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你回家

    “嘶——我看看,先让我仔细看看……”

    女人的声音凝重好奇,围绕着放在桌上的昏迷不醒的一魂一妖啧啧称奇。她的脸被一张面具牢牢罩住,繁琐复杂青面獠牙面具看上去有点骇人,上面红玛瑙绿珊瑚一类的珠串流速随着她的动作噼里啪啦发出清脆的响动。

    这是酆都大帝的象征,酆都面。

    “看出什么了吗?”翟闲的神色看上去有些疲惫,揉了揉还嗡嗡作响的耳朵,一只胳膊撑着额头,闭目养神。

    “这是谁的魂魄?两个都好强大。”

    “听说过先神玖吗?他的。”

    “哦……他的啊……?!谁?他的?”胡吏的膝盖险些往地下一磕。

    “两个都是他的。”翟闲解释。

    “这怎么可能?这明明……”胡吏喃喃。

    “这件事情有点复杂,不过现在的情况就是他因为某些原因被分裂开了。”

    “怪不得,您不说这谁能看出来这居然是一个灵魂?分裂得太过了些吧?没有一点儿相似度啊……是不是少了点什么?”胡吏斟酌道。

    “嗯,少了下尸血姑。”翟闲答。

    “那就对了,我刚刚查了古籍,只有将魂魄啊、□□啊什么的找全乎了,东山鼎才能炼化。您这个缺了至少得有三分之一,它估计是爱莫能助了。”奇怪的笑声忽然从面具后面传来,胡吏掩唇而笑,施施然落座在翟闲的身侧,“再说了,这都是伏羲女娲那个时候老掉牙的东西了,什么天下第一炉鼎的称号,早就屁用没有了,现在也就能用来承接承接酆都、地府产出的这些废弃的灵质……”

    说到这里,她婉转一笑,哪怕面具偌大,也能让人想象出面具之下,一定有一张鲜红残忍的红唇。

    翟闲没忍住侧目。

    “您早说您要用嘛,我让他们先洗洗涮涮,拾掇干净了您再用,真的是,要不然鼎中的污浊之气弄脏了您的手……”

    “不必,我便是在污浊之气中生出来的。”翟闲道,想了想补充说,“我也是伏羲女娲那个时候的老东西。”

    胡吏:……

    胡吏:好像说错什么话了。

    胡吏讪笑。

    “那您来找我是为了寻找到失踪的下尸吗?”胡吏道,“这估计有点难度啊,您也知道,神邸什么的也不归酆都管理,尤其是想像您和玖大人这样的先神,这……”

    “嗯,我知道,主要是不知道鼎为什么炸。这次来找你还有点其他的事情。我曾经救下过一个孩子,为他重新锻造了躯体,当时是用少司命的发丝将他魂魄和躯体链接到了一起,现在那孩子的魂魄逸散流入地府,烦请借你酆都面一用。”翟闲一拂手,桌上的一魂一妖瞬间被收入了自己的灵府之中,向胡吏摊开了手。

    “这个借字实属不管当。”胡吏站直了,恭恭敬敬冲翟闲行了个礼,将酆都面右眼处装饰的一颗明珠取了下来,变了个戏法用络子兜住,双手交到了翟闲的面前。

    “谢过了。”翟闲点了点头,抬手收下便准备离开,“对了,我来找你的事情……”翟闲还没说完,胡吏便立刻接过:“下官今日一直都在酆都殿处理庶务,没加过任何人,至于东山鼎爆炸一事,属实是手下的东山吏办事不当,与其他人并无关系。”

    “你有心了。”翟闲拍了拍她的肩膀,循着明珠指示的方向要走。

    “欸——大人!!!”胡吏追出来,在后面喊。

    “您……”真追到了,她又欲言又止起来,“此去路途艰辛,您、您一定珍重啊。”

    翟闲一愣,笑了笑,这一笑如三月花飞柳枝逗水霭天明霞祁冬化雪,看得胡吏晃了七分心神。

    *

    离魂是一种略微恶心的感觉,这种恶心在于这种感觉是很难受人的主观控制的,没有修习过此道的人一旦离魂便再难回到躯体,其中的无助感不亚于感冒的时候鼻涕都快喷涌而出了,结果发现口袋里没有纸。

    苏况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

    他的三魂逸散,各玩各的,意识一忽儿跟着“爽灵”一会儿跟着“幽精”,如此高强度的消耗之下逐渐模糊不清,就像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时时在梦中受惊,忽然被吓醒,以为是了结,却不过是坠入了另一个更加冗长的梦境。一个又一个无端的梦境被嵌套在一起,搞得人精疲力竭。

    但这应该是最后一个梦了,他现在无比清楚地知道现在自己的魂灵到底有多孱弱。上一个梦境以他亲眼看见他自己的身体和令狐双邬稞死战在一起而结束,他还没来得及分辨那一方输哪一方赢,下一秒,意识就被拉到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之中。

    “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周围人头攒动,所有人都往一个地方挤,时不时有穿着黑衣或是白衣的什么人出来维持一下秩序,苏况试着问身边的人,然而对方只是睁着一双枯槁的眼睛看着他之外,再无其他动作。

    不好,这是鬼,他这是在下界。

    因为他的问询,队伍被迫停下,排在他们后面的人潮也停滞不前,黑衣人和白衣人发现这边异常的状况,等走近了苏况才发现,这两个是无常。

    苏况拔腿就跑,只一味往前跑,跑了不知道多久,直到清楚得感觉到气息越来越沉重,再也跑不动,后面也看不见无常的影子,眼前出现一条波涛湍急,水流回环的河流。

    这是忘川。

    这下真完蛋了,苏况绝望抱头,别说找到回去的路,他这下就是知道路,他也没有力气再挪动了。

    原先发生这样的情况,他还能指望令狐双来捞他,这会儿他分明记得邬稞和令狐双和那个“苏况”缠斗在了一起,她们还被困在巫山的“障”了,这一回他是真的叫天天不应了。

    苏况颓然地坐在忘川河畔,抱着膝盖,感受着知觉一点点被剥离的感觉,这是下界的浊气对他魂灵的侵蚀。生灵不能再这里待太久,以他的灵魂的虚弱程度,最多再过几个小时,他就会被浊气侵蚀为死灵,到时候就真的连符悯先生也救不了了。

    有点绝望。无神的双目环视四周,终于找到了一处看似比较体面的犄角旮旯,这里是在两条石壁的缝隙处,他撑着身体爬了过去,一边期待奇迹降临,一边等待真正的死亡降临。这里很隐蔽,希望死后他的魂灵不至于会被忘川两岸觅食的凶兽啃食殆尽。

    苏况慢慢闭上了眼睛,想着也许这时候睡上一觉就不痛苦了,就当他的意识都要渐渐脱离崩析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声轻笑。

    “终于找到你了。”

    一股温暖的力量将他的意识拽了起来,这股气息很熟悉,如果真的要说像是什么,苏况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来,但是这样的温暖,他似乎在生命的其他的某一个时刻,深刻体会过。

    “我将他带回来了。”

    这是苏况听到这个声音说的第二句话,然后就是一阵熟悉的天旋地转的感觉——这是神魂归位的感觉,有什么人动作粗暴地将他的灵魂塞进了他暴动不停地身体了,见过一番左右脑的互搏,躺在地上的“苏况”终于吐出了一口浊气。

    呼——

    看见一只手劈开半空中的通道,女人高挑的身影出现在半空中时,令狐双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消停了。

    “可算是回来了。”她感慨道。在酆都待的时间太久了,翟闲身上不可避免沾染了一些哪里的气息,令狐双不设防,被冲了个跟头。祝好也察觉到一股森冷之气,但是却不知道来源,眼看着嘴唇都白了几分。

    好强悍。

    并不是这股来自酆都的阴寒之气强悍,而是翟闲来去一番,居然还和没事的人一样。令狐双不动神色探查了一番她的气息,平稳如此。这个女人强得毫无疑问。令狐双心道,这样的人要是在异管局……

    “我去了很久吗?”

    下面的时间流速和障内的不一致,翟闲也不知道自己大致走了多久。

    “也还好,我们还怕你给你传岔了地方,酆都那么大,不好找吧?”

    翟闲笑笑。

    “太好了他没事!!!”看着地上悠悠转醒的苏况,祝好喜极而泣,抱着身边的邬稞激动地猛摇。

    “发生了什么?”苏况脑子有点乱,“这一回我怎么会离魂?”

    令狐双言简意赅地将情况和他讲了一番之后,他先是不敢置信,后而又将目光落在站在不远处的翟闲身上。

    “是翟闲姐带我回来的吗?”

    “那是,可要好好谢谢人家,要不是人家,你现在早变成孤魂野鬼了。”令狐双说着,还有写不放心,检查了一下他灵魂和身体的链接——那根少司命的发丝,却惊奇得发现,这根发丝居然没有丝毫断裂的痕迹。

    崭新得就好像是刚刚拔下来的一样。

    她的目光落在同样落在了翟闲的身上,而后者这会儿脑子里吵得一团乱麻,压根没有空理会这边。

    【刚刚发生了什么?】小九的尖牙在翟闲的指腹上咬出了一个血洞,嘶——这力道,有点重啊。

    【刚刚啊?东山上的气息太杂乱了,你们两都晕了。】

    【我怎么感觉浑身上下痛痛的?】翟闲好像听到了一声冷哼,但是不知道是什么人发出来的。

    【可能是因为障的缘故吧?外界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你们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过。】翟闲目移。

    鬼知道那什么东山鼎一定要找齐了完整的灵魂才能炼,要不然按照设想的,反正上尸和中尸都找到了,先融合了能少不少麻烦。现在好了,上尸和中尸的脾性还算是好哄,一个纯良,一个……略蠢,但是接下来主淫|欲的下尸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主。

    从上尸和中尸的情况来看,下尸这位将集翟玖所有表现出来的、没表现出来的阴暗面于一体,是天生的杀神、煞神,和当年的翟闲本人相比,估计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

    纵使麻烦,但是事情变得更加有趣了是吗?翟闲舔了舔上颚的尖牙,看上去似乎有点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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