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虽然乐宁一心想着要带着母亲出宫,去过逍遥天下的生活,从来没意料到母亲会这么快地死去,但皇宫内的规矩一向是有备无患,所以棺木这一类物什都是提前会备好的。

    只是贵妃死得突然,后来还发生了乐宁与五公主之间的事情,饶是兰泽再是能干,也没办法在短短时间内将所有事情做得尽善尽美。

    眼下这方停放着贵妃灵柩的偏殿尚未准备完全,只将其内大部分物件挪出,至于灵幡之类的东西,还未来得及装扮上去。

    巍峨大殿空空荡荡,愈发显得寂静凄清。

    乌黑的漆金棺木中,静静地躺卧着大雍朝上任国君的贵妃。

    她的仪容整洁,鬓发妆容都十分素净,只檀口微张,其中含着一颗流光溢彩的宝珠,用以防止尸身的腐蚀。

    乐宁轻轻上前,跪坐在她的身侧,目中盈盈含泪。

    苏云死后的模样与她生前并无太多出入,依旧温柔秀丽,颜如渥丹,宛若生前。

    好似只要乐宁呼唤一声,这位温柔的母亲就会马上睁眼,而后笑着回应她的呼唤。

    乐宁咬住嘴唇,跪坐在原地,不动也不响。

    死者当前,阴阳交界,不敢高声语。

    兰泽领着一众人匆匆来到大殿时,只见少女穿着单薄的寝衣,背影如修竹一般,亭亭地扎在堂前。

    风声无法令其惊扰。

    兰泽伸手,拦住身后一众奴婢前行的脚步。

    她轻提裙摆,悄然无声地走上前去,跪在地上,无声地向苏贵妃磕了几个头。

    还请贵妃娘娘安息,婢子兰泽,今生今世都会把您的恩情铭记在心,还请您在天有灵,可以好好保佑十公主殿下。

    她深深地俯下身去,依照大雍习俗,朝苏贵妃行了整套繁琐的仪式。

    乐宁无心注意旁人的动作,只隐约知晓兰泽的到来。

    直到兰泽轻轻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头,她才如梦初醒地转过头。

    少女素容淡漠,苍白如雪,侧首回望之时,两行清泪自面上无声坠落,溅碎在轻薄的衣衫之中。

    见状,兰泽一怔,膝行上前,伏在地上,轻声道:“还请殿下节哀,娘娘在天之灵,定然不愿殿下为她形容哀毁,伤及己身。”

    乐宁不过十八年华,身为公主,性情中难免有些刚愎自用,可兰泽既然抬出她的母妃作筏子,便由不得她不重视。

    她定定地看了兰泽一眼,而后转身,凝望着苏云,过了好一阵子,才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而后朝殿外走去。

    兰泽悄然无声地跟着她走出殿门,忽然见面前的少女停下步伐,回头,默默地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目中千思万绪,难以言说分明。

    而后她再次转身,这一次不再停顿。

    等候在殿外的诸多奴婢见公主终于愿意出来,连忙带着备好的衣衫上前,为公主避寒。

    乐宁浑浑噩噩地任由她们动作,待到终于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自己被兰泽带到了廊下。

    她坐在临时搬来的椅子上,手腕之间正搭着一条柔软的蓝色丝帕,一个白发苍苍的医者正准备为她把脉。

    乐宁定定地看了那医者一眼,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公主冷不丁地开口:“闻太医,天琼花与玄香藤相克之事,是不是极为冷僻的知识?”

    闻太医听她问话,自然而然地明了了背后的含义。

    白发苍苍的医者停下问诊的动作,缓缓起身退后,朝她躬身行礼。

    他恭声道:“殿下,此事隐秘,若非臣当年为了替先帝解去一味毒药,特意研习了摩罗国王室的医书,今时今日,怕也是不知晓此等隐秘的。”

    少女皱起眉头,阖眸沉默良久,忽地朝闻太医招了招手。

    她低声问询,“闻太医,那我父皇,可知晓这一层隐秘?”

    闻太医闻言乍惊,长长白眉下的眼皮豁然掀开,直愣愣地看了面前的公主一眼。

    他琢磨不清对方背后的意思,只是先帝已死,面前的殿下还曾经于他有恩,他便只好当没有听出对方这话背后的意思,公事公办地回话。

    “回殿下,实不相瞒,天琼花与玄香藤这一层隐秘,昔年还是先帝告知微臣的。”

    说罢,闻太医便闭上了嘴。

    身处深宫当中,他们这些老家伙最是清楚少说少错的道理。

    乐宁听闻他的话语,愣在原地许久。

    方才的提问实乃鬼使神差,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一个问题。

    纵然父皇与母妃之间其实并无什么深情,彼此之间甚至称得上疏离,可父皇总不至于要费这么大的功夫来害死母妃。

    只是母亲因天琼花而死,而这花儿为什么会出现在皇宫,还要追溯到父皇身上,她关心则乱,一时间竟闹出了这样的笑话。

    乐宁深深蹙眉。

    原是父皇对自己的一腔爱女之心,最后害了母妃吗?

    说来天琼花会出现在凝昭殿,最直接的原因还是赵思宁那该死的家伙。

    她打着什么心思来到凝昭殿,乐宁知道得一清二楚,不用多加思考就能肯定。

    只是明明在半月之前,她就吩咐侍人将天琼花尽数除去,怎么这东西还会流落到赵思宁那家伙的手上?

    乐宁心中疑惑。

    新帝登基,她又忙于照顾母亲,准备出宫的事宜,倒是有好一段时间忽视了宫内之事。

    大事她倒没有落下,可很多细枝末节的事情,她却是一概不知。

    只是,事情也不用多想,背后的弯弯绕绕其实也算明了。

    天琼花是父皇特意为她栽下,在父皇逝去的如今,除却她之外,能够处置这花儿的,莫过于现在坐在大雍帝座之上的那位。

    只是凡事都要讲究一个证据齐全,她得弄个明白,这才好把握局势。

    对方是有心坏事,还是阴差阳错,不同的态度将决定她不同的选择。

    若当真是对方故意设计……

    乐宁坐在椅上,眉心深蹙,最后缓缓舒展。

    若当真是她那好哥哥故意做的好事,纵然敌强我弱,她也要那混账付出代价。

    乐宁睁眼,往身后的椅背一靠,伸出手,示意身旁的太医为她诊治。

    这厢长乐宫主人的心思千回百转,而被她费心揣度的那位大雍新帝,此刻正在富丽堂皇的九州殿中,接待着远道而来的大盛使臣。

    赵天策身着玄色华服,衣绣九爪金龙,高坐帝位之上,正含笑倾听着大盛使臣的言语。

    这位刚刚继任大雍国君之位的七皇子身形昂藏,形貌昳丽,气质尊贵,与他的父皇,大雍朝迄今为止最具雄才伟略的帝王赵君临生有足足七分相似。

    若说大雍朝上一任君王最为宠爱的子嗣是琼明公主赵乐宁,那么在形貌上与之最为肖似的,莫过于这位七皇子赵天策。

    赵天策于诸多兄弟姐妹中出身不显,其母在他登基之前,不过赵君临后宫一位普通的嫔御,身居婕妤之位。

    莫说与苏贵妃之女相比,若非他生得与自己的父皇实在相似,怕是赵君临能不能记得这个儿子,也是未知之事。

    他声名不显,文采武功皆是中庸,偏偏是他最后登临大宝,倒是让人不得不审慎对待。

    大盛使臣石步沿立在殿中,朝这位大雍新君端端正正地行了个大礼。

    他神情沉重,转为犹疑,而后语气恭敬地对赵天策告罪。

    “还请雍帝陛下原谅则个,卫大将军向来遵守规矩,又礼敬尊者,现下还未到来,应当确有要事,待得他之后到来,臣一定会让他给陛下好好解释解释。”

    大盛使臣语气恭敬、礼仪周全,所言皆合情合理,赵天策却无法欢喜。

    可他虽是不欢喜,却也没有表露出不欢喜的颜色。

    三国鼎立,逐鹿天下,局势持续十余年之久,却在多日之前被打破。

    多日之前,盛朝大败雍国,敌军统帅卫珩带领一众盛军连夺十五城,危及雍朝帝都。

    赵君临为此昼夜难眠,最终旧疾发作,难以压制大雍帝都内的叛乱,最终七皇子宫变上位,大雍先帝也惨死宫外,尸身至今还未葬入皇陵。

    赵天策虽已上位,且心中对自己的那位父皇有颇多怨怼,可对方英明神武的形象烙□□中,早已成为他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

    父皇赵君临之雄韬伟略,赵天策自认不如,如今面对这令自家父皇昼夜难眠的敌国将军卫珩,说实话,他心中不是不怕的。

    说不怕倒还算浅了,赵天策的心中,对那位令父皇兵败的卫珩将军,其实多少有些恐惧的。

    如今对方领着使臣之名前来拜访,使臣将临,却久久不至,他虽心中不喜,却也不好过多言说。

    毕竟大雍兵败,自己的皇位还没坐热乎,甚至登基大典还没来得及大办。

    若是这位大盛卫大将军忽然回心转意,忽然暴起,左支右绌之下,一个不小心,怕是他就要成为断送大雍江山的千古罪人了。

    这想法虽说荒唐,但也不是不可能成为现实。

    新上位的雍帝不言不语,石步沿实在心中惴惴。

    石大人暗骂着卫珩那家伙的不靠谱,关键时刻突然掉了链子,让他最后一个人来这九洲殿面对敌国君王,一边又担心那家伙是不是真的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情,以至于这鲜少出错的大将军竟在这种时刻缺席。

    ……他心中千回百转,心中实在没底,生怕面前这位不显山不露水,却在皇位厮杀中成为最后胜者的大雍新帝会突然发怒,向大盛问罪。

    卫珩这次拿命立了大功,可不好因为这种事情坏了前途。

    石步沿心中焦急万分,这时,坐在帝位上头的人突然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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