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鱼肉

    短箭对准了她的左眼,千钧一发之际,萧谛听拼出一股狠劲,咬牙推开近在咫尺的刺客。

    金属暗器特有的冰凉感贴着她的眼尾,带起一线灼烧感,贴着皮肉的走势,没入发丝间。

    那刺客见偷袭不成,想攥住她的胳膊截断退路,萧谛听哪里会让他得逞,见招拆招,也不恋战,抓住机会就往外冲。

    本身就体力不支外加淋了雨,萧谛听倍感四肢乏力,不慎扑倒在外头的供桌上,掀翻了供奉神明的香炉果盘。

    她被摔了个趔趄,心中疑虑更甚。

    自己手腕上的细线呢?裴闻津和其他锦衣卫呢?

    思考间,她翻滚着躲开刺客的暗袭,扑腾着伸手去抠紧闭的木门,眼看就差一点,头皮发紧。

    刺客不管不顾地抓住了她的头发!

    古人常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萧谛听是现代人所以没有这样的概念,生死关头,萧谛听掌心剧痛,那是方才混乱中摔碎的果盘。

    她捏着瓷片,贴着发根削掉被揪住是头发,挣脱桎梏后试着扑向禁闭的木门。

    刺客眼看掌心一松,哪能让她如愿以偿,疯了似的再度扑向萧谛听,手里的短刀对着她的后心直直刺了上去。

    萧谛听无力招架着,扭身避开刀锋,后背由于惯性,狠狠撞在门扉上,痛感达到顶峰,浑身上下都在疼,疲惫和惊惶吞没了萧谛听。

    她愣是被逼出一点生理性眼泪来,交手的空挡俨然已落入下风,早些时候一直悬在胸腔里的名为“不甘心”的气,在一连贯的追杀下,淤积在喉头,迫切地想往外呕。

    “我……没做错什么吧……”萧谛听费力地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平静的语气夹杂着一丝近乎无奈的苦涩。

    刺客没见过像萧谛听这样死到临头还有闲心思说话的,他的目标大多惊恐或是愤恨,像眼前少女这样平淡的世间少有。

    正是这样的一个打岔,萧谛听找到机会劈手抢夺刺客的短刀,这样做的风险非常大,不管不顾的进攻也会让自己的要害,完全暴露在对方的攻击范围里。

    刺客察觉她的意图,回神没有让人得逞,虽被突然爆发的萧谛听扑了个踉跄,但他也知道自己的目标真没什么力气了,一切都是捶死挣扎罢了。

    刺客稳住身形,一步一步向蜷缩在角落里的萧谛听逼近,他对此行势在必得,也没什么“反派话多”的桥段上演。

    三公主有武艺傍身,同他纠缠了许久已经耽误了自己撤退,自然会拿出百分之百的诚意,以便可以安稳地送皇女上路。

    今夜的暴雨很好地遮掩了祠堂里的混战,刺客怕拖的越久徒生事端,握紧短刀就再度袭来。

    萧谛听五脏六腑都在痛,虚虚做出招架的姿势,眼睛死死盯着来势汹汹的刺客,准备殊死一搏。

    就在刀锋即将刺入萧谛听咽喉的刹那间,祠堂破旧的木门突然被人一脚踹断,碎木飞溅,断裂的门板砸在刺客身上,给了萧谛听环生的余地。

    她挣扎着扑向那道玄色身影,近乎求生的本能,雨点瓢泼似的打在脸上,一双手稳稳拽着她的胳膊,把她往一旁拉开,绣春刀寒光划破雨幕,精准挑开对着萧谛听的短刀。

    "铛——"

    金属相击的嗡鸣震得萧谛听耳膜生疼,她模糊的视野里,裴闻津凝神沉目,眼神冷的可怕,他手腕上还缠着细线,但是下端已经被人砍断了。

    那刺客狼狈的后撤,不甚踢翻了供桌上仅存的香炉,香灰漫天飞扬,裴闻津身后的锦衣卫飞速突入,一帮人三两下擒住刺客,捆绑好丢到裴闻津脚边。

    然后,他终于转过了头,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

    萧谛听被宋平璋扶住肩膀,胸口剧烈的喘息,她眼巴巴地看向裴闻津,试探着往他那边走了一步。

    “裴……”她嘴唇微张,想唤他,喉咙却像被砂纸磨过,只溢出一丝微弱的气音。

    先前好不容易烘干的衣服又被打湿了,发丝层次不齐地贴着脸颊,眼眶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红得刺目。

    裴闻津丢开自己的佩刀面沉似水,只是这样一个短促的信号,身体就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她猛地挥开了宋平璋的扶持,踉跄着,几乎是扑跌着朝裴闻津的方向撞去。

    光是这几步路,仿佛耗尽了她仅存的所有力气。

    裴闻津在她扑来的瞬间,张开双臂向她走了几步,要把人抱个满怀,可谁知眼前人只是踉跄着借着他的手臂稳住身形,微微错开一点点步子,在他一步之遥站定。

    萧谛听发觉了自己的失态,收拾好情绪好整以暇地对上裴闻津错愕的目光,哂笑道:“我没事。”

    她声音很轻,像是为了证明先前的脆弱不是裴闻津的幻觉。

    裴闻津眼底情绪翻涌,定定的睨着她,旋即若无其事地抬手轻推殿下的肩膀,半胁迫地把人捞进怀里,推搡着进了祠堂。

    萧谛听不着痕迹地想躲开他,裴闻津干脆地把人扣紧往室内推,状似无意:“殿下不舒服吗?”

    萧谛听别开脸:“我自己能走路。”

    她听见身侧之人闷笑了一阵,心里特别不爽,怨怼地一把推开此人,认认真真地抻手指着地上那一团刺客:“大人还是先紧着要事吧。”

    说完,也不等人反应,她就自顾自地往姬川那边走,那边有锦衣卫新点的火堆,她浑身酸痛,外加淋了一身雨,非常不舒服。

    裴闻津目送她在火堆旁坐好,这才把注意力落到被困的五花大绑的刺客身上。

    宋平璋适时插上话头,提醒裴闻津要开始问话了:“大人,这是去年春新招的,叫和洪。”

    裴闻津闻言一改先前沉郁地神色,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只是走向那位名叫和洪的刺客,然后缓缓下蹲,伸手掰开他埋在地上的脸。

    “我记得你有妻子在京城,女儿上个月满月,给诸位同僚都送了喜帖。”裴闻津没有一上来就问和洪为什么背叛,熟稔地同他拉起家常。

    姬川这小子抓人的时候有一股子狠辣劲,把人捆了还不算,为了避免猎物自尽,虽顾及同僚情分,但也让和洪吃了点苦头。

    和洪对上裴闻津近乎叹惋目光,想要回话,挣扎再三,也只能支支吾吾不成曲调的挤出只言片语。

    “大人……我没办法”

    “……我真的没办法了。”

    刺杀萧谛听的勇气在面对裴闻津时瞬间消失殆尽,青年面孔扭曲,拼命抬起头想离裴闻津近一点,嘴里呜咽着。

    裴闻津只是半蹲着,将他的崩溃尽收眼底,末了,在他精疲力尽地陷进回去时,才言简意赅地下达对他的判决。

    “家中眷属日后自是有人照拂,三殿下宽宏大量,不会让他们因此受到牵连。”裴闻津念得很慢,一字一句落入和洪耳中,但他已经没有任何气力去答复裴闻津了,“念你曾为锦衣卫出生入死,但背叛本身不容原谅,收押典狱司。”

    裴闻津拍了拍衣摆起身,别开视线,“好自为之。”

    烤干衣服萧谛听不知何时凑到了他身边,一扫先前的狼狈,她目光灼灼,挑起一侧秀眉,话头在牙关里捻了捻:“本宫怎么不记得自己有这么宽宏大量?”

    裴闻津没什么力气同她打太极,直截了当地靠在一旁的门槛上:“殿下要是生气,可以随意往卑职身上招呼,卑职自当奉陪。”

    “细线什么时候断的。”她往裴闻津那边凑了点,知道是裴闻津自己剪断的,否则屋里头那么大动静,裴闻津除非耳聋眼瞎,否则根本不会不知情。

    “丑时三刻,京中穿来密信,我需要去处理。”

    “哦。”萧谛听直接逼了上去,一把拽住裴闻津的衣领子,把人带了个趔趄,一时间整个祠堂安静万分,唯有不远处的火堆发出“呲啦呲啦”的声响。

    姬川离得远,但也畏惧地往宋平璋身后躲了躲,宋平璋也是在心里替自己的上司捏了把汗。

    萧谛听拽着人的领子狠狠一推,带着一股平静的疯感,逼得裴闻津不得不低头看她。

    她咬牙切齿地逼视把她落入险境的指挥使大人,有条不紊地同他秋后算账:“本宫还当裴大人很有同盟精神呢,现在看来,本宫之于裴大人,不过是为了整肃队伍、缉拿叛徒的诱饵罢了。”

    裴闻津自知理亏,只得连连告罪:“是卑职考虑不周,还请殿下恕罪。”

    萧谛听乘胜追击:“裴大人对本宫这条鱼饵,满意么?”

    裴闻津忙不迭连应声:“满意,满意,多亏殿下,此事权当卑职欠殿下一个人情……”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不远处的宋平璋等人使眼色,只可惜无人敢触三公主的霉头,姬川更是恨不得缩进地缝里。

    他找尽角度,鹌鹑似的缩在宋大人身后,宋平璋无奈地把姬川往外捞,指使人去解救他们快要被萧谛听活吞了的上司。

    姬川眼看躲不过,视死如归的爬起来,奔向指挥使:“大人——”

    变故陡生,裴闻津忙着应付找他算账的萧谛听,没留意死鱼一样躺在地上的和洪,不知什么时候挣脱了捆绑自己的绳索,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暴起,手握暗器,对准了毫无防备的裴闻津!

    姬川来不及出声提醒,千钧一发之间萧谛听率先反应过来,一把松裴闻津。

    出于职业素养,她没有多想,等众人都反应过来的时候,暗器的尖端被她稳稳攥进掌心里。

    她指尖因用力而发白,成串的血滴从指缝喷涌而出,沿着冰冷的暗器边缘,砸落在裴闻津脚边的泥地上,晕开一朵朵刺目的暗红。

    时间仿佛凝固了。

    萧谛听的手像铁钳般死死箍住了它,掌心皮肉被锋利的边缘深深刺入入,鲜血淋漓,她就这样挡在裴闻津跟前,寸步不让。

    “殿下——!”姬川的嘶吼拉回裴闻津的思绪,他这才如梦初醒,一脚踹开和洪:“你找死!”

    萧谛听一把拉住裴闻津,冷汗直流:“冷静点,别把人打死了!”

    裴闻津瞪了眼蜷缩在角落里半死不活的和洪,那一脚他根本不带收着劲的,如果不是萧谛听拦着——

    指挥使少见的暴躁不安起来,他拉过萧谛听皮肉翻飞的手,掌心的伤口太过刺目,指尖还有稀碎的瓷片渣子。

    萧谛听被他灼热的眸光烫得蜷起手指,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扯烂自己的袖口,随意包扎了一下,非常冷静地慢慢走向和洪。

    “交给我吧裴大人,带回典狱昭,我亲自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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