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是从周六凌晨开始下的。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窗上，噼啪作响，像是要把整座城市吞没。

    林骁看着窗外浑浊的雨幕，心里莫名发慌。她昨晚收到甲方的紧急通知，说城郊的鎏金快闪店选址可能存在地基隐患，让她今天去现场确认。虽然天气预报说有暴雨，但她还是咬咬牙答应了——这个项目对公司很重要，她不想因为自己耽误进度。

    早上八点，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林骁换上冲锋衣，刚要出门，手机突然响了，是沈砚的号码。她的心猛地一跳，犹豫了几秒才接起。

    “别去。”他的声音透过雨声传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暴雨红色预警，山路可能会有危险。”

    “我必须去。”林骁的语气硬邦邦的，像是在跟他赌气，“甲方催得紧，耽误了责任你负？”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地址发我。”

    “不用你……”

    “发我。”他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我陪你去。”

    林骁握着手机，站在玄关愣了很久。她想说“不用”，想说“我们已经没关系了”，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默默编辑地址，点击发送。

    半小时后，沈砚的车停在楼下。他穿着一件黑色冲锋衣，头发被雨水打湿了几缕，贴在额头上，显得有些狼狈。林骁坐进副驾，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雨水味，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

    “安全带。”他提醒道，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却伸手帮她把松了的安全带系紧，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腰，两人都像触电般缩回了手。

    车里一路无话，只有雨刷器来回摆动的声音，和导航里机械的提示音。林骁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心里乱得像一团麻。她偷偷看了沈砚一眼，他正专注地开车，侧脸紧绷，下颌线的弧度透着股隐忍的倔强——他明明还在生气，却还是放心不下她。

    快到目的地时，雨势突然变大，能见度不足五米。导航提示前方路段有落石风险，沈砚把车停在路边：“不能再往前了，我们打电话让甲方派人过来对接。”

    “不行。”林骁皱着眉，“甲方说必须现场确认地基的排水情况，电话里说不清楚。”她推开车门，“我去看看就回来。”

    “林骁！”沈砚一把拉住她，“你不要命了？”

    “我会注意安全的。”她甩开他的手，冲进雨里。山路泥泞湿滑，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冲锋衣很快就湿透了，冰冷的雨水顺着领口往里灌。

    就在她快走到快闪店选址处时，突然听到头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她抬头，看见几块磨盘大的石头夹杂着泥土，正从山坡上滚下来——是山体滑坡！

    “小心！”身后传来沈砚的大喊。

    林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扑倒在地。她重重地摔在泥水里，后脑勺磕到了石头，一阵剧痛袭来，眼前瞬间发黑。在失去意识前，她感觉到沈砚紧紧抱着她，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滚落的碎石，嘴里还在念着她的名字：“林骁……别怕……”

    不知过了多久，林骁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中醒来。雨已经小了很多，天空泛着灰蒙蒙的光。她挣扎着坐起来，发现自己躺在一片狼藉的泥地里，周围散落着碎石和断枝。

    “沈砚！沈砚！”她突然想起什么，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

    不远处，沈砚趴在地上，后背的冲锋衣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渗出血迹，染红了身下的泥土。

    “沈砚！”林骁连滚带爬地冲过去，跪在他身边，手颤抖着去碰他的肩膀，“你醒醒！沈砚！你别吓我！”

    他没有反应。林骁的眼泪瞬间决堤，她把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听到微弱的心跳声，才稍微松了口气。她脱下自己的冲锋衣，小心翼翼地盖在他身上，然后拿出手机——果然没信号。

    “沈砚，你撑住，我去找人救你！”她抹了把眼泪，刚想站起来，手腕却被他轻轻抓住了。

    “别……走……”沈砚的声音气若游丝，眼睛艰难地睁开一条缝，“陪……着我……”

    “我不走，我就在这陪你。”林骁握住他冰冷的手，眼泪掉在他的手背上，“沈砚，对不起，我不该跟你吵架，不该说那些伤人的话，我错了……你别有事，好不好？”

    他看着她哭红的眼睛，嘴角竟然勾起一抹极浅的笑：“没……事……”

    “怎么会没事！”林骁哽咽着，“你流了好多血……沈砚，你不准有事！你要是敢有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傻瓜……”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我……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握着她的手也开始变松。林骁急得大喊：“沈砚！你看着我！不准睡！我跟你说，我根本没想过要去鎏金，我也从来没喜欢过安托万，我心里只有你，从十二岁那年夏天开始，就只有你一个人！”

    沈砚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他定定地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的样子刻进骨子里。

    “我……也是……”他的声音带着释然的笑意，“从……见你的……第一眼……”

    说完这句话，他的手彻底垂了下去，眼睛也慢慢闭上了。

    “沈砚！”林骁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她抱住他的头，把脸埋在他沾满泥土的头发里，“你醒醒！沈砚！你听到了吗？我说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啊！”

    雨彻底停了，阳光挣扎着从云层里钻出来，照在泥泞的山坡上。林骁抱着沈砚，一遍遍地喊着他的名字，声音嘶哑，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她终于放下了所有的骄傲和倔强，说出了藏在心里那么久的话，可他却好像听不到了。

    就在她绝望之际，远处传来了警笛声。她猛地抬起头，看到救援人员正顺着山路跑过来。

    “这里！这里有人受伤了！”她用尽全身力气大喊，声音里带着哭腔，却充满了希望。

    救援人员很快赶到，小心翼翼地把沈砚抬上担架。林骁紧紧跟在旁边，握着他冰冷的手，一遍遍地说：“沈砚，坚持住，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你一定会没事的……”

    担架被抬上救护车，林骁跟着坐了上去。医护人员正在紧急抢救，她看着沈砚苍白的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他能活下来，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救护车呼啸着驶向医院，窗外的风景飞逝，像一场漫长而混乱的梦。林骁看着沈砚插着管子的手，眼泪又掉了下来。

    她终于明白，所谓的骄傲和倔强，在生死面前，根本一文不值。她只想要他活着，想要那个会为她吃醋、会默默记得她喜好、会在危险时毫不犹豫护住她的沈砚，好好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