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守住这个惊喜,许程韵憋了一路,落座之后才敢开口。
她的笑颜明亮又璀璨,满眼的欣喜尽数溢出。
丝毫没有察觉到徐轩洲的异样神情。
“嗯?”
她试探性地收起笑容,眼角仍旧弯弯的。
“怎么了嘛?”
握在玻璃杯壁上的指尖轻点两下,徐轩洲淡淡开口:“后天霍灼溪会过来一趟,我需要在公司和他处理点事情,那天会很忙。”
许程韵松了一口气,徐轩洲的生日还要往后一天,其实并不耽误。
这个人未免太小题大作了。
“没关系。”
她点头,重新展露笑颜。
“你忙你的,我会自己找事做的。”
徐轩洲垂眸,把目光转向沉重的菜单上,表情淡然,翻页的手却愈来愈快。
欲言又止不是他的风格,也不会是他做出的事。
就算这次能够轻轻揭过,难道还能瞒她一辈子?更何况,她终究会知道这件事。
不论是从他这里还是从徐民道或许涟晟那里。
霍灼溪在视频时说过,就算请求面前这人把她拥有的那部分权益转让给自己,她肯定会照做。
徐轩洲却开不了口。
这是她爸爸唯一留给她的东西。
自己已经从她身边夺走了许程韵爸爸的生命,现在还要再次抢走本就属于她的东西?
要是真这么做了,他也太不是人。
原本还在怀疑这部分的股份所有人到底存不存在。现在,这个人就坐在自己的对面,与他谈笑风生。
殊不知,自己已经成为他们争夺的目标之一。
徐轩洲不愿这么做还有一个私人的理由。
他和许程韵之间还有很多事没处理好,不能让这成为两人关系的绊脚石。再纯粹的关系,一旦扯到利益,也会变得浑浊。
合上菜单,徐轩洲挺起背颈,正色道:“要是有人以我来威胁你,你也千万不要妥协。”
这的确是徐民道的做事手段。
老套,却有用。
“什么意思?”
许程韵没有听明白,怎么忽然就扯到这个话题上来了?
“没什么。”徐轩洲察觉到自己表现得过于严肃,收了收眼中的锐利,缓和语气解释道,“你只要记住这点。”
他举起水杯,喝了一口润润干涩的喉咙。
“我很厉害,比七年前的徐轩洲拥有更多,更是十几年前的徐轩洲无法企及的。”
这个人说这些话时面无表情,淡然的像是在形容陌生人一般。
“所以,没有人能够伤害到我。”
若是徐民道再次以徐轩洲拿捏许程韵,起码要让这个人知道,他已经不是老头口中那个没用的人。
许程韵虽不解,但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所有人都知道她的软肋,那便是徐轩洲。可是很少有人知晓,她的软肋,一点都不软。
能够无时不刻地触动着她的心。听到任何关于他的一点消息就风吹草动的,一直都是她自己。
是她,甘愿让徐轩洲成为站在自己心尖的一粒碎石。
也许是长年没有见到徐轩洲,大家都下意识地认为他还是和以往一样,没有什么改变。
就连上次在家宴上的“出逃”,最后也是许程韵被动地揽下了所有罪责。
他还是众人口中懂事听话乖巧优秀的徐轩洲,是徐家未来的掌权人,是徐民道唯一的继承人。
只是,这一切完美愿景的前提,是他没有遇到许程韵。
在徐轩洲的计划中,他一开始就没有寄希望于这位神秘的股份所有人。
现在自然也不会让许程韵无端来到他的旋涡之中。
“看好想要吃的菜了吗?”他出声,提醒道,“吃不完可以打包。”
许程韵有个习惯,面对喜欢的菜色都想要尝一口,可是吃不完又会觉得浪费,以至于在点菜时会耗费很长一段时间在点哪个菜上纠结。
徐轩洲索性及时开口打断她的纠结。
“可是现在天气这么热,最多放一晚……”
许程韵没有理会,仍旧在不断翻页决定选择两道推荐菜其中哪一道。
“我再看看。”
徐轩洲摁下传唤铃,没过多久服务生推开门礼貌来到桌旁,拿出平板低声询问:“请问想点哪些菜?”
许程韵拧着眉,还没下定决心。
“玫瑰豉油鸡、蜜汁烧排骨、咖喱牛腩煲、白灼菜心。”
说完这几个菜,徐轩洲抬眸看了对面的人一眼,又继续说。
“蜜汁叉烧酥、木瓜酥,还有烧肉。”
服务生点完单后照例客气询问两人:“今日海鲜很新鲜,二位想要尝试一下吗?”
许程韵认真地思索一会,抬头反问:“有推荐的吗?”
好不容易来一家粤菜馆,不点个海鲜好像是有些说不过去?
“珍宝蟹和东星斑都不错。”服务生尽职地推荐道,“水煮东星斑很鲜嫩,避风塘炒珍宝蟹是咸香口味,各有各的风味。”
水煮东星斑,一听就很腥。
“避风塘珍宝蟹。”
徐轩洲出声打断许程韵的思考。
“再来一盏木瓜雪燕。”
说完,他把菜单合上,放在桌上推至角落。
服务生点完单后再次退出包间,小心地把门关上。
“不是不能吃海鲜?”徐轩洲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还点什么珍宝蟹?”
许程韵降低音量,凑过身子小声解释:“我们点的其他菜看起来都好普通,你不是说这家店要预约才能来吗,总得点个海鲜占占面吧?”
她吃不了海鲜,徐轩洲能吃呀。
“嗯?”
普通?
“那盏血燕可比那两个海鲜加起来还要贵一倍不止。”
哈?
这里的海鲜没有标价,都是以时价来算的,光是“时价”两个字就已经彰显尊贵地位。
那盏血燕比这两个加起来还要贵多了?
不过……她怎么不记得刚才在菜单上有血燕这道菜?
“算是隐藏菜品吧。”徐轩洲看到这人满脸的疑惑就知道她在心里嘀咕什么,“店经理特意留的。”
好东西,自然配得上好价。
再说,这几天的高强度学习之下,许程韵的气色明显比一开始刚到新加坡时差多了。
“补补身体。”
他轻咳一声掩饰不禁露出的不自然。
“别太累。”
这句话在许程韵的耳中却有另一番意味,她赶紧拿出手机,点开前置摄像头仔细看向自己的脸,嘴里不断反问:“怎么了?是我的脸色太差了吗?还是有黑眼圈了?哎应该不会吧?在学校我也经常忙着做实验……”
她有些心死,“徐轩洲,我真的看起来很憔悴吗?”
“没有。”徐轩洲被她的这股劲逗笑,还是选择配合地好好安慰道,“一点都不憔悴,女孩子吃点补品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了。”
谁规定平时不能吃这些的?一定非要等身体出问题才来亡羊补牢?
更何况,他只会把好东西一股脑地搜罗起来尽数塞给许程韵。
“吓到我了。”
许程韵故作不满地收回手机。
“我还以为这几天的学习直接催人老了。”
徐轩洲调笑一句:“什么时候开始对年纪这么在意了?”
以前同住一个屋檐下时也没见她这么在意过。
“这样说,我可要比你老四岁。”
许程韵平时徐轩洲长徐轩洲短的,现在真人在自己面前坐着心里竟然还在不断涌现不真实感。
主要是,这个人长得一点也不像三十的人。
她不禁把疑惑说出口:“你出去跟别人介绍已经三十岁大家真的会相信吗?”
“一开始是不相信,还以为是我为了显得自己老成故意说大年龄。”
徐轩洲实话实说。
“后来都找我要美容室的联系方式。”
以为他是靠医美才冻龄的吗?
“原来大家的脑回路都这么崎岖。”许程韵总结,“不过年龄就是个数字,不代表什么。”
三十岁又如何,大她四岁又如何。
这又不犯法。
简单的时蔬先被端上饭桌,徐轩洲趁服务生还在时交代她道:“珍宝蟹麻烦做好直接打包。”
许程韵本是为了徐轩洲点的,他是不想吃吗?
看出她的好奇,对面这人轻声说:“你带回去给舍友或者同学吃。”
许程韵点头,没有说话。
她到底哪来的底气,竟然还在心里隐隐期待今晚不回去。
徐轩洲先一步断了她的念想,还是以这么疏离的方式。
就算他直说也没有关系。
毕竟现在他们两人,和先前并无半分明显区别。
这样说来,那晚的放纵又算什么?
一夜情?
两人都心照不宣地再没提及此事,许程韵是在等待,徐轩洲又有什么理由?
喝醉想不起来?故意装作失忆?
还是在逃避面对?
讲究的包装盒被随意扔在后座,许程韵坐在副驾越想越气,右手手指快要把真皮坐垫扣烂。
她却丝毫没有察觉。
身侧的车窗缓缓摇下,一旁正在专心架势的人淡淡出声:“整辆车快要被某人的怒气浸透了。”
忽然车身一停,许程韵看了眼窗外,不知何时他们已经停在路边。
身侧一股压力传来。
“生我的气?”
徐轩洲上身倾斜,靠的很近。
“我做错什么了?”
许程韵看着那双漆黑的瞳孔,深受蛊惑,“我没说今天要回去的……”
“…………呵。”
徐轩洲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个回答。
他的语气带着嘲讽意味,一字一句,极其认真:
“我的自制力只有一晚,多了,可不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