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骁是在沈砚的画室醒来的。
窗帘没拉严,晨光透过缝隙溜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她动了动,发现自己躺在画室的沙发上,身上盖着他的外套——还是那件庆功宴上披在她肩上的西装,带着熟悉的雪松味,宽大的衣摆几乎垂到地上,像层临时的被子。
沈砚就坐在旁边的画凳上,背对着她,正低头修改昨天那幅画。晨光勾勒着他的轮廓,侧脸的线条在明暗里显得格外清晰,握着画笔的手稳定而专注,仿佛昨晚那个失控的吻只是一场梦。
林骁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往外套里缩了缩。昨晚的记忆涌上来:他克制又汹涌的吻,他抱她时发颤的手臂,他抵在她额头说“喜欢你很久了”时的沙哑……她的脸颊瞬间发烫,连呼吸都放轻了。
沙发轻微的响动惊动了沈砚。他转过身,看到她醒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恢复了平静,只是耳根悄悄红了。“醒了?”他放下画笔,声音比平时更低沉,“我去给你倒杯水。”
他起身时,林骁注意到他的衬衫皱了,袖口还沾着点颜料——看来他一整晚都没睡,要么在画画,要么就在旁边守着。这个发现让她心里又暖又涩。
沈砚端来温水,递水杯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两人像触电般缩回。他别过脸,指了指沙发旁的袋子:“给你买了新的洗漱用品,旁边有隔间可以洗漱。”
林骁接过水杯,指尖触到杯壁的温热,突然想起昨晚的事。他吻她时那么用力,仿佛要将十五年的隐忍都倾泻出来,可结束后,却只是把她抱到沙发上,盖好外套,自己坐在画凳上守了一夜。这种极致的放纵后的极致克制,比任何热烈的占有都让人心头发紧。
她洗漱完出来时,沈砚已经把早餐摆在了画架旁的小桌上——是她喜欢的豆浆配小笼包,还细心地把醋和辣椒油分开放。他见她出来,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两人面对面坐着,没人说话,只有筷子碰到碗碟的轻响。晨光落在沈砚的睫毛上,他垂着眼帘,长而密的睫毛像小扇子,偶尔抬眼看向她,目光碰到一起又迅速移开,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张力。
吃完早餐,林骁想帮忙收拾碗筷,却被沈砚按住了手。“我来就行。”他的指尖带着颜料的微凉,触碰到她皮肤的瞬间,两人都顿了一下。他很快收回手,拿起碗筷转身走向画室角落的洗手池,背影显得有些仓促。
林骁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注意到画架上的画有了变化。昨天那个趴在桌上睡觉的小女孩旁边,多了几笔细腻的勾勒:小胖子的手里,除了画笔,还藏着一颗用糖纸包着的糖——那是十二岁的她最爱的橘子味硬糖,有次掉在地上哭了好久,后来每次美术课,桌肚里总会悄悄出现一颗。
原来他十五年来,一直记得这些细碎的小事。原来那些她以为的“巧合”,全是他藏了十五年的心思。
沈砚洗完碗回来,看到她盯着画看,脚步顿了顿。“还没画完。”他解释道,语气有点不自然,“想补点细节。”
林骁转过头,撞进他的眼睛里。那里面有她熟悉的温柔,还有些没散去的局促,像个怕被拆穿秘密的少年。她突然想起昨晚他吻她时,明明情动到发颤,却在她下意识抓紧他衬衫时,硬生生克制着停了下来,哑着嗓子问“会不会太快了”。
这个男人,连情欲都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他的克制从不是冷淡,而是怕唐突了她,怕惊扰了这份跨越十五年的靠近。
“沈砚,”林骁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仰头看他,“你不用这么……”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他轻轻抱住了。他的动作很轻,带着点试探,手臂环在她的腰上,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呼吸里带着晨间的微凉。“我只是……”他顿了顿,声音闷在她的头发里,“怕自己太贪心。十五年的喜欢太沉了,我怕吓着你。”
怕贪心到想把她留在身边,怕贪心到想拥有更多,怕这份藏了太久的感情,会让她觉得有负担。
林骁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软。她抬手回抱住他,指尖轻轻划过他后背的衬衫,感受着他身体的僵硬和微颤。“沈砚,”她轻声说,“我的意思是,不用克制。”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抱着她的手臂收紧了些,却没有更进一步。过了很久,他才低低地“嗯”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喟叹。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在两人相拥的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画架上的画静静躺着,像一个温柔的见证——见证着这个克制隐忍的男人,如何用十五年的时光,把汹涌的爱意酿成了细水长流的珍视。他的情欲从不是外放的掠夺,而是藏在拥抱里的克制,是晨光里不敢再靠近的距离,是怕给得太多,反而让她不安的温柔。
林骁靠在他怀里,突然明白,被这样的人爱着,是多么幸运的事。他懂得收敛锋芒,懂得珍视分寸,懂得把最汹涌的欲望,都变成小心翼翼的守护。而这份藏了十五年的喜欢,终于在晨光里,露出了最温柔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