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南熙院静谧无声,仿佛经历了一整天的风波后,终于沉入深沉的梦境。身着夜行衣的萧瑾,脚步轻缓地潜入内院。东侧便是萧沅舟的卧房,距离不过咫尺,他停下脚步,凝神聆听。
院落寂静,房内更是静得异常。为何,这份安宁让他感到不对劲?夜色浓重,将他的身形掩藏得天衣无缝,可他隐约觉得,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冷冷盯视着自己。黑夜宛如无形的巨网,紧紧裹缠着他。
他深吸一口气,真相就在眼前,不能退缩。
十步,五步,一步。
他的脚步渐近门廊。
忽然,屋内灯火骤然亮起。
门被一把推开,萧沅舟侧身相迎,一手撑门,一手示意进来:“瑾兄,久候多时,请进。”
萧瑾心头一凉,视线扫过门内,不仅有萧沅舟,镇南王萧霆也立于一旁。萧霆目光如寒冰,无惊讶,无失望,只有彻骨的冰冷。
那一刻,萧瑾明白,他的所有希望,都已破灭。
萧瑾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如果他这一生一定要选一个人让他想到就会愤愤不平的话,那必定是萧沅舟。他并不觉得自己比萧沅舟差,只是命运待他不公。
萧沅舟生来便是镇南王的世子,父亲战功赫赫,威名远扬;母亲温柔慈爱,身为王妃,身份贵重。他从一出生起,便被命运厚待,是所有人眼中的珍宝。
而他,萧瑾呢?虽同为萧氏一脉,却出身旁支,父亲毫无志向,整日沉溺于酒色,浑浑噩噩,靠着祖产勉强度日。母亲也只是姨娘,虽恨不得将所有心血都倾注于他,但除了泪水和唠叨之外,几乎无力助他前行。
萧沅舟五岁那年,萧氏学堂大开门户,他才得以与萧沅舟同窗而学。虽是堂兄,却也只能像众人一样称呼他“世子”。
在学堂里,萧沅舟如众星拱月,备受先生们赞誉,被誉为天资聪颖。而他,无论怎样日夜苦读,努力刻苦,却始终没能获得同等的目光与认可。
在萧沅舟七岁那年,整个南境都在传扬世子少年英武,能以稚子之龄而退流寇。唯有萧瑾心中冷笑:那些人不过是见风使舵罢了。流寇真的是惧怕萧沅舟的智谋,还是忌惮他“世子”的身份?那些流寇再嚣张,也岂敢真在镇南王的虎穴中肆意为恶?不过这些,萧瑾也只敢暗暗腹诽于心。
然而,这一事却成为萧沅舟人生的转折点,也成为萧瑾命运的转机。
或许连苍天也看不惯萧沅舟事事顺遂,一纸诏令便将他调往京城。那一刻,就像一片阴云终于从萧瑾头顶飘开,他的生活从此有了阳光。
在萧沅舟七岁那年,整个南境都在传扬世子少年英武,能以稚子之龄而退流寇。唯有萧瑾心中冷笑:那些人不过是见风使舵罢了。流寇真的是惧怕萧沅舟的智谋,还是忌惮他“世子”的身份?那些流寇再嚣张,也岂敢真在镇南王的虎穴中肆意为恶?不过这些,萧瑾也只敢暗暗腹诽于心。
然而,这一事却成为萧沅舟人生的转折点,也成为萧瑾命运的转机。
或许连苍天也看不惯萧沅舟事事顺遂,一纸诏令便将他调往京城。那一刻,就像一片阴云终于从萧瑾头顶飘开,他的生活从此有了光明。
没有了萧沅舟,世人开始注意到他同样姓萧,也逐渐认识到萧瑾并不逊色。镇南王对他的依赖日增,最初他只是帮忙处理王府琐事,随后更在军中占有一席之地。无人再提他是旁支出身,也不再在意他是庶出,南境上下都尊称他为“瑾公子”。
他兢兢业业,礼贤下士时谦逊有加,最繁琐、最无聊的事总是他主动承担。而萧沅舟呢?听说他成了京城头号纨绔,只懂斗鸡走马。萧瑾心中难免生出几分不甘:凭什么他一回来,南境的重权便全落到了萧沅舟手中?凭什么那些自己苦苦奋斗才得到的位置,就这样轻易地被剥夺?
这些年,他唯一的消遣,便是偶尔去锦绣楼探望花魁玉绮。起初,他不过是随意附庸风雅,闲来无事找个人说说话。然而,渐渐地他发现,玉绮绝非寻常庸脂俗粉,她对他的经历竟有几分真切的共鸣。尤其是她那一曲《南风引》,深深触动了他的心弦。
南风展,尘飞扬,
天地阔,谁彷徨?
何时能,随风狂?
借势起,踏云光。
他萧瑾何时能好风凭借力,送我入青云呢?
起初,他也只是与玉绮聊些生活琐事,风月闲谈,没想到她却出奇地知情达理、见识不凡。渐渐地,他开始向她倾诉镇南王府的内情,南霆军的风云变幻,竟然也能得到她颇有见地的回应。
倘若玉绮不是一名花魁,而是一位贤淑的内助,该是多么美好的一桩姻缘啊。他与玉绮情投意合,但奈何命运弄人。为了前途与长远的利益,他只能违心地与青州太守韩宣业秘密订立姻亲。
众人心知肚明,韩宣业乃朝廷专门用来挟制南境的眼睛。表面上长久维持着相安无事的局面,实则朝廷想要收回南霆军的心思由来已久。萧瑾主动与韩宣业订立姻亲,正是为了未雨绸缪——即便将来南霆军归入朝廷掌控,他依旧能依靠韩宣业的势力立足。韩宣业也正是求之不得,有萧瑾作为自己眼线和耳目。但这些,都只能背着镇南王秘密进行。
要是萧沅舟永远不回来就好了。
当萧瑾得知萧沅舟在青州遭遇刺杀,命悬一线时,他几乎以为,上天终于回应了他心底最深的呼唤。可谁料,那人却从鬼门关边缘转身归来,令他心头一紧。
他明白,寄望他人已无意义,唯有亲手掌控命运。他开始寻找萧沅舟身边的破绽。
他得知萧沅舟不在的时候,是身边的侍卫青枫假扮他骗过了护卫和随行的耳目。他直觉青枫就是他要找的人。他有一种预感,当一个人体会过萧沅舟的生活之后,是不可能可以轻易放弃的。他找到了青枫,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的那一句话打动了他,总之他被说服了。
当青枫如约在夜幕掩映的山道拦截萧沅舟的车队时,萧瑾以为机会来了。可笑的是,萧沅舟那风流成性的习惯竟成了他的救命符——那晚萧沅舟不在车中,而是躲到新认识的医女身边,躲过一劫。
消息传来,萧瑾几乎气得咬牙切齿,却仍得装作镇定,精心筹备接风宴,热情迎接萧沅舟归来。
幸而镇南王依然信任他,委以调查劫杀案的重任。萧瑾早有打算:若此事败露,便将责任推向韩宣业。韩宣业身上污点已深,若韩宣业与镇南王真的撕破脸,无论谁胜,他萧瑾都能坐收渔翁之利。
这么多年,他费尽心力,终被众人认可,而萧沅舟一归来,轻而易举夺走了他所有的一切。
虽屡次试探镇南王提出放手,萧瑾心底却割舍不下。这些年,他付出了多少,挣扎了多久,才换来今日地位?他再也不愿重回阴影。
当萧瑾得知萧沅舟在青州遇刺,生死一线的时候,他以为上苍又一次听到了他心底的呼唤。可谁知他从鬼门关门口打了个转又回来了。
他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别人手上。他必须亲手掌握自己的命运。他终于发现了萧沅舟身边的漏洞。
他得知萧沅舟不在的时候,是身边的侍卫青枫假扮他骗过了护卫和随行的耳目。他直觉青枫就是他要找的人。他有一种预感,当一个人体会过萧沅舟的生活之后,是不可能可以轻易放弃的。他找到了青枫,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的那一句话打动了他,总之他被说服了。
当青枫如期将萧沅舟的车架阻在夜幕笼罩的山道上时,他知道自己的转机终于到了。可笑的是,萧沅舟的风流成性竟然成了他的救命稻草。他处心积虑,萧沅舟却不在自己的车架里,而是跑去跟新勾搭上的医女亲亲我我,竟然逃过一劫。
他知道消息的时候,简直目眦欲裂,然而他还不得不打起精神,热切地欢迎萧沅舟的归来,并精心操办他的接风宴。
还好镇南王还是信任他的,交给他去查劫杀一事。他早就打算万一失手就往韩宣业身上推。反正他身上本就洗不白,要是他们斗起来,不管谁输谁赢,他萧瑾都能坐收渔翁之利。
这么多年,他终于费尽心血证明了自己,然后萧沅舟一回来,什么都不用做,就轻轻松松地把这一切都夺走了。
虽然他多次主动提出要将身上的责任交给萧沅舟,可他怎么真的舍得放手!这些年,他有多么努力,多么辛苦才终于让人看到?他再也不想回到阴影里了。
只要萧沅舟一死,他便能开辟光明大道。于是,他铤而走险。李解带来的毒药如虎添翼,韩宣业的暗助更使局势对他有利。他找到了青枫,命他继续下手,只有青枫能无疑靠近萧沅舟。若青枫失手,李解也会借太守名义设宴,再下毒手。
他唯一关心的,是萧沅舟如今究竟安危几何。
却不曾想,萧沅舟与镇南王萧霆早已埋伏此地,等待着他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