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静室，顾昭的心跳依旧有些失序。指尖残留着被他触碰过的温热，鼻尖仿佛还萦绕着那句低沉“晚上锁好门”带来的、混合着他身上清冽雪松气息的微妙悸动。

    她甩甩头，试图将这些纷乱的思绪压下，目光落在工作台上。那套汝窑天青釉茶具静静陈列，幽光内敛，旁边是逐渐成型的青瓷瓶主体。底足缺失部分的谜团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她心底，但姑奶奶的话和傅聿珩隐晦的态度都告诉她，此刻按兵不动、专注表面修复才是明智之举。

    她深吸一口气，戴上手套，拿起一片需要处理的瓶身碎片。这片碎片弧度较大，边缘有几处微小的磕缺，需要先用特制的腻子填补塑形，干透后才能打磨。

    调好腻子，顾昭拿起最小的刮刀，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将一点点腻子填抹在磕缺处。这项工作极其考验耐心和手的稳定度，多一分则厚，少一分则亏。她全神贯注，以至于静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她都未曾立刻察觉。

    直到一股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这里，角度不对。”

    顾昭吓得手一抖，刮刀差点戳歪。惊魂未定地抬头，撞进傅聿珩深邃的眼眸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悄无声息，就站在她身侧，距离近得她能看清他大衣领口上细微的纹理。

    “傅…傅先生？”顾昭脸颊微热，下意识地想拉开一点距离，后背却抵住了工作台，无处可退。

    傅聿珩似乎刚回来，大衣还未脱下，身上带着清冽的寒气，但眼神却专注地落在她手中的碎片和刮刀上。他脱下手套，修长的手指隔空点了点她刚才填充的位置：“逆着釉面自然流淌的弧度填充，干缩后容易产生细微应力，后期打磨稍有不慎，就可能连带旁边的原始釉面一起剥落。”

    他的语气平静无波，纯粹是专业点评的口吻，却让顾昭心头一凛。她仔细看去，果然，自己只顾着填补缺口，忽略了青釉烧制时自然流动形成的微妙纹理方向。

    “那…应该顺着纹理方向填补？”她虚心求教，仰头看他。这个角度，能清晰看到他线条流畅的下颌和微抿的薄唇。

    “嗯。”傅聿珩应了一声，目光并未离开她的手。他忽然上前一步，站到了她身后，几乎是半环抱的姿势，一只手撑在工作台沿，另一只手则越过她的肩膀，精准地握住了她拿着刮刀的那只手腕！

    顾昭全身瞬间僵住！

    他的胸膛离她的后背只有寸许距离，体温隔着衣料隐隐传来。他握着她手腕的大手温热而干燥，指腹带着薄茧，牢牢包裹住她纤细的骨节，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他身上极淡的烟草味，彻底将她笼罩，侵略性极强。

    “手放松。”他的声音几乎是贴着她耳廓响起，低沉的声线带着微震，搔刮着她的耳膜，带来一阵细密的酥麻。“腕部用力，指尖控制细微走向。看这里，”他引导着她的手，将刮刀尖端蘸取一点点腻子，沿着釉面纹理的走向，极其精准而轻盈地一抹，“顺着它的‘势’，而不是强行改变。”

    他的呼吸温热地拂过她的颈侧，顾昭甚至能感觉到他说话时胸腔轻微的震动。她的心跳得又快又乱，脸颊烫得惊人，全身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在了被他握住的手腕和耳后那片敏感的肌肤上。他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渗入，几乎要灼伤她。

    “好…好…”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傅聿珩似乎并未察觉她的异样，或者说，察觉了却并未点破。他的教学态度堪称“严谨”，目光始终落在瓷器上，仿佛此刻在他怀里的只是一件没有性别的工具。但他握着她手腕的力道，他贴近的身体，他喷洒在耳际的呼吸，无一不在无声地宣告着一种强势的占有和暧昧的侵扰。

    他又握着她的手，示范了两处细微的处理。每一次动作，他的指尖都会若有似无地擦过她手背的肌肤，每一次呼吸都仿佛钻进她的衣领。顾昭僵硬得像一块木头，全靠他手臂的力量支撑着才没有软下去。

    “自己试试。”终于，他松开了手，退开半步。

    骤然离开的热源让顾昭后背一凉，心里竟生出一丝莫名的空落。她慌忙低头，掩饰住滚烫的脸颊，依言尝试。或许是他的教学确实有效，或许是残留的触感影响了神经，她感觉自己的手势似乎真的流畅精准了许多。

    傅聿珩就站在她身侧看着，目光沉静。静室里只剩下刮刀与瓷器细微的摩擦声，以及两人之间无声流淌的、粘稠的暧昧气息。

    “傅先生……这是忙完了？”顾昭试图打破这令人心悸的沉默，找话题分散注意力。

    “嗯。”他应了一声，算是回答。目光却从瓷器缓缓移到了她的侧脸，从她轻颤的睫毛，到她微微泛红的耳垂，再到她因为专注而轻轻抿起的、色泽柔嫩的唇瓣上。那目光如有实质，带着灼人的温度。

    顾昭感觉半边脸都快要被他看化了。就在她快要受不了这无声的“凌迟”时，傅聿珩忽然又开口：“明天晚上有个私人藏家的预展，多是宋瓷。”

    顾昭动作一顿，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他。

    “想去看看吗？”他问，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只是随口一提，“或许对你有启发。”

    惊喜瞬间冲散了羞涩！顶尖藏家的宋瓷预展！那是她平时根本无法接触到的领域！上次婉拒秦墨铮之后，顾昭还暗暗惋惜了好久，没想到这么快又有机会了。

    “可以吗？”她眼睛亮了起来，像落入了星辰，满是渴望。

    看着她瞬间焕发出的光彩，傅聿珩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柔和。“嗯。”他点头，“林助理明天晚上七点过来接你。”

    “谢谢傅先生！”顾昭雀跃不已，连声音都轻快了几分。

    傅聿珩没再说什么，目光在她灿烂的笑脸上停留了两秒，转身离开了静室。

    门关上，顾昭捂着还在狂跳的心口，看着桌上那片被他“手把手”教导过的碎片，脸颊又慢慢烧了起来。这个男人……总是这样，用最冷淡的态度，做着最扰人心绪的事情。给她压力，也给她机遇；制造暧昧，又抽身离去。

    她拿起那片瓷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他刚才握过的地方，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力道。

    明晚的预展……会顺利吗？

    她隐隐觉得，这绝不会只是一次简单的艺术鉴赏之旅。有傅聿珩在的地方，总伴随着无形的风浪和……令人心跳加速的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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