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风

    萧瑾甫一踏进屋门,数名影卫便如鬼魅般现身,将他牢牢按倒在地,反剪双臂,缚得结结实实,拖至镇南王萧霆面前。

    萧霆神色如铁,语声沉冷如霜:“萧瑾,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勾结外人,暗害三郎?”

    萧瑾跪在地上,抬眼直视他,眼中却再无往日的谦恭顺从。他嗤笑一声,反而挺直了背脊,声音冷冷:

    “待我不薄?你们何时真心待过我?怎么到了今日,才记起我也姓萧?”

    萧霆怒极反笑:“没想到你竟是——一只喂不熟的白眼狼!” 他胸中怒火翻腾,又想到是自己识人不明,差点连独子都葬送在他手里,不禁怒意翻滚,后怕交织。

    萧瑾却索性撕破了脸皮,不再掩饰,声音愈发锋利,眼底闪烁着多年压抑不住的怨恨:

    “你何曾真正器重过我?王府大小事务,都是我一力承担,可你可曾在正事上过问过我的意见?”

    “秦照野都已经是雷霆营的统领,而我呢?十多年寒暑,还只是区区一个校尉!你说我是自家人,可谁当我是萧家人?”

    他语声骤高,几近嘶哑:“你们都叫我瑾公子,可从来没人叫我一声‘萧公子’!为什么?因为‘萧公子’只属于他——萧沅舟!”

    他一字一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你口口声声说我是自己人,但你又何曾真正接纳,重视过我!”

    屋中寂静,唯余他一句句带血的指控,回荡在静夜里,如刀划破旧帛,终于将压抑多年的心结暴露在光亮之下。

    “欲求不满——这就是你的理由?”

    镇南王萧霆怒极反问,语气低沉如雷,“三郎是世子,你如何能相比?”

    萧瑾仰起头,眼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愤懑,语声几乎咬牙切齿:“我哪里不能与他相比?我到底哪一点不如他?这些年,他在京城里逍遥快活,纸醉金迷;而我呢?苦活累活都是我做,刀山火海都是我替你闯!可你们在意过吗?”

    萧霆盯着他,不怒反笑,眼中却迸出凌厉寒光:“好,我现在就告诉你,你永远也比不上三郎的地方。”

    他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三郎永远不会为了私欲,做出你这般不忠不义之事!你以为我没想过,让你将来辅佐他?你既能理政、也懂军务,若能同心协力,南境自然交托得下。”

    话未说完,却被萧瑾一声冷笑打断。

    “哈哈哈——辅佐?”他冷声讽刺,“你真以为南境会如你所愿一代代传下去?你真以为这南霆军稳如磐石?”

    他猛地抬头,神情冰冷,眼神却如火焰烧灼:“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朝廷对南霆军早已忌惮万分,裁军、收权,迟早的事。韩宣业蛰伏青州这些年,不就是等这个机会?”

    “你还在信什么‘恩义’‘忠诚’?如今南霆军人心涣散,除了几个老家伙念旧情,剩下的大多已经在替自己找退路了。”

    他顿了顿,语声一沉,“你守得住人心,守得住大势吗?”

    萧霆缓缓坐下,拂袖而定,面色冷然如水:“往日我以为你勤谨忠厚,终归是看错了人。萧瑾,我劝你,路要走得清楚。走了这一步,就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萧瑾神情淡漠,语气却透着决然:“如今已走到这一步,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只是棋差一着。若不能青云直上,那碾落尘泥又何妨?”

    他说完这句话,整个人似被抽空,却又带着一种偏执的轻松。他知道,自己已无路可退——这是他一生中唯一的豪赌。不过他本来就一无所有,就算是血本无归也不过是回到原点。

    萧霆不再看萧瑾一眼,转而望向萧沅舟,语气沉稳而有力:

    “三郎,你务必要记住,南霆军不是镇南王府的私兵,更不是旁人争权夺利的筹码。南霆军之名,起于守土安民,护百姓一方太平。”

    他目光如炬,掷地有声:

    “如今南境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狡兔死,走狗烹,庙堂之上,唯见勾心斗角,却不知这万里边陲,谁在为百姓担忧?西北漠国虎视眈眈,西南昭国势力日盛,南方虽有烬雪岭天险隔断璃国,但听闻那边新起一位杀伐果断的战神,一朝风云变色,谁知祸端几时至?”

    他语气顿了一顿,字字铿锵:

    “南霆军一日不稳,南境便无安宁。”

    萧沅舟闻言,神情肃然,深深躬身应道:

    “儿子谨记。”

    萧霆冷声道:“韩宣业这等鼠目寸光之徒,也只配在暗地里耍些手段。我这就上书朝廷,弹劾他擅权干涉地方军政。”

    萧瑾嗤笑一声:“弹劾他?你拿什么弹?他那些小动作背后自然是有人撑腰,你又能奈他何?再说了,这些年他搅风搅雨,你真能抓到他实质的把柄?”

    萧沅舟见他态度轻慢,忍不住冷声道:“我在青州太守府遇刺,就算不是他主使,难道一点责任都没有?”

    萧瑾神色淡漠:“你微服夜行,又未通报身份,在他眼里不过是个来历不明之人。他一句不知情,就能推得一干二净。”

    萧沅舟怒气渐起,目光如刃:“那你与他的幕僚李解勾结,逼青枫向我下毒,难道他还能两手一摊、装聋作哑?”

    萧瑾不以为意:“青枫是你的人,若他甘愿背叛,与旁人何干?他一面之词,能算什么证据?再说了,就算你咬住李解,他也不过是个幕僚,韩宣业随便一句‘属下擅专’,便能撇得干干净净。”

    萧沅舟冷笑:“看来你是下定决心要胳膊肘往外拐了?一心只想做韩太守的乘龙快婿,不愿姓萧了?”

    萧瑾抬眼望向他,神情晦暗不明:“我也不信他韩宣业,我只是想博条路罢了。” 又停顿道:“你们要参他,我能帮忙。”

    他话锋一转,缓缓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萧沅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还有什么资格提条件?”

    萧瑾却从容不迫,语气平静:“你也知道,我与韩太守的二女儿早已交换庚帖,订下婚约。他并未将我视为外人,一些往来信函,我也有留意——若你们需要,我可以交出一份。”

    萧沅舟正欲开口,萧霆却率先问道:“你要怎样?”

    萧瑾轻笑了一声,苦意浮现:“我愿赌服输。韩太守那边,想必能让他女儿安然脱身,反正这桩婚事从未昭告于众。”他眼底浮现一抹温柔,似是想起什么,“我这一生,真正对不起的,只有一个人。”

    “锦绣楼的玉绮姑娘。”他说得很轻,却很坚定,“我欠她太多。我曾答应她,为她赎身。”

    他抬起头,语气决然:“只要你们愿意替我了结此事,我便无憾。你们要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他知道,自己已经输了,但不愿连最后一点温情都被风吹散。

    萧沅舟沉默片刻,转头看向萧霆。萧霆目光微动,终是点了点头。

    萧沅舟眼神复杂,语气里带着一丝怅惘:“我答应你,替她赎身——不是因为你提的条件,而是念在同宗一脉。至于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萧霆挥了挥手,几名影卫上前,将萧瑾押了下去。

    他脚步踉跄,走得缓慢,却低声唱了起来。那曲调正是《南风引》:

    南风展,尘飞扬,

    天地阔,谁彷徨?

    何时能,随风狂?

    借势起,踏云光。

    歌声渐行渐远,似一缕风,散入夜色。

    萧沅舟静静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一声长叹:

    他终不知,借风之人,因风而舞,随风而狂,亦终将随风而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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