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孟闵回到花里弄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家里空荡荡的，她有点饿，但家政阿姨这个点已经回去了。
她也懒的弄，去浴室洗漱后躺在床上。
身心俱疲，她不想再思考这些杂事，脑袋一沾到枕头就睡过去了。
等醒来时，外面的天气已经全黑了，雨还在湿漉漉地下，啪嗒啪嗒地滴打在窗户上。
她看了看手机，九点。
顾孟闵的胃有点烧心感，大概是一天都没进食的缘故。
刚睡醒，脑袋蒙蒙的，顾孟闵木木地坐在床上，撑着脑袋走神，视线虚无地不知道落在哪里。
足足走神了十几分钟，顾孟闵的睫毛颤动，眼珠子缓缓地转了转，才从莫名其妙的低落压抑感挣脱出来。
每逢下雨天，她的心情总是会不自觉落上一层迷蒙的灰色，骨头像是被浸软，很难提不起力气
十几年从未变过，仿佛一种习惯。
只是今天那点丧闷感比以往更重。
大概是因为陆跃那个狗男人。
楼下传来一点细微的声响。
她妹妹下完晚自习回来了。
顾孟闵走下楼，坐在沙发上看书的少女闻声抬头，大大的眼睛一亮，“姐。”
少女扔下书，跑到她面前，黏糊糊地抱住了她，“我看到院子有车子就知道你回来了，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啊。”
顾孟闵结婚之后，一部分时间都在陆家公馆，花里弄倒是回来的不怎么频繁。
“想回就回了。”顾孟闵被少女抱的有点紧，她拍拍少女的后背，淡声“让我喘口气。”
顾殊月连忙放开
顾孟闵才能好好观察少女，她眼睛微眯，“你好像又高了一点。”
顾殊月长了一张特别可爱甜美的圆脸，个子却挺高，一米七几。
顾孟闵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营养不良的关系，身量中等偏小，眼下少女快比她高了半个头还多一点。
“哎是吗？”顾殊月想了想，“我好久没量了，可能是我吃的比较多。”
顾孟闵见少女一副灵动活力的模样，有好好在长大，内心欣慰，面上依旧平静地点了点头，“挺好的，学习很辛苦，多吃点。”
顾殊月嘿嘿地笑，小圆脸又皱起来，“但是姐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啊，你看你脸又瘦了，黑眼圈也重了，你是不是又加班了?!”
少女叽哩哇啦的，顾孟闵心里那点颓气都被冲淡了不少，她轻轻地笑了一声，训她“你吵死了。”
“是不是姐夫惹你生气了啊。”顾殊月担忧地问，“你和姐夫吵架了吗？所以才——”
“有点矛盾而已。”谈起这个，顾孟闵的脸色冷淡下来，“姐姐会处理好的。”
她暂时还不打算将她和陆跃要离婚的事情告诉殊月，她妹妹心思单纯，又容易多想，眼下正是高考关键期，过几天还要模拟考，她不想让妹妹分心。
等真正离婚了，再和她说也不迟。
顾殊月眼睛眨了眨，很体贴地没去探究，笑的很甜，“我相信姐。”
她想到了什么，连忙跑去厨房，端了一个碗出来，放在桌子上。
“姐，我做了玉米排骨汤哦。”顾殊月邀功似的，眼睛亮亮的。
“你怎么自己下厨，刚上完晚自习不累吗？”顾孟闵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不会呀，我看到姐姐回来了，就立马去买了菜，我知道姐你肯定没吃饭。”
少女将人按在凳子上，“快点尝尝吧，时间有点紧凑，炖的没那么久，可能有点不好喝。”
“没关系，再怎样也比我做的好喝。”顾孟闵神色柔和了几分。
顾孟闵厨艺一般，做什么都是一个味道。
顾殊月坐在她对面，眉飞色舞地她讲学校发生的事。
顾孟闵的父亲在妹妹出生时工地失事去世，她十五岁那年，母亲也车祸去世。
之后家里除了她和顾殊月，就再也没有人了。
她十五岁，顾殊月五岁，顾孟闵简直便又当妈又当姐地抚养顾殊月。
对于顾殊月来说，顾孟闵是最亲密最重要的存在，她特别喜欢粘着顾孟闵，什么大事小事都喜欢和她说，顾孟闵也很有耐心。
顾殊月谈起学校篮球赛，“那几个人真的很过分，把球砸在陆砚屏脸上，他们就是故意的!”
顾孟闵眉尖一动，想起少年身上的伤，不经意问了一嘴:“砚屏在学校经常被欺负吗？”
“陆砚屏吗？”顾殊月双手托着下巴，想了想。
陆砚屏在班上总是一副懒懒散散，好像什么都不关心，一下课就是睡觉，有时候上课也睡，耐心也不是很好，又高，力气又凶猛，除了几个没眼力见的，其他人不太会想去招惹他。
与其说他被欺负，还是他欺负别人的可能性较大。
“还好吧。”顾殊月开口，“偶尔有几个人会去找他事，问这个做什么？”
顾孟闵将她给陆砚屏处理伤口的事说了出来，少女脸色有点古怪的羞愧。
顾孟闵放下勺子，“怎么了？”
顾殊月不好意思地用头发挡住脸，“那个……应该是我引起的。”
上个月月考那天，顾殊月被班上的一个男生拉住，要求她递答案给他。
海城一中是一所私立学校，规模大，教育资源优异，里面的学生分两种，一种是成绩优秀被招进来的，另外一种是拿钱砸进来的。
顾殊月属于前一种，男生属于后一种。
顾殊月在学校的重点培养班，男生靠着后台关系也进去了。
他父母十分看重他的成绩，偏偏他不太会读书，害怕被父母骂，只好逼迫成全校前十的顾殊月帮他作弊。
顾殊月被顾孟闵教养的很好，她有自己的底线和道德，自然不同意，更何况如果被老师抓到，她也会完蛋的，姐姐一定会生气。
男生不放弃，拽着她不肯走，还威胁她不同意就喊人打她
顾殊月被拽着不能动，考场在走廊尽头，这个位置偏僻，老师也还没来，顾殊月正准备大声喊人，旁边的窗户倏地被打开。
早早就来到考场睡觉的陆砚屏顶着一脸冷淡的倦容，撑着下颌，懒懒地晃了晃手机。
“不好意思，按到录屏了。”
男生慌了，又转去威胁他不许告诉老师。
陆砚屏非常敷衍地点点头，“好。”
下一秒老师来了之后，少年转手就把他举报了，还把手机视频给了老师。
最后陆屏因为带手机被老师骂了一顿，男生也被叫了家长。
之后男生就忘记了顾殊月，记恨上了陆砚屏，男生是个混子，在学校里有一群和他一样脾气的狐朋狗友。
这群人开始找陆砚屏的事，先是在他睡觉时故意将热水泼到他手上，又在打篮球时把球砸到他脸上。
顾殊月很愧疚，因为在他举报前，他征求过顾殊月的意见，要不要举报他。
顾殊月很不喜欢这个男生的作风，这个男生在寻常也经常不经过她同意就把她作业拿去抄。
顾殊月同意举报。
如果她知道这个男生会做出这种事，她绝对不会让陆砚屏那样做的。
她后面和陆砚屏道歉，还想着去要不要去告诉老师，陆砚屏却是一脸无所谓，好像并没有太在意这件事，只是漠然地哦了一声，意味不明地开口。
“他们没那个胆了。”
“我真不是故意的……”顾殊月抿了抿唇，“我没想到这群人这么坏。”
顾孟闵沉思了一会儿，心绪微惊，她没想到那些伤是因为帮顾殊月才惹来的。
想起那张漂亮的脸和手贴满纱布，顾孟闵心里泛起一股心软。
那个孩子真是陆家一股清流。
离婚前，得找个机会问问他有没有想要的东西，作为赔罪和礼物。
“这不是你的错，没人能预料到后面的事。”顾孟闵温声哄她，“后面如果那些人还去欺负他，你帮他去和老师说说这件事，如果老师没上心，我会去学校看看的。 ”
顾孟闵顿了一下，“这孩子性格有点太柔弱了，不是那种受到欺负会直接声明的性子。”
顾殊月茫然地啊了一声，小声又不可思议地喃喃。
“柔弱? ……陆砚屏吗？”
顾殊月想，应该是他们和姐姐年纪相差太大，所以在某些名词的看法也不一样 。
少女很快想通，她点点头，“好的，我会说的，绝对不会让姐姐你去学校的。”
吃完之后，洗漱前，顾殊月突然开口“姐，我过几天想在家里烧烤，把钟栾和陆砚屏一起叫上，他们两个人帮了我很多。”
钟栾是住在他们附近的邻居，和顾殊月关系很好，两个人在同一个班。
顾孟闵买的这套房子是两楼复式，前后都有一个很大的院子，还有一个天台，很适合烧烤。
“嗯。”顾孟闵又困了，眼皮倦乏地垂了下去，“可以。”
睡觉前，陆跃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陆跃:孟闵，你还生气吗？对不起，这次我是真的错了，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吗？我是真的不想和你离婚。】
顾孟闵疲累沉重地闭了闭眼睛，没理他。
把手机扔在一边，她躺下准备睡觉，却因为陆跃的消息影响睡意，一下子睡不着。
她叹口气，只好又拿起手机，想放点助眠的音乐，解锁手机，页面还停留在微信上，朋友圈冒出一个红点，她下意识地点了一下。
是陆砚屏发了一条朋友圈。
他不是很爱发朋友圈的人，但也不稀奇，这个年纪的学生都喜欢将自己的心情感受发到网上。
她妹妹放假时，能一天发个七八条，快赶上她好几年的数量了。
他拍了一张右手包着纱布的照片，配文【疼疼的.可怜JPG】
思及这是因为顾殊月惹起的，顾孟闵到底还是心软。
她动了动手指，难得在朋友圈给人评论。
【不要碰水，坚持涂药会好的。】
想了想，又评论了一句。
【早点睡觉，明天还要上学。】
陆砚屏那边几乎秒回。
【好的，谢谢嫂嫂关心.开心jpg】
他好喜欢发表情包。
挺像他的。
顾孟闵没多想，她明天要上班，打开了助眠音乐关了灯，没再看手机。
陆家公馆。
少年坐在床上，一只长腿曲着，手肘随意地耷拉在膝盖上，表情很淡，漆黑瞳孔沉溺地盯着手机里顾孟闵的两条回复。
眼皮眨也不眨，好像看不够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