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凌夏第一次在北渝过冬至,还有些不习惯。她待在民宿里,百无聊赖地刷起手机,心里却在期待着一个消息。

    窗外的夜也渐渐沉下来,雪下的也更密了。凌夏点进徐展白的主页,有点犹豫。屏幕暗了好几次,最后发了个思考的表情过去,就当是打探情况了。

    很快,对方几乎是秒回,发来:【在等我信息?】末尾还跟了个呲牙的表情。

    紧接着又发来:

    【笨,下楼】

    【我快冻死了】

    凌夏收到,起来拿起包往里边塞东西,套上外套后又折回来多拿了件外套就下楼去了。

    到楼下,徐展白坐在那专注翻着旅行杂志,她走过去把手上的衣服往他身上挂,“给。”

    徐展白起身,拉下抛来的衣服没穿上,而是挂在手臂那提着,凌夏疑惑:“你不是冷吗,怎么不穿上?”

    话说徐展白要是穿上她的外套,应该是会出现袖子短半截,并且勉强能遮住屁股那一类的,神似抽条的竹子穿了件不合身的短衣裳。

    徐展白拿着她的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划比划,“你看能不能?”

    凌夏看着确实是短了,早知道这样她就不拿下来了。

    “我就带了这几件过来,你穿不穿?”

    徐展白没继续逗她,笑:“行了,会用的上的。”

    *

    他们吃饭的地方就在民宿附近,没有挑很远,就一小餐馆,据说是北渝能排得上名的。进去时,暖气裹着炖菜的香气扑过来,他们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正好能清晰地看见窗外簌簌飘落的雪。

    服务员递来菜单,徐展白简单看了眼,抬眼问她:“你有什么想吃的?”

    “你挑吧,我都行。北渝这边口味和南渝都差不多的。”

    服务员推荐:“我们店今天的羊肉是新到的,炖得烂,你们试试。”

    “那就来一份。”徐展白还勾了几样小菜,“就这些。”

    服务员:“好的,请问还需要什么喝的吗?本店的泡的青梅酒也不错呢。”

    “不用了。”徐展白说。

    正巧凌夏开口:“我要。”

    “那就拿一小瓶吧。”徐展白又说。

    “好的。”服务员把菜单拿回后厨准备。

    “你都学会喝酒了?”徐展白问。

    凌夏第一次碰酒是刚上大学的时候,那时就是想知道要忘掉一个人要多久,是不是麻痹神经,喝到烂醉就可以,可到头来是她太天真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喝,当时就直接拿起酒瓶猛地灌了一大口。结果辣得喉咙发疼,胃里也像塞进了团火,烧得她眼眶发酸。

    她咳得厉害,眼泪混着酒水往下掉,哭着喊:“徐展白,我不会原谅你的。”

    但是,她没忍心。

    舍友以为她失恋了,想了好久的办法,帮她往各大学院窜,找了好几个有颜值又有实力的。结果一周后,她就跟没事人一样,似乎从没发生过那些事。

    *

    凌夏偏过头看向窗外的雪,声音轻轻:“青梅酒没什么酒精度,喝了暖身子。”

    他“哦”了一声,没再追问。可她却觉得那道目光还停在自己身上,盯得她皮肤发烫,还有些心虚。

    “你工作不是已经结束了吗,怎么还没回南渝?”她找话题,虽然不是什么好话题。

    徐展白支着肘看她,“在这边挺好的。”

    凌夏不信,北渝还不如南渝亲切呢。

    “话说,你为什么要去C大当教授,隔壁M大不是更好的选择?”

    徐展白就坐在对面,没应声。看她的眼神不算专注,却也没移开。

    大概因为,我想去走你走过的路,把那些没能陪在你身边的时光,一步一步都补回来。

    吃饭期间,他们聊得很开心。配点小酒,你一句我一句地唠,嘴角也没下来过。

    晚饭结束,他们原路返回。窗外的雪片子一片接一片,密密麻麻的,凌夏没忍住抖了一下,然后从包里拿出那把黑色的伞,撑开,“雪下大了。”

    徐展白把手上地外套往她身上挂,“我来。”

    从她手上把伞拿走,“怎么总爱把爪子露出来。”他低笑一声,没等她挣开,就直接将她的手整个塞进自己大衣的侧兜。厚厚衣服料子把两只手包得严严实实,他手指头在她冻硬的手背上轻轻蹭着,带着点糙糙的暖和劲儿,风一点儿也钻不进来了。

    伞面上积了层雪,白乎乎的跟撒了糖似的。伞底下俩人靠得很近,忽然觉得,冷风柔和了许多,似有人在耳边轻轻哼着什么,不吵。

    此刻,她不想在乎身份,

    就想再贪图他这几天,最后几天。

    不妨,真想重来一遍。

    *

    不知怎么的,并肩走着走着,脚步像是被谁悄悄调快了。

    “到了。”徐展白提醒。

    凌夏抬头看,愣了下,确实到了。

    他看着她发愣的样子,忍不住笑:“路没变短,是你走得太急了。”

    她抽回手,说:“那明天见。”

    “行,明天见。”

    “那我上去了。”她又说,抬手拢了拢围巾。

    徐展白弯了弯嘴角,从兜里抽出一只手,朝她挥了挥,指尖在冷风中泛着点红:“嗯。”

    她往大门挪,又回头看一眼,见他还站在那里。

    “要不送你上去吧。”徐展白说。

    “行。”

    徐展白收起伞,跟过去。

    *

    上楼,徐展白反手带上门,指腹还没离开冰凉的门锁。不知是谁先退了半步,又往前倾了倾。他伸手揽住她的腰,不是用力的那种,更像一种引导,带着她往宽敞的地方挪。脚步很轻,踩着地板发出沙沙的响,每一步都离得更近一分。

    屋里的灯没开,只有窗外漏进来的一点月光,勉强勾勒出彼此的轮廓。

    徐展白的手撑在她身后的桌子上,呼吸混着酒气漫过来,落在她额角。他轻轻拨开她在外面被寒风吹乱贴在脸颊的碎发。

    指尖的温度烫得惊人,凌夏睫毛颤了颤,闭上眼的瞬间,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还是和以前一样。

    他的脸离得越来越近,鼻尖快要碰到她的。她能感觉到他屏住的呼吸,还有微微发紧的下颌线,并且带着点试探。

    月光恰好落在他眼里,亮得让她心慌。这时,理智在拉扯,说这是越界。那些被刻意压下去的念头也在一瞬间突然炸开。她现在是纪梁的未婚妻,如同有一盆冷水,从头顶浇到脚底,让她彻底清醒。

    “等一下。”她的声音发紧,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猛地抬手推开他。

    凌夏往后退半步,后背撞到桌子边角,发出一声闷响。徐展白似乎没料到,眼里的怔忪在昏暗中格外清晰。

    “怎么了?”他的声音很低,带着点沙哑。被她猛地推开时的错愕还没散去,他低头,正好看见她因为急促呼吸而起伏的胸口,那截细银链从领口滑出来,坠着的素圈戒指在微弱的月光下泛着冷光,随着她的动作轻轻磕碰着锁骨。

    “你谈恋爱了?”徐展白声音带着一丝质问和确认。

    凌夏顺着他的视线低头,手飞快地拢了拢领口,想把项链藏起来,动作却慢了半拍。她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快得像错觉,随即别开脸,没再隐瞒:“嗯。”

    见她脖颈间的戒指又晃了一下,像在嘲笑他刚刚的失态。同时,徐展白像被什么猛地蛰了一下,他所有情绪戛然而止。被拒的闷痛霎时被更复杂的滋味淹没,酸,涩,麻一股脑涌上来,堵得喉咙发紧。

    他也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声音里的温度全褪了:“我知道了。”

    他没再说什么,只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开。没有停顿,没有犹豫,更没有回头。连带的门轻轻磕上,隔绝了内外一切。

    这时,风不知从哪个没关严实的缝口灌进来,带着深冬的冷。凌夏就这么站着,冻得她有些发麻。

    只有胸口那片被他呼吸拂过的皮肤,还残留着滚烫的温度,和一种说不出的钝痛。

    她有些无措,肩膀微微耸动,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

    那次冬至过后,两人再没见过也没联系,她也能理解。凌夏本想回去,但接到纪梁电话。和她说又临时有事可能没那么快赶回去,至于他什么时候回南渝,也没有细说。

    凌夏想着回南渝待也是一个人,不如跨年夜和元旦在北渝过,反正都是一个人,一样的。

    跨年夜的风裹着碎雪,刮在脸上像细沙打过来。凌夏裹紧了衣服往前走,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又在身后碎成一截截。

    家里通电话,凌母在催她回去,说“工作结束就回来了,别在外面待太久”。她应付着挂了电话,心里头乱糟糟的,跟塞了一团乱麻似的。

    凌夏走到公交站牌下,停在那,看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忽然不想走了。其实在北渝,她也不知道要等哪一路车,只是现在还不想回去,就想在外面多待会儿。风卷着雪沫子扑在脸上,她没躲开,任由那点凉意钻进衣领。

    至少这点冷是真切的,比心里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憋闷要实在得多。

    远处忽然“砰”地一声炸响,紧接着是漫天金红的光,把灰蒙蒙的夜空照得透亮。

    是烟花。第二波和第三波来得都很快,声音也格外响,震得空气都在颤。

    炸了将近十分钟,凌夏就这么站着,望着天边最后一点余烬,熄灭之后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也如同被风吹过的荒原,什么情绪都生不出来。没有难过,没有期待,甚至连刚才那点莫名的怔忡,都被风刮得干干净净。

    这一年就这么过去了。好像什么都发生了,又好像什么都没留下。

    元旦一天,凌夏一直在收拾东西,没出门。在北渝待的挺久,所有事情都朝着结束的方向走,日子是这样,人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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