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福

    顾文宁坐在书案前,翻着一本厚厚的册子。因为她推脱自己没有学习过宫规,无法对阳城郡主的宫女犯禁的事情作出裁决,卢皇后便让她现在就学起来。

    于是她被领到了这间小书房内,在这里研习。顾文宁真希望她能把这本书学到天荒地老。不过关于宫门的开锁,其实规定也就那几页。再加上一些以前有关的处罚案例。

    其实说一句托大的话,卢皇后所管理的这些宫内事务,跟她们当家主母管家也差不多。

    她们平时家宅内最注重的也是这些门的关锁、上夜、护卫、巡逻等事务。毕竟事关每一个主子的安全。若是谁犯了规矩,也是一样要参考旧例才好处置。

    不过顾文宁管家只要跟林如海有商有量的就行了,她上头连公婆都没有。

    可卢皇后不仅有公婆,而且她的公公还是这个天底下最有权势、最可怕的人,他的一句话可以让无数家庭一夜之间连根拔起。

    顾文宁叹了一口气,把册子合上。她带着卢皇后分配给她的宫女,往太上皇的大明宫而去。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长痛不如短痛,还是让她早点直面这暴风雨吧。

    在太上皇的殿外站着等待通传,她还跟太上皇身边的掌宫大太监戴权打了个照面。戴权知道她是太上皇身边的新宠,对她倒也很客气:“听说夫人现在住在荣国府上,我与那府里几位爷们儿都是经常往来的。咱们算起来也是世交了。”

    顾文宁忙陪笑道:“常听那府里提起您来,老内相一向肯照顾我们,只是我年纪小,没有机会拜见。”

    戴权随口说了一句:“这不就见着了。”笑着走了。

    过了一会儿,太监周瑞福小跑着过来了:“哎呀呀,夫人您怎么在这里站着呢?快进屋里来歇歇脚。”

    顾文宁推辞不过,被周瑞福让到一间屋内。

    这里本来也是等着陛见的大臣们常用来歇脚的地方。不过你要是跟这些太监们关系不好,或者不肯贿赂他们银子,你可是享受不到这个待遇的。

    到了这间屋里不仅有吃有喝,还可以在见太上皇之前整理一下仪容,若是在太上皇面前失礼,这可是大罪。

    周瑞福殷勤的伺候着顾文宁,给她倒茶,又亲自捧点心盘子。

    顾文宁站着接了茶,又接了点心盘子,忙对周瑞福说:“大人您这是存心不想让我安生了。您再这么着,我可不敢在这里待了。”话虽这么说,但她的脚可没动。

    周瑞福依旧是殷勤的不得了:“您是太上皇亲封的贞穆夫人,我服侍您一遭是应该的。”

    两个人总算是客套完了,这才一起坐下说话。

    周瑞福便问:“听说夫人是在扬州长大的,这可是个好地方。”

    顾文宁便说:“可不是。我从小在那里长大的,也没出过什么远门,也没长过见识,这到了京城天子脚下,才算是见了世面了。”又问:“大人您家乡何处?”

    周瑞福便说:“比不了夫人您天生是享福的命。我们都是这京城根儿穷苦人家活不下去的孩子,才送进宫来。老圣人说,若要从外省选去,又要让人家千里迢迢的来,又要背井离乡,一辈子也见不到个亲人。不如就从这京师二十四个州县里选了,倒也省事。从此这太监和宫女便都是从京城选了。就是女官、嫔妃,也多是从这在京的官员家选。”

    顾文宁说:“这都是老圣人慈悲,肯为底下人想的这样周全。就是大人您,能在太上皇身边伺候,可见命格也是不凡,只是小时候不小心投错了胎罢了,如今可不都好起来了。想必您家里人如今也是过上好日子了。”

    提到家里人,周瑞福倒是笑的真心实意的:“他们如今一年到头有吃有穿的,也不用在地里刨食,这就是好日子了。托老圣人的福,我还娶了一房媳妇。如今也有了一个小子,一个丫头。我倒想让我家里那口子上门拜见夫人,又怕她小门小户的,拿不出手。”

    顾文宁也不知道这太监的儿女到底是怎么生出来的。她当然也不可能去问,便只说:“尊夫人要上门,我当然是十万分的欢迎,不过我如今自己还住在荣国府里头呢,也没有个自己的地方,就怕您嫌弃。”

    这混的好的大太监们,身份可谓是冰火两重天。一方面他们权势极大,就连朝中一般二般的大人们都要捧着他们。后宫里头的妃嫔们也不例外。在外面他们有了自己的宅子,也是金尊玉贵,呼奴使婢的。

    一方面他们阉人的身份又是最被人看不起的。有时候一个白衣书生都能逮着他们骂。而且是他们什么错都没犯,就阉人的这个身份本身就能挨骂。

    顾文宁作为太上皇亲封的贞穆夫人,她夫君林如海出身又那样好,她却对周瑞福那么客气,而且不是那种假客套,是打心眼儿里没有一点瞧不起的地方,这不得不说让周瑞福非常受用。

    因此周瑞福便愿意跟她说两句要紧的话:“今天太上皇用了午膳,又歇了觉,兴致倒很好,还说要看戏去呢。”

    很多大臣们大把大把的银子贿赂着这些太监们,也不过是换他们这么一句两句话。

    不一时,周瑞福跑出去了,让顾文宁只管在这里等待。

    又过了一会儿,周瑞福没出现,一个小内监进来说:“老圣人传召了。”便引着顾文宁进去。

    顾文宁一丝不苟的行完了礼,又呈上了自己刚刚写好的笺表。一个小内监接过了,递给一个大太监,大太监这才跪着呈给太上皇。

    顾文宁不敢抬头,那个大太监说了一句话,她这才听出来在太上皇身边侍奉的正是周瑞福。

    太上皇接过来那张笺表,不过扫了一眼,便搁在一边。他如今在宫内宫外的势力都压倒了皇帝。这与宫门有关的要紧事,他怎么会不知道?

    不过妄自揣测圣心是大罪。顾文宁也只能装作她不知道这一点。当太上皇让她讲讲这件事的时候,她便规规矩矩的从头讲起:“……皇后娘娘说,阳城郡主年纪小,只怕是被下面的宫女们给糊弄了。本来念着她这样年幼,生怕吓着她,不忍心去惩办她底下的宫女。只是这事关宫门关锁的大事,为了您和太后娘娘的安全,也不得不办。皇后娘娘又说,她到底年轻,把握不好分寸,还是请您给定夺。”

    太上皇默默的听了,最后只说了一句:“嗯,这件事肯定得好好的办。”

    顾文宁一脸蒙圈,就这么一句话吗?

    好好的办,到底是怎么办?

    感觉说了跟没说一样。

    但太上皇的注意力已经转移了:“我听说现在扬州戏班子有意思的很,花样比京里的还多。正好我要去听戏。你跟我一起来参详参详。”说着便拉着顾文宁去天蟾楼听戏。

    太上皇要去听戏,自然不止带着顾文宁和其他伺候的宫女太监。

    他的后宫也是浩浩荡荡一大群人,皇太后杜氏,皇帝的生母郑太妃,忠顺王的生母陈太妃,生了太上皇最小的公主涂珍的赵太嫔……

    顾文宁陡然与这么一群人相见,不认识的人太多,当然不可能指望太上皇给她介绍。

    幸而杜太后人很好,让她身边的一个女官,带着顾文宁去一一行礼引荐毕。

    因为太上皇要与顾文宁说话,她便被安排着坐在太上皇身边。这个位置实在是让她屁股烫的不行。然而她也是没有办法拒绝的。

    过不了一会儿,太上皇的妹妹端诚大长公主也来了。她自觉太上皇哥哥在那把扇子的事情上给她出了气,如今对太上皇的感情更好,虽然她也是有年纪的人了,但常常入宫来陪太上皇说话。

    这宫里的戏敲锣打鼓的是真热闹。一折子戏还没看完,太上皇就问她这戏怎么样。

    顾文宁之前也不曾了解过太上皇喜欢什么样的戏文,只怕说不到他心里去,因此她也不对戏的表演和风格发表意见。只说起她们那里流行的戏文的内容。

    顾文宁说的好几出戏都是孝顺儿子和媳妇的故事,果然太上皇很高兴,便对周瑞福说:“这宫里的戏听了这么多年了,也该换换新花样了。江南有好的戏班子,不拘什么戏种,都叫了来。”

    周瑞福弓着身子听完了太上皇的吩咐,忙应承道:“是。您老人家放心吧,奴才这就叫了小子们去江南采选最好的戏班。”

    太上皇骂他:“你小子还要偷懒不成?”

    周瑞福赶紧说:“奴才哪敢呀?小的是一定要亲自去的,就怕自己眼光不好,误了您的差事。”

    太上皇又接着看戏了。周瑞福站在一边,在那里思量,要下江南采买戏班子,这里面的油水自然大的很。这也是太上皇对自己的信任。这肯定是一趟好差事。

    不过自己才刚刚因为张景升的案子办得好得了太上皇的信任,如今在太上皇身边就他侍候得最多。要是去了江南,没有几个月回不来,不知道哪个不要脸的又会钻了空子,抢了他的位置。

    然而太上皇的旨意,哪有不办的道理。少不得用心安排一番,再去江南,把这个差事办好了,讨得他老人家欢心。

    顾文宁看了半日的戏。这些热闹戏文吵的她头疼。她身边又全是得罪不起的贵人们。她得时时小心应候着。半日下来坐的她腰酸背痛。

    倒是她临走的时候,杜太后的那个女官一直频频向她这边张望。顾文宁太累了,脑子转的就慢,快到家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王夫人的女儿不是在太后宫里吗?这不会就是贾元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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