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祝好不明白郁玉的询问代表什么,但这个疑惑还没有被问出来就得到了答案。

    郁玉说:“分尸。”

    她补充道:“将手脚砍下,再分解躯干,剁成小块。”

    “……什么?”祝好瞪大着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郁玉,那眼神简直是像在看一个怪物。他的心脏又开始狂跳起来,连带着指尖也开始颤抖:“我做不到,这种事情、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这是命令。”郁玉的话斩钉截铁,不容任何质疑。她盯着眼前这个惊慌失措的少年问:“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分尸……她竟然让自己去分尸!

    这样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做得到?!

    祝好简直想抓着她的肩膀问这是哪门子的帮助?!这根本是将他从一个犯罪道路推向更罪恶的深渊!

    “有别的办法,对吗?”祝好用几乎算得上乞求的语气说:“肯定有其他办法的!”

    他脑子里闪现出曾经看过的犯罪电影,口不择言道:“比如、比如将他们搬出去,找一个地方埋了,或者火化,总之…总之不能那样做——”

    与他再次激动起来的情绪相比,郁玉显得格外平静,好似‘分尸’这样骇人听闻的话不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她毫不留情地戳破他最后的幻想:“那这一路会留下多少线索你有想过吗?”

    大多数凶手总是在犯罪后扔下一把火烧毁现场,或者等待着暴雨天来临再行动,线索会在这些不可阻挡的灾势下消失。比起冒着运输尸体的风险,原地处理才是更为明智的选择。

    在土葬的情况下,人骨需要至少五十年才会被自然分解,而其它坚硬部分例如颅骨、牙齿、肱骨需要的时间可能是上百年甚至更久。

    至于火化,一具成年人的尸体在九百度的高温下燃烧两小时才会被碳化。而这,还是基于殡仪馆里专业火化炉的前提下得出的结果。如果是自然火堆,时间将会是六倍,也不用等骨头被彻底烧烂,燃烧着的滚滚浓烟就足以引来警察将他们两个抓起来了。

    分尸,然后原地处理,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

    但郁玉真的没有其他更为保险的处理方案吗?

    不。就像下属说的那般,不论是两具还是十具都有足够安全且隐蔽的手段来解决——只是这样,那未免太没有意思了。

    郁玉想做的是将眼前这个人的心理防线连同精神都彻底摧毁,再由她亲·自·重·建。

    轻易解决的事情会被认为是举手之劳,太不值得一提了,不是吗?

    而如果祝好连这一点‘小事’都难以完成的话,她不介意这个小屋子里再多一具尸体。

    想到这里,郁玉向他走近,“为什么要感到害怕,难道这两个人不是你杀的吗?”

    不、这不一样。祝好想这样说,但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喉咙像是被捏紧了,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只是防卫过当,而如果真的像她所说的那样去做,那和真正的谋杀没有区别了。

    脑子里一想到那样的画面胃里便一阵翻江倒海恨不得呕吐出来。

    尖叫,鲜血,烂肉,碎骨。

    看出了他心底所想,郁玉不断逼近,她没有对凶手的丝毫避讳,一双绿眸里有的只是水潭似的平静,好似任何世上的任何事情都无法让她转换情绪。

    她开口问道:“因为对母亲下不了手吗?”

    地上的那具女尸正是祝好的母亲。

    如此相像的脸,只要是有眼睛的人就能看出来他们之间的关系。

    长得像母亲的孩子……郁玉凝视他,"我需要看到你的诚意。"

    祝好不断后退着,直到背部碰到墙,他再也无路可退。

    他摇着头,面色苍白:“我根本不想杀人,我做不到,你到底是谁,你想做什么?”

    问题一连串地提出来,却没有人回答他。

    郁玉站定在他面前,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刀,上面还带着凝固的血迹。祝好认出来这把刀的刀刃曾经也划过自己的肌肤。

    肾上激素分泌的时间好像已经过了,他此刻只感觉浑身的疼,冷汗从额间落下,混合着血痂滴在伤口处再次引起一片刺痛。

    “我们之间需要共同的秘密。”那双绿色眼睛闪着光,比任何文学中描述的还要更加邪恶,她拉起他的手,将刀塞进他的手心,“之后,我会成为你的依靠,代替你的母亲,成为你的支柱。”

    与母亲不带一点茧子柔软的手不同,眼前这个比撒旦还要更像恶魔的女人,她的手干燥有力,隔着皮肤也能感受到筋膜之间包裹着的坚硬手骨,他深知那其中蕴含的力量,连带着下颌隐隐作痛。

    祝好说不上这是什么感觉。

    就好像一块方形饼干被放进了严丝合缝的包装袋当中,在这层保护下再也不会受潮,无论雨水如何倾盆也拿他无可奈何。

    他不知道怎的,手握紧了刀柄。

    祝好抬起头,而她仍旧在看着他。

    这个女人丝毫不担心自己会突然拿着手中那把她亲自递过来的刀子刺进她的腹部。

    她很自信,也很冷静。

    祝好盯着她,棕黑色的瞳仁倒映出她的模样。

    她的身后是两个想要杀死自己的人,如今,已经死去多时。而眼前,是口口声声说着以‘帮助’他的名义出现,但似乎却想要拉他进更罪孽的地方里的女人。

    母亲的脸与面前这个绿眼女人的脸重叠,那张死后依旧扭曲的脸逐渐变淡成了后者那永远都平心静气的面容。

    从开始到现在,除了那一声笑之外,她的表情没有变过。那冷淡的面容会让人怀疑她是否有着正常人类的情绪。

    祝好恍惚地看着她,宕机的大脑里闪过很多东西。

    代替母亲,成为我的支柱。

    祝好无声地念着这句话。

    “我的依靠……吗?”他的声音很轻,像是造价高昂的丝巾划过手,只来得及感受表皮的凉意,而不过几秒就会被风带走所余温。

    “名字。告诉我吧,我将赖以生存的人叫什么名字。”

    他被恶鬼拉到灰色地带,一只脚已经触及到深壑的边缘,再有一步便会掉下去,万劫不复。

    “郁玉。”她说:“这是主人的名字。小狗。”

    “郁玉。”他重复了一遍。

    信徒吟着主名。

    祝好觉得自己受到了蛊惑。

    就像圣经里描述那般,恶魔披着美丽的外皮以最魅惑人心的话语来引诱迷失的人类。

    祝好握着那把由主人递来的刀走到了他最不愿面对的地方,那片全是血液,想要杀死他的母亲和那个男人的面前。

    “我会陪着你。”

    这句话是安抚,让他还不够坚定的心定了下来。

    “你会一直陪着我对吗?”祝好像个对自己不够由信心的小孩,一遍又一遍确认着大人的承诺。

    “是的。”郁玉与他对视,祖母绿色的眼睛里有着比吗/啡还要上瘾的物质:“完成这件事情,我会兑现所说的一切。”

    完成这件事情后,就会有新的依靠了。

    他如是想。

    闪着银光的刀高高举起,用力落下,刀刃斩断骨头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人类从基因里自带的恐惧在此刻被所有奋起的欲/望压下,逃避的天性也违背肉/体的本意,为了由刺激带来的大脑皮层的波动,从而感受到精神层面上的‘活着’,所有意志都在执行同一个任务。

    分尸。

    来自主人的指令。

    将不愉快的东西肢解。

    血变得更多了。

    那两具人形生物只剩下描述的后两字,带血的碎肉成了泥混合着骨渣铺在地板上,衣物早就成了纤维状,就像胡萝卜丝拌进要炸成小丸子的肉泥里,仿佛已经融为一体又似乎能分开二者。

    祝好坐在大小不一的尸块中间,他浑身都是血液氧化后散发的腥臭味,衣服几乎被浸透了,拧上一拧或许可以挤出一碗带着汗的血水。

    郁玉则是欣赏完了全程,一部堪比古希腊悲剧《俄瑞斯忒亚》的真人表演。

    妻子在情人的策划与协助下将丈夫杀死,而后作为主人公的俄瑞斯忒亚在神的指引下,先杀死了情人,再亲手弑杀了母亲。

    至于结局,郁玉不喜欢。

    所以这一次,史诗级的悲剧将由她来重新谱写。

    “好孩子。”郁玉蹲下身毫不吝啬地夸奖着他,“你做的很对。”

    所有的秩序都已经分崩离析,祝好早已失去了判断力,唯有听从神明的引导才能继续。

    “我做的很对吗……?”他喃喃道。

    可事情还没有完全结束。面对满地残骸,如何悄无声息地处理干净才是真正的难题。

    但就如郁玉所说的那样,她会帮他解决这一切。

    “叮咚——”门铃声倏地出现,在布满血色的屋子里简直像极了午夜凶铃,冤魂索命。

    祝好被吓得完全失去了平衡,手肘磕碰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可他却连一声痛呼声也不敢发出,生怕下一秒大门就会打开发现他的所作所为。

    他胆怯地发抖着,跪在地上寻求庇护,他的脑袋缩在郁玉折叠着的腿侧,双手抱着她的小腿,一双眼睫颤着视线投向她,眼里满是惊慌无措。

    “别担心。”郁玉与之对视,她的声音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门铃而变了音调,温和的嗓音安抚着那颗运作到快要爆炸的心脏,“我是你的依靠。”

    “怎么办…怎么办,我好害怕,郁玉…郁玉,是不是、是不是有人发现了?”

    她浅色的亚麻长裤上多了几个血手印,和羊皮鞋一样没有了再次利用的可能性。郁玉的双臂穿过祝好的胸膛将他抱了起来,后者完全没了力气只能像是条没有找到附着物的藤蔓搭在她的身上。

    祝好被她完全笼罩,没有逃脱的可能性。

    郁玉在他耳边轻声道着:“在我身边,你很安全。”

    对。

    在她身边会很安全。

    他不是一个人了。

    “门后不会有人。”她保证:“除了我以外,没人会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事情。”

    “这是我们之间共同的秘密。”

    “我们是共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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