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九月,孙策在皖城大办喜事,红烛绫罗遍满皖城,英雄佳人芳名远传。
入夜,桥昭坐于榻旁,见周瑜缓步行近。
桥昭一个激灵忙将被褥抱抓于胸前,满脸通红地垂眸,却又忍不住偷偷暗窥周瑜。
人道是江东才俊美周郎,亲眼见得才知,这美周郎实在是太美太俊,君子如风,恂恂儒雅,浑然不知觉地就怦然心动,情窦初开羞涩难掩。
“主君,我的脸上……可是有何异物?”桥昭磕磕绊绊小心翼翼地询问,紧张到身子发颤。
周瑜脱袜而横放双脚,微躬一腿,侧身打趣:“当然。”
小桥见他靠近,愈觉心跳极速加快,砰砰砰地满脑袋都能听见,“哪、哪里……”
周瑜凝神打量小桥,从她羞涩的眼眸中看到了爱慕之意、欣喜之情,但又掺杂着半分紧张、不安。
“小桥,你有何心愿。”周瑜温声而问。
桥昭恍一诧神,但唇角却不禁漾起层层涟漪,喜道:“是能和阿姐日日相伴,是能安然渡此余生!”
见她那美而娇俏的模样,周瑜不禁也开怀一笑,揽手将她拥入怀中,道:“你是个好女孩,未问而取,是我的不是。”
“主君……”桥昭顿时心中一酸,无人问过她和姐姐是否愿意,周瑜,竟是第一个关心她的外人。
自父亲桥蕤亡故,将近一年的风雨飘摇,她和姐姐遍历人情冷暖,若非父亲故友张勋相护,迁徙逃难也不曾放弃她们,该不知会被掳到哪里去。
飞雪临江,融为冰水而消痕无迹。
浮萍无声,漂泊流离,何处为家。
周瑜听到浅浅的啜泣哽咽声,便以怀中软巾与她擦泪,“今夜哭过,往后可不许再流眼泪。若得我一日,便会护你安然一日。”
桥昭顺着周瑜的手与腰肢,将他紧紧抱住,喜极而泣,喜泣交融,抹泪娇嗔而唤:“主君……能得伴主君左右,桥昭此生已无憾。”
周瑜沉声长叹良久,轻褪去衣衫,揽她睡下。
烛火熄灭,周瑜侧躺而眠,桥昭惊诧地小声嘀咕试探:“主君,就睡啦?”
周瑜已阖双目,虽未再张开,却温声回答:“嗯。我妻顾氏不好惹。”
“啊?!!”周瑜话还未说完,桥昭紧张地吓得打了个嗝,慌忙攥紧被褥,担心将来的日子不好过。
周瑜将被褥与她理好,柔声安慰:“我既同意纳你,自会妥善处置此事。只是如今她方产子辛劳,我不愿她心里有任何不适。”
桥昭点点头,试探道:“听表兄说,夫人她是姨母的徒弟,那会不会和姨母一样冷面严厉?”
周瑜答:“不会。”
“那她会像练师妹妹一样,把我当姐妹看吗?”桥昭继续嘀咕。
周瑜近日操劳诸事已是困倦久矣,仍撑着精神回答她,气息却浅了很多:“她不会为难你,别的,等你见到她便知。”
桥昭抿唇喃喃:“哦。”
不一会儿,她察觉到周瑜的呼吸已均匀而浅,想是已睡着了。在舒县那两日,练师与她讲过关于顾夫人的故事,可她还是拿不准,万一顾夫人不喜欢她,她后面的日子多少会有些难过。
夜深人静时,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起那夜兵变之前,张勋找到母亲,问可愿把她和姐姐托付给即将攻来皖城的青年英雄孙策。
母亲思来想去,认为如今天下大乱,纵是许以平民为妻,也难逃战火纷乱,来年不知流落何处。不如依附孙策麾下——一个青年英豪,连父亲昔时也数次夸赞的当世英雄。
她以为便是那位踢断袁家公子手的将军,却没曾想被指给了周郎。或许外界传言英雄配美人是佳话,可她只在意往后余生能否安然,如今摸不着具体的答案,心中终是难平静。
另一边,红烛罗帐内,孙策瞧大桥容貌清丽,如欣赏一个绝世佳品般,反复赏析。那皓如凝脂冰肌彻,国色生香羞春华,更是另一番美韵。
“抬起头来。”孙策伸手扶抬桥曦的下颌,猝然被她那眉目间的哀愁感与破碎感触动,楚楚可怜之貌,美得令人心碎。
“我与令尊曾为故交,从今以后,有我在,不会再让你们颠沛流离。”孙策从桥曦的容貌里看到了故友桥蕤的影子,心下感慨,一边坐下,一边安慰桥曦。
桥曦乖顺地跪蹲到孙策跟前,默默为他服侍脱靴宽衣,垂眸若娇花映月,清冷若冰雪覆玉。
孙策的衣衫被一一褪去,桥曦的脸庞却愈发红润。孙策便顺势将她头上的发簪取下,青丝飘芜红帐,玉体半掩罗衫。
桥曦伸手欲将孙策的里衣褪去,却被孙策一把抓住纤细的手腕。
“为何不愿与我说话?”
“将军英武之姿,妾自生敬畏。”桥曦颤声说道。
孙策一时冲动,将桥曦轻轻抱丢到床榻中间,压在她身上轻嗅吻弄。桥曦双眸闭阖,浑身微颤难抑,纵是做好了万般准备,也掩不住紧张。
“是担心我非良人?还是,我下手太重?”呼吸之间,孙策停了下来,起身盘坐在一旁,眸光依旧在打量桥曦,打量花容失色的她,又别是一番美韵。
桥曦理好心衣,埋首端坐,不敢直视孙策,羞红的脸低声嗫嚅:“我知将军为良人。”
孙策轻捋美须髯,回思周琬曾与他诉说那个小妾身子不适,是他太过猛力,以后须得轻些,想来甚是扫兴,不免叹了两声。
听到孙策叹气,桥曦立刻懂事地起身而盘跪,歉道:“将军恕罪……”
“与你无关。”孙权按住桥曦的眼角,听着她声音嗫嚅哽咽似哭,竟然一滴眼泪也没有,莫非,这姑娘在演?
孙策再度扑向桥曦,审视猎物的目光变成欣赏而觉得有趣,“小狐狸,我说为何袁术那儿子胆敢公然闹事,若是有人设计——”
桥曦的目光没有躲避,反而愈加熠熠生辉,她抬手揽住孙策的脖颈,“他确曾数次猥亵,我也实难再忍,不妨以命一赌,赌英雄相救。若是失败,横竖一死,也免了来年日夜磋磨,以泪洗面。只是未曾料到阿娘拼命护我,险些害了她。”
孙策微有愠色,却多了几分心疼,俯身而贴近,气息湿热氤氲:“伤害自己的事,此后不要再做。”
“诺。”桥曦含眸应声,唇边兀自浮现浅浅笑意。
“此番欺君之罪,今夜,你该好好一赎。”孙策按住她的双手,桥曦则顺他之意而承,迎柔声娇息,顺抚他的背肢腰腿,刹那间,靡靡而昏。
这夜红烛绵长,不知折腾到几更。
翌日,听说有位袁氏公子突然得了暴病,仓促去世。
孙策令陈武为督,领庐江旧部精锐。又遣讨寇校尉宋谦领麾下将袁术、刘勋妻子眷属皆遣往吴郡。
孙策又将袁楚单独宣召,将袁术膝下几个儿子与女儿名单列出,问:“孤需善待故君子女,楚姑娘以为,谁可重用?”
袁楚扫视一眼,默然良久皆不语。
孙策诧问:“没有?”
袁楚抬首挺然,摇头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昔我在府,怯懦蒙昧,亦不堪重任。”
孙策思忖道:“听说,你有一胞弟。”
袁楚凝泪迟疑:“是。时方七岁。但我离家四五年,他已不识我,随诸兄姐恨我深矣。”
“无碍,尤可教养。子烈,将袁耀提出来,送与朱府君门下。其余人等,皆做降虏,然好生养之,不可擅杀。”
陈武领命而退,但袁楚仍伫立于原地,等待孙策对她的处置。
恰是时,步翾随孙策的传召而来堂中,与袁楚并肩而站。孙策则含笑而指:“孤的征西校尉来了。她之去处,你来定夺。”
步翾勉强一笑:“我之定夺,乃许我为妻。将军必难允之。”
孙策不免哽了半晌:“你……唉。”
袁楚垂眸道:“宣我身染恶疾,移外医治。然则女扮男装,与步郎征战相随,生死不离。”
“你还想征战?”
袁楚昂首挺胸:“我不比儿郎差。”
孙策沉眸打量眼前女子,不禁拊掌称赞:“汝南袁氏的血脉当如此!孤便允你,但若女子身份暴露,则袁楚必将暴毙,你可想好。”
“深谢将军。”袁楚毅然领命,侧眸暗与步翾四目相对。
二人离去后,步翾唤住了她。
“楚楚。”
袁楚驻足眺望天际,避开步翾的目光,心中思绪良多,却只淡然道:“有的女子所愿是安然生活,但有的女子,想试一试不同的可能。更何况,能沉浮随君,一直是我的夙愿。”
步翾凝眸眼前这位从认命到知命、再到改命的姑娘,这般自信而无畏向前的洒脱,才不愧那一句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
“若我拒绝呢?”步翾故作反对,一试她的反应。
袁楚笑了笑:“那我便不再沉浮随君。而是,冲杀到你前面去。”
步翾立时反对:“不许!”
刹那间,步翾不由地也笑了笑,随袁楚翱看天际白云飘卷,纵是身形相隔数尺,心却紧紧依缠。
又过了几日,时已秋九月底,孙策收到孙贲、孙辅的回信——今已于彭蠡泽大破刘勋,刘勋逃入楚江,从寻阳步上到置马亭,欲再西向,求援江夏郡黄祖。
此外,细作探查彭泽县,并未发现刘繇军队有异常举动,根据偷来的刘繇病例与用药方子,料其的确大限将至。
孙策帅令而下:“三军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