顾妍讲出今天校门口发生的事情经过。
校外有个小卖铺，老板故意把一些临期以及过期的零食以低价出售，只有部分同学知道这个情况，很多同学不知道，也就买到了过期的产品。当侯奇和他的朋友找小卖铺地老板商量的时候，对方完全不讲理，表明绝不退款换货，侯奇当即报了警。
结果小卖铺的老板打电话找了一群同伙的人要和他们打架，侯奇一伙人见状立刻朝学校跑。
一路上惹了不少同校同学的注意，就有人举报说侯奇和校外的人打架了。
侯奇站直身子，一再强调，“主任，我没有打架。”
“要是我有错，警察干嘛抓他们，不直接来抓我？”
年级主任见他态度强硬，横眉瞪眼，“把你家长叫来！平时学学不好，做人也一塌糊涂。”
“……”
侯奇举手打断，装成一脸清澈，“主任，你这属于无证据的人身攻击。”
后门有同学也听不下去了，为他发声，“就是啊。主任，您这不是故意刁难嘛？”
有人附和，“对啊！”
年级主任抬手一指，“谁在说话！”
“成绩又不是一切！我们猴哥有没有犯事儿您查监控就知道了，上面拍得明明白白。”
“咱们猴哥行得正坐得端，你这是污蔑！”
不少同学被这几句话鼓起勇气反抗。
“猴哥！”
窗口传来一声响亮的话，“把头给我抬起来！”
“哈哈哈哈哈……”
后来，年级主任被班主任给劝说回去了。
班上的人如同大获全胜一样吼叫，“耶！”
“帅死我了！”
死气沉沉的教学楼一改以往，被他们班唤醒了活力一般，欢呼声响彻。
许是被这种氛围感染，祝恩也忍俊不禁。
她在想，侯奇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人，和所有人都交好，所有人都在保护他。
因为他是侯奇，他很好，所以周围的人都会对他好，即使没有父母关爱。
所以，他和她本身就不同。
之前的同情想法，本身就是错误的。
高二寒假，新春之际，那日全家人一起团聚在一起吃了个晚餐，这是祝恩难得喘息的时间了。
她依偎在外婆的怀里，拿着手机和顾妍分享今天晚上的烟花。
“小恩。”父亲正招呼她过来。
祝恩看向父亲怀里的莫思月，眼眸微沉，难以掩盖的厌恶。
她并没有起身，“什么事？”
“过来帮我看一下孩子，我去接个电话。”
得到吩咐，祝恩转头看向厨房，母亲在厨房忙着做菜。
她走到莫思月身边，面前的孩子白皙娇嫩的皮肤，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她，她很安静。
但过了一会儿，她见祝恩依旧站在原地，表情冷淡疏离，她不安地看向周围，咿咿呀呀寻找熟悉的人。
祝恩不会哄孩子，拿起一旁地玩具到她面前晃了晃，局促地做着自己不熟悉的事。
“……讨厌。”
莫思月一把拍开祝恩拿起的玩具。
祝恩眉头紧锁，死死咬住嘴唇，心里不甘示弱地回应。
我也讨厌你！
直到父亲急忙赶下楼来抱起莫思月，“哎哟哟，我们思月想去看烟花吗？”
莫思月又重复了一遍：“讨厌。”
她手指的方向是朝着祝恩这里。
祝恩手足无措地拿着刚刚的玩具愣在原地，父亲头也不回，“讨厌姑姑，那我们不和她玩。”
她凭什么？
凭什么一句话就让全家人都附和。
当天晚上，祝恩在被子里哭了很久很久，直到哭累了才睡着。
有时候祝恩也会愧疚自己居然对这么小的孩子产生嫉妒，但每当看到莫思月，看到家人对她的偏袒，她就没法释怀。
所以她和侯奇不一样。
望着永远被围在人群中央的侯奇，她的存在感极低，只能卯足劲地学习。
无形的比较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连祝恩都不明白自己这份无厘头的固执。
“小恩，你认识吴珂安吗？”
晚自习上，顾妍神秘兮兮地凑到她的脸边。
祝恩抬眼看向讲台的纪律委员，悄悄把头埋在堆放的书后，“谁？”
“就是高一理科4班的体育委员呀。”
顾妍笑嘻嘻表情，一看就有八卦，“他问我们班猴哥，想要你联系方式。”
“？”祝恩皱眉。
余光瞥向侯奇座位的方向，实在搞不明白，“不给，认都不认识。”
正准备继续完成试卷，顾妍拍了拍桌面，“死脑筋，加上不就认识了。”
只见祝恩摇了摇笔头示意拒绝。
后来高二放月假当天下午，祝恩被理科4班的那个男生堵住了去路，因为她一直没有同意他的好友申请，拒绝了六次。、
她忘了对方的模样和话语。
只知道他因为拒绝这事拉不下面子，就和班上同学打赌当面约她。
厚脸皮的程度让祝恩和顾妍两个人大开眼界。
还是碰巧遇到了本班男生帮她解围才算结束，那群人里侯奇也在。
侯奇，“让女生为难不好吧？以为你懂礼貌，加好友之前还问了本人，结果你是不知道分寸，□□吗？恬不知耻地拿别人来打赌，还在学校堵人。”
剑拔弩张的氛围，差点打起来。
祝恩很少看到侯奇戾气这么重，可能是自己从来都不了解他。
高二篮球赛的时候，她们班都被班主任叫去加油助威，祝恩不习惯这种热闹的场面。
但顾妍特别喜欢，她一边激动地呐喊，一边给祝恩当专人讲解员，“猴哥球打得一般般，但是球品好得没话说啊！没了猴哥我们班团结不起来，简直是核心中的核心。”
“小恩，球品见人品，以后我们谈恋爱得向猴哥看齐。”
祝恩却兴致不高，勉强地扯着笑，“好。”
目光瞥向球场中央时，她的眼睛似乎被什么刺了一下，眼眶生疼。
她也想像他一样做到和煦明朗，可实际上，她敏感又沉闷，做不到对很在意的事情不去多想。
她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