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许盈月起了个大早,照例去上房给骆氏请安。
人逢喜事精神爽,骆氏一连几日都是精神抖擞的模样,见了许盈月后,还让丫鬟们给她端来一盏浇着青梅汁的燕窝。
“你也吃些补补身子吧,总是这么瘦可不好。”
“多谢母亲。”许盈月并不是多么贪吃的人,心里装着事,吃起燕窝来也有些心不在焉的。
忽而,帘帐被人撩起,说话间,遍身绫罗的许若月娉娉婷婷地走进里屋。
她嘴角挂着笑,见了丫鬟们和颜悦色地问好,瞧着又活泼又端庄知礼。
见了嫡亲女儿,骆氏愈发掩不住笑影,只道:“你这贪嘴猫儿,竟赶着好时候来我这儿。”
说着,丫鬟们又给许若月端上一碗燕窝。
许若月生得很是端庄大方,一双灿若明珠的杏眸时常漾着鲜活的笑意。
“三妹妹也在这儿,这可真是巧了。”
骆氏重规矩,许盈月不敢怠慢,见了嫡姐后便朝她福了福身。
“三妹妹客气了,快坐下说话。”许若月说完,只吃了一口燕窝,就将那琉璃盏给了身侧的丫鬟。
骆氏骂她浪费,一旁的金嬷嬷却凑趣道:“等咱们大姑娘嫁去了定国公府,什么名贵的燕窝吃不到?”
许若月也依偎在骆氏身旁,痴缠着撒娇道:“母亲多疼疼女儿吧。”
“还要怎么疼你?我的嫁妆可都填在你这儿了。”骆氏故意板着脸道。
许盈月冷眼旁观着嫡母与嫡姐母女情深的一幕,心里并未生出什么嫉妒之意。
她不是从骆氏肚子里出来的,从没有贪图过骆氏的嫁妆。
她所求的,不过是得一桩还算看得过去的婚事,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可惜这点小小的愿望,都无法被满足。
好在旁人如何轻贱她都不要紧,只要她自己自尊自爱,想来前路就不会昏暗无光。
在上房待了一个时辰,许盈月才回了自己的闺房。
午膳就在闺房里囫囵用些。
午后,骆氏那儿来了人,让她梳妆打扮后即刻赶去上房。
“三姑娘可要动作快些,别让徐大人久等了。”丫鬟打趣着许盈月。
可许盈月脸上却没有多少笑影。
她点点头,敛下神色里的恼意,进屋去梳妆打扮。
此番是媒人领着徐知洺登门,一来是彰显一番徐家对这桩婚事的看重,二来徐知洺也藏了私心,总想亲眼瞧一瞧许盈月的美貌。
若骆氏夸大了许盈月的美貌,他这上千两的聘礼岂不是白费了?
要知晓骆氏可是拍着胸脯与他保证过的,说她膝下的庶女如神妃仙子般貌美。
徐知洺生的也算仪表堂堂,只是凝着眸打量人的时候嘴角会勾出一抹莫名的笑意来,让人心生不适。
他在上房里坐了一刻钟,才终于等来了姗姗来迟的许盈月。
匆匆一面,徐知洺的视线从她俏丽的脸蛋挪移到她婀娜有致的身段上,最后再落定到她精致小巧的玉足之上。
他笑了笑,心里是千万般的满意,还说要将聘礼加厚两成。
骆氏拿许盈月抵了五百两的外债,还得了一笔不菲的聘礼,最后只需敷衍地凑上三十八抬嫁妆就能将庶女嫁出门。
这桩婚事可是稳赚不赔的。
她知晓徐知洺的秉性,见他那双眼儿死盯着许盈月不放,便笑着道:“盈月,你带徐大人去内花园走走吧。”
许盈月当然察觉到了徐知洺不怀好意的视线。
到了这一步,她也是彻底相信了姨娘打听来的传闻。
哪家的正派郎君,会在成婚前用这么肆无忌惮的眸光打量着未娶进门的闺秀?
如此行事,足以彰显他心内的浪荡。
许盈月从不轻贱自己,更恨别人对自己不尊重。
她心里是又气又恼,可骆氏虎视眈眈地盯着,为了不让她起疑,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带徐知洺去了后花园。
只是她心有防备,故意离徐知洺远远的,中间还有挽星和挽尘挡着。
徐知洺几次三番地要与她说话,她也只是敷衍地回上几个字。
甚至在途经几处花丛时,他还随口说出几句诗词,以诗词中的韵味来夸赞着许盈月。
许盈月只冷着一张脸,恍若未闻。
不想,她这副冷漠疏离的模样却反而激起了徐知洺更大的兴趣。
知情知趣的女人有什么劲头,非要是那等倔强似野猫的美人儿才能让他生出征服她的兴致来。
“许夫人说你爱俏,那匹云锦你瞧着如何?若喜欢,我再给你送几匹来。”徐知洺每说一句话,便朝着许盈月走近了一步,等说完所有的话,竟是伸出手想握住她的皓腕来。
许盈月早有防备,忙后退避开了他的触碰。
“不必了。”她冷声着说,因内花园的廊道上来来往往多是奴婢小厮,许盈月倒也不怕徐知洺耍无赖。
只是他这唐突的举措,到底是让她心生厌烦。
被美人连番拒绝,徐知洺还未生气,反而还兴味十足地朝着许盈月走去一步,道:“你不喜欢云锦,那我送你的鹦鹉,你可喜欢?”
“徐大人请自重。”没想到许盈月却对他十分防备,连个莞尔的笑容都不愿意对他展露。
几次三番地热脸贴冷屁股,徐知洺难免有些生气,他一生气,就阴恻恻地盯着许盈月笑,道:“最多半年,你就会嫁到徐家来。”
这是事实,也是徐知洺的警告。
他在告诉许盈月,别惹恼了他,否则她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过几日,两家的婚事就要下定,等骆氏收下他备好的聘礼,这桩婚事就算是板上钉钉了。
许盈月当然不想嫁给徐知洺,今日这一相处,就愈发不愿意了。
只是骆氏贪财又在许家积威甚重,她想脱身,只怕不容易。
徐知洺也知晓她逃不掉,只生了一会会儿的气,就又消了气。
他的眸光放肆着打量许盈月,甚至游移在她胸.前的雪软上。
他笑了笑,只问:“你可是听到了什么传闻?”
徐知洺说的自然是他磋磨一妻一妾致死的传闻。
许盈月不理他,心里的戾气已经堆满了五脏六腑,只有死死压抑着才能纾解一二。
她的沉默也给了徐知洺答案。
徐知洺笑得越发高兴,只道:“你放心,我才不舍得将那些手段用在你身上呢。”
他对这桩婚事胸有成竹,认定了许盈月会被他牢牢攥在手心,索性就承认了下来。
许盈月依旧不看他,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就带着丫鬟们回了上房。
徐知洺只觉得她这副脾性极合自己的心意,也没恼火,只轻嗅了嗅方才美人越过他身旁时那股扑鼻而来的淡雅香味。
而后,他才跟在许盈月身后回了上房。
骆氏待他十分客气,还要留徐知洺在上房用晚膳。
听了这话的许盈月浑身一凛,纵然她竭力掩饰,可颦起的柳眉还是暴露了她心中的嫌恶。
徐知洺瞧见这一幕,忍不住勾了嘴角,话是朝着骆氏说的,那黏腻如毒蛇的眸光却只落在许盈月身上。
“今日家中还有事,改日再承伯母盛情。”
说着,他就要带着媒人告辞离去。
只是在离开上房前,他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低着头的许盈月。
仿佛是猎人瞧中了觊觎已久的猎物,腾出一片天地来让她逃着跑着,可最后,猎物还是跌入他精心准备的陷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