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

    又过了两日,采薇心中愈发焦灼。若再无音讯,她便打算寻个由头去王府找萧芷棠,好歹探听萧沅舟的消息。

    正筹思对策之际,萧芷棠却像与她心意相通似的,终于来访了。

    两人刚一落座,采薇正欲开口询问,却见萧芷棠望了她一眼,眼圈倏地泛红,随即低头掩面,抽噎出声。

    采薇猝不及防,心头顿时“咯噔”一跳。她虽记得那日萧沅舟只是力竭晕厥,但当时隔得太远,又未能细看,难不成他其实暗中受伤?莫非那伤……竟重得不堪?

    她一下子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搂住萧芷棠的肩,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止不住地发颤:“棠儿,你哥哥他……他到底怎么了?”

    那句“是不是……”哽在喉头,她再也不敢往下说。

    谁知萧芷棠这一哭,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肩膀抖个不停,半晌也止不下来。

    萧采薇只觉心头发凉,如坠冰窟,整个人都失了魂似的,嘴唇发白,喃喃唤道:“沅舟……”

    好不容易,萧芷棠才缓过一口气来,她一把抓住采薇的手,眼泪还挂在睫毛上,一边抽噎一边气呼呼地说:“采薇姐姐,你再不去看哥哥,哥哥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采薇怔住,还没从刚才的惊惧中回过神来:“什么……抢走了?”

    萧芷棠一跺脚,恨恨道:“我哥哥呀!你不知道,这两天,姿枫天天往王府跑,在哥哥跟前转来转去,我看她分明——”

    话没说完,采薇便像被冷水猛然惊醒一般,忙打断她:“沅舟他……他身体怎么样?”

    萧芷棠鼻子一酸,还在轻轻抽泣:“就是累晕过去了,歇了两天就好了。可那个姿枫,一会儿端茶,一会儿倒水的,成天黏在哥哥身边,她又不是医女,跑来跑去图什么?还不是动了歪心思!”

    萧采薇这才弄明白,原来萧芷棠是为她“打抱不平”来的。只是这番哭嚎,差点把她魂都吓没了。她哭笑不得地看着芷棠,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只抬手指了指她:“你……棠儿,你可真是……”

    到底是该骂她一惊一乍,还是该夸她一腔义气,采薇也分不清了。

    萧芷棠终于止住了哭声,情绪一平复,话匣子便关不住了:“采薇姐姐,哥哥都把他的玉佩送给你了,你才是他真正的心上人。我不要别人当我的嫂嫂。”

    采薇无奈地拿帕子替她擦了擦哭得通红的小脸,轻声道:“你这个傻孩子。”

    谁知萧芷棠却大声道:“我才不傻呢。我告诉母亲,母亲也是这么说的!”

    采薇一惊,猛地直起了身:“你……你跟王妃说了什么?”

    “我就告诉母亲哥哥的玉佩在你这里啊,”萧芷棠理直气壮地说。

    “什么?!”采薇猛地站了起来,脸色“刷”地一下白了。萧芷棠哪里知道王妃曾用冲喜之名试探于她,这下倒好,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萧芷棠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怔怔道:“怎么了,采薇姐姐?我……我做错什么了吗?我只是……不想让姿枫天天在哥哥面前晃悠。”

    采薇只觉一阵头昏脑涨,捏着额角苦笑:“棠儿,你今天是存心要吓死我吗?”

    “我还没说完呢!”萧芷棠眼睛一亮,“我看母亲好像挺赞成的,她还叫我来请你去王府吃饭。”

    又是一道晴天霹雳炸响在采薇耳边:“今天就去王府?!”

    想也不用想,王妃八成是要“请君入瓮”了。

    萧芷棠却一脸高兴:“对啊,这不是太好了吗?你好久没来王府了,大家都很想你呢!”

    采薇扶额叹气,只觉得天旋地转:“棠儿,你今天的话是不是还没说完?还有什么‘惊喜’没告诉我?”

    萧芷棠认真地歪头想了想:“嗯……应该没有了吧?”

    采薇仰头望天,万念俱灰:这一天,怕是凶多吉少。

    王妃有请,就算是鸿门宴,采薇也只能硬着头皮赴约。

    她一再拖延,终究还是被萧芷棠缠得没法,只得上了马车,与她一同进了王府。

    入了内院,萧芷棠先带她去见王妃。

    王妃气色颇佳,神情也颇为和煦,见到采薇时,语气轻快,并无异样。采薇心中虽忐忑不安,仍强自镇定,行礼如仪,又关切问候了王妃的身体状况,一切看上去风平浪静。

    待宾主落座,王妃忽然轻轻一挥手,左右的嬷嬷与侍女便默契地上前,将萧芷棠引了下去。

    采薇心中一紧,暗道:来了,果然要入正题了。

    王妃轻啜一口茶,含笑看向采薇:“我听棠儿说,沅舟的玉佩,在你那里?”

    采薇没想到她开门见山,一时心头一紧,当即起身道:“王妃,此事说来话长。那玉佩原是世子一时寄放于我处,我并不知其中寓意。劳王妃垂问,采薇惶恐,特此完璧归还。”

    说罢,她自袖中取出玉佩,双手恭敬奉上,低眉躬身。

    王妃接过玉佩,指尖轻轻摩挲其上水波与小舟的纹饰,目光微微一凝,神情却柔和下来:“自三郎赴京以来,我已有十余年未曾见过这玉佩了。它是三郎出生时,我亲自请人雕刻的,上面刻的是沅水与扁舟,寓意他的名字。我又在佛前供奉七日七夜,恭请灵山寺主持开光祈福。从那日起,这玉佩便伴他左右,从未离身。”

    采薇听得心头一沉,忙低声道:“采薇实不知这玉佩来历如此珍重,还请王妃恕罪。”

    她心中暗自叫苦:难道要她当着王妃的面说,那是萧沅舟硬塞给她的?这回只怕百口莫辩。

    王妃却语气温和:“采薇,你上次和我说起‘陪伴’与‘信任’,我回去后细细想了许久。”

    采薇脸颊微热,心跳如鼓,只觉坐立难安,连忙低声道:“王妃,采薇见识浅薄,不该妄言。”恨不得此刻就找个地缝钻进去,连那玉佩也不想再看上一眼。

    谁知王妃却摆了摆手,语气一转:“我今日请你来,并非要你归还玉佩。”

    她顿了顿,看向采薇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深意:“你所说的‘陪伴’与‘信任’,我已经看见了。三郎能在校场比武中脱颖而出,便是最好的证明。我信他的能力,也信他的选择。”

    采薇怔住,还未回神,王妃已伸出手,轻轻摊开她的掌心,将那枚玉佩重新放了回去,又一寸寸地将她的手指合上。

    “采薇,既然三郎将玉佩交与你,我也希望你能好好保管,并如你所言,信他、护他。”

    采薇呆呆看着掌中的玉佩,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只觉得这一家子说起话来,真是一桩桩一件件,都能把人吓出心病来。

    王妃的目光仍落在她身上,眼中满是期盼与温柔。采薇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得低声唤了一句:“王妃……”

    王妃微微一笑,语气却格外轻缓:“我的时日不多了。可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三郎若有你在身边,我也就能安心了。”

    她顿了顿,眼神中透出几分恳切,“你……愿意成全我这一份心愿吗?”

    那语气里,竟带着几分临终托付的意味。

    采薇心头一震,只觉一股酸涩涌上喉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半晌,她低下头,声音微哑:“王妃,我……”

    她看着掌心那枚沉静的玉佩,指尖微微颤动,最终还是郑重地将它收好,轻声应道:“我会……好好保管它的。”

    王妃身边的刘嬷嬷又来请萧沅舟去用晚膳,这已是今日第三次了。

    这两日他静养身体,都是在院中小厨房随便吃点,原想着继续清静,看来这顿是推不过去了。

    谁知到了门口,才听嬷嬷说,晚膳不设在王妃的正院,而是摆在了花厅。

    萧沅舟略感意外:“今日有客人?”

    刘嬷嬷笑眯眯地答道:“不是外客,只是家宴。”

    家宴?不年不节的,忽然设什么家宴?他心中泛起疑窦。

    踏入花厅那一刻,他脚步倏然一顿——

    眼前那温声浅笑,正陪在王妃身侧的人,不正是……采薇?

    萧沅舟微怔,几乎脱口而出:“采——”

    一旁的刘嬷嬷轻咳一声,像是提醒。他这才猛然回神,敛了情绪,快步上前,朝王妃行礼:“母亲。”

    王妃见他神情微乱,目光却格外柔和:“快别愣着了,入席吧。今日无旁人,只是家中小聚。想着采薇也许久未来,便请她一道吃饭。”

    萧沅舟迟疑着落座,一时摸不透王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见采薇神色自若,从容应对,他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席间,王妃与采薇谈笑甚欢,语气亲昵不减,几次热情地为她夹菜。萧芷棠更是一旁拉着采薇说个不停,笑声不断,一时竟是宾主尽欢。

    唯独萧沅舟,虽坐在席中,却心神飘忽,眼神不自觉地时不时落在采薇身上,一顿饭吃得全无滋味。

    好不容易用膳完毕,王妃早已看出他的魂不守舍,笑着开口道:“三郎,你送采薇姑娘回去吧。”

    萧沅舟闻言,宛如得赦,忙起身与王妃辞别,随即追着采薇出了门。

    王妃目送两人并肩而去的背影,眼角漾着淡淡笑意,神情间仿佛终于放下了心事。

    好不容易等到马车辚辚驶出王府,萧沅舟终于得了与采薇独处的机会。谁知两人竟异口同声地开了口:

    “你——”

    “你先说。”

    采薇看着他莞尔一笑:“你先说吧。”

    萧沅舟迫不及待地问道:“你今日怎么来了王府?我母亲……没有为难你吧?”

    采薇“扑哧”一笑,语气轻松:“当然是王妃请我来的。她怎么会为难我呢?”

    萧沅舟听她亲口这么说,心头一块大石终于落下,轻舒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那你方才是想问我什么?”

    采薇看着他,唇边带笑,似嗔似喜:“我想问你伤怎么样了?看你这模样……是好了?”

    萧沅舟一愣,竟有些看呆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哦,一点小伤,已经没事了。”

    “对了,”采薇眼神微转,轻声道,“还没恭喜你比武夺魁呢。”

    萧沅舟目光灼灼,低声道:“采薇,我离我们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采薇当然明白他话中的含义——只要他在军中站稳脚跟,他们就能名正言顺地在一起。

    她垂下眼睫,故意含糊地说道:“不过……今日王妃找我来,说起了玉佩的事……”

    言下之意,分明是指那枚玉佩原来是定情信物。

    萧沅舟顿时一惊,以为她要说出拒绝之意,忙不迭地打断她:“采薇,它……它只是个玉佩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采薇看他急成这样,终于不忍再逗,轻轻一笑:“我是说,早知那玉佩这样贵重,今日才真正明白它的分量……所以啊,我更要好好保管才是。”

    她话越说越快,语调也越来越低,说到最后,脸颊已悄然染上红晕。

    萧沅舟愣住了,眼神难以置信,随即情动难抑,一把将她揽入怀中:“采薇……”

    马车中再无言语,唯有两颗心,在夜色中怦然而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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