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逍认出来,这人是毗沙王的第二个儿子,阿齐奴。
传闻此人的母亲是从外域来的异族人,长得美艳无比,与天域大陆的人都不大一样。而这阿齐奴恰巧继承了其母的美貌,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他此时穿了件黑色的纱织罗裤,同料的罗衣披在身上,半裸着上身,浑身上下配满了金饰,连耳垂上都坠着镶了绿宝石的金耳坠。
黑发微卷披在背上,细腻的皮肤散发着淡淡光晕,与他的金饰相辉映。
他鼻梁高挺,嘴唇丰润,浓眉压在深邃的眼眶上,抬眸看人时眼皮半阖,神色睥睨间露出琥珀色的眼瞳和更多的下白,像一只黑色的狮子。
其实除开美貌更叫宁逍惊叹的,应是这位阿齐奴的争储手段。
毕竟,却难想,沙王竟会将储君之位传于一个外族人的血脉...
阿齐奴本是支着胳膊,曲着腿,百无聊赖地靠在王座上。但在见到宁逍的那一刻,眼神亮了亮,来了兴致。
只见他从座椅上站起身,走动间金玲碰撞,发出了叮铃悦耳的声响。宁逍这才注意到这人没穿鞋,而他双脚的脚腕上却戴了对满是铃铛的金镯,甚至脚趾上还涂了黑色的丹蔻。
他踩着红毯而来,行至宁逍身前蹲下,拿指尖挑起她的下颚,好奇地端详了一会。
嗯,手指也涂了黑色。
似察觉到她的走神,阿齐奴不满地捏着她的下巴,指尖发力将她的脑袋摆正直视他。
他望过来的眼神很奇怪,二人相视看了许久,久到她逐渐蹙起了眉头。
看什么这么仔细,还没看完?
下一瞬,却见这美艳男子动了动唇,轻声道:“我喜欢你...”
宁逍闻言有片刻错愕,回神时这小沙王已经站起身往回走了,边走边摆了摆手,立马就有侍从过来将她带了下去。
当宁逍被关在小沙王的寝宫里时整个人还是懵的。
?
???
不是,我现在是男身没错吧?
这小沙王莫不是也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她百思不得其解,但被沙王子当作男宠关押在寝宫里,也总比作为敌国俘虏被拉进死囚要好上太多了。她如此安慰自己道。
在王子的华床上翻滚了会,有一队侍女陆续进到殿内,端着一排衣物首饰,像是要给她沐浴更衣。
“滚下去!”宁逍避开侍女接近她的手。
“这位...肖王殿下?我们太子说了,他只跟干净的人谈话......”旁的小侍女怯生生道。
啧,他还敢有洁癖?!
本王很脏吗??
“我自己来,你们都下去!”
“可......”小侍女看了看她被绑着的手,犹豫再三,却被她狠恶的眼神吓跑了。
宁逍自然无法自己洗,但看了眼身上的尘土,也有些嫌弃自己,便合衣踏入池中,叫温泉水冲了冲,又湿漉漉爬上了岸。
阿齐奴锁了殿门回头时,呆愣了许久。
见他请来的客人比先前更为狼狈,笑出了声。
宁逍阴沉着脸看他笑,将自己往被窝里缩了缩。
那人看不过眼,上前替她烘了衣裳。
此时二人盘坐于殿中柔软的厚毯上,阿齐奴端起面前小桌上的酒,为她斟了杯。
长发披散于肩,束发之物早已丢失,方才他帮着她换了件干净的素白外袍,偏生里边原先的暗红中衣却显她面色尤其红润。
她双手被对方换绑至身前,神情淡然,正端着热酒,小口小口地抿着。
阿齐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喜欢,不由道:“不如......你留下做我的王妃吧?”
宁逍被呛了一口,眼角抽搐,试探问道:“咳咳!咳......你...是否有什么...”咽了咽,接道,“...龙阳之好?”
“胡说什么...”阿齐奴闻言微微后仰,蹙了眉头,古怪地看她一眼道,“只是你而已...”
她不想提这个了,便垂眸:“这般大费周折将我绑来,所为何事?”
“你叫宁逍?我是沙王二子,阿齐奴。”
“我知道。”
“那你定不知,我还有个汉文名字…”
在她怔愣时,他执起她的手,做了个她看不懂的贴面礼。
“初次见面,肖王宁逍。我是,魏驰野...”他扬起一抹邪肆的笑,多了丝少年气,犹如草原上的风。
魏是荆牧国姓。
这人人如其名,确实够野。
见对方的唇即将要碰到自己时,宁逍不自在地抽回手...
他坐正后,才谈及正事:“我想你帮我...助我稳坐沙王之位。既你认得我是谁,就该知道,我上边...还有个大的。”
她听笑了,冷嘲道:“嗤,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帮你?”
阿齐奴也不恼,琥珀眼瞳定定望进她的,挑眉道:“就凭......我方才救了你一命。”
宁逍不解,听他娓娓道来:“听说你的人里出了叛徒?”
呵,又是哪儿门子听说?
他又道:“那是沙王的人,早在你们入沙之时就安排好了,就等着将你们一网打尽。”
宁逍有些意外:“听你这口气,你与你父王关系不好?”
阿齐奴眼神暗了下去,冷讽道:“他不配我为我父亲...我母亲正是死于他手......哼,若不是他有个废物儿子,这储君之位怎轮得到我一个外人。”
“我知道这秘密,你莫不是要灭我口吧?”
“怎会,我是真心来求你合作!”
“这般合作?”她举了举被捆着的手,挑衅道。
“这是个意外...”他又抬眸,深看她,“宁逍,我知道你们在荒地的事迹,北诸早已被腐蚀透了...”
宁逍危险地眯起眼,沉声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你们要查之人,在甘霖。你可知甘霖国师?他的势力遍布天域,我父王与他狼狈为奸勾结在一起,梵轮院也是......他们要借他的势为禅宗传道。我可替你暂时摆平那些黑袍,但,你得下荆沙陵墓,替我取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让能我堂堂正正地继位之物!具体我也不知,就在前代沙王的棺椁里。”
“你要我进王陵开棺?!”她瞪大眼惊道,“你疯了!”
他撇过脸,淡淡道:“我没疯,自母亲死后,我在这片大陆上就与妖兽无异......”他苦笑过后,眼中戾气渐显,“我要复仇!我要与这片荆牧沙地......不死!不休!”
她轻哼:“我若不答应,你又能如何?”
“不如何,现在就将你打包送去主宫!”
话落的瞬间,宁逍已一脚踩上桌,猛地抓过他的脖颈,从上至下冷睨他,盯着他的那双瞳眼里没有一丝感情。
他弯眼,举手投降道:“哎,玩笑而已!待你我都得了想要的,我自会派人将你安然送出荆牧。”
“嗤...”她闻言放开他,冷声道,“既你的人知道东西在哪儿,为何不自己去?”
阿齐奴重重叹道:“唉...阁下怎知本王没试过?”
“容我想想...”宁逍沉思,消化了许久,冷静道,“你又是如何判断我能做到?”
“因为......”他又看向她,忽然柔柔笑开,“只能是你!”
...此话怎讲?
她没问,只道:“我答应与你合作。不过...唔...帮我解了这个先......”她将手伸至他前。
“那不行!”他皱起眉头,‘唰’地站起身,高声拒绝,“你跑了怎么办!”
宁逍立即跟着起来,诚恳追道:“不会的!我都答应你了!”
“不行不行不行...”他连连摆手,就这样倒退着出了寝宫。
“......”这人是真的有毛病!
小肖王身陷囹圄,坐在小几上踢了踢脚边的金币,百无聊赖。
这王子寝宫富丽堂皇,什么都有,就是没有能解开困仙绳的东西。
如若这会有伏诛就好了......灵器需得灵器治!
唉——
“咚咚...”
嗯?什么声音?
宁逍站起身,被一阵有节奏的敲打声吸引,似有人在敲墙。
“咚、咚咚、咚...”
她眼神登时亮了,赶忙在房内翻找。
这声音极细微,寻了许久,方才在先前浴池那头,最里侧放布巾的地方发现,这里竟然有一道暗门...
“伏诛,是你吗?”宁逍趴在墙边,轻声问道。
“咚咚咚...”
“伏诛,如若真是你,就打个暗号来!”
此时她被困仙绳封锁了灵力,哪怕只隔一道墙,也完全无法感知它的存在。
虽心中已确认个七七八八,但在他人地盘上,为以防万一,她需得小心谨慎。
“咚咚、咚咚、咚咚、咚——”
三短一长,没错了!
宁逍此刻心情异常激动,她以为它丢了,与那些期待、愿景,再不相见...
没想到苍天眷顾,竟真叫她找回来了!
就在这时,咚咚声改变了位置,宁逍顺着伏诛的提示,找到了墙角的璧缝。
双手手指因用力泛起了难以褪去的红。
打不开......
她又取来烛火,在这暗门周围仔细观察,不禁骂道:“笨刀!”
这墙缝中央有一木制插销,它若聪明些,轻划就能过来了!
宁逍指挥伏诛破了门锁,石门被它轻易打开,她垮了进来,见此地,是一处藏宝的密室。
与阿齐奴的寝宫一样,金银宝器铺满了地,几乎没有能踩脚的地方,想必此屋本就是他的库房。
宁逍想,或许是伏诛被流水冲上了雁河岸,又叫人捡了献给小沙王,便送到这儿,后物归了她这原主人。
天底下怎会有如此巧的事!
她转了转终于解放的手腕,将地上被砍断的捆仙绳“尸体”捡起,塞进怀中。
“吱呀——”
这间密室外连通几处地道,她方才在门内听得清楚,地道内有常有人走动谈话的声音。
宁逍提着伏诛,小心贴墙,绕过巡卫。
她已恢复巅峰,要躲避这些人,简直易如反掌。
又是黑袍。
荆牧遍地黑袍,到底是谁放出的假消息,说梵轮院已近灭门......是那个国师?
“圣会即将召开,长老们都到的差不多了。到时...你可有所求?”
“嗯...没想好,不如让长老给我求个婆娘来?哈哈哈...”
“啧,珍贵的箴言怎能拿来与你儿戏!”
盛会?这些禅宗果真在谋划些什么。
宁逍朝印象里舆图标记的王宫方向绕去,前头又来一群人。
她见躲闪不及,将刀一收,三两步踩墙,屏气上了通道顶,隐匿身形。
后头的人越来越多,在这儿停留太过风险,她慢慢挪动身子,溜进了一间无人的内室暂避。
此间全是书架箱柜,积了厚厚一层灰,应是个放书的杂物间。
等等......
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