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在画室装裱林骁的新作时,听到玄关传来拆包装的声音。林骁举着个锈迹斑斑的铁皮饼干盒走进来,眼里带着点惊讶:“周明宇寄来的,说是我中学时落在他家的画稿。”
盒子打开,泛黄的画纸簌簌掉出来。大多是课堂速写,线条稚嫩,直到林骁抽出张标着日期的画——铅笔勾勒的教室角落,靠窗的女生正对着窗外发呆,旁边用红笔写着“明宇借我伞的那天,2010.6.15”。
“这张还留着啊。”林骁笑了笑,指尖划过画里女生的辫子,“那时候总扎两个小揪揪,被他笑像哪吒。”
沈砚的目光在画上停了两秒,低头继续粘画框的胶带,声音听不出情绪:“画得很像。”
林骁没错过他捏着胶带的手紧了紧,走过去从背后圈住他的腰:“不过现在画不出这种感觉了,你教我的透视法,比那时候强多了。”她说着把画稿塞进盒底,“这些留着占地方,回头收起来吧。”转身时,特意把她和沈砚的合照摆到了饼干盒原来的位置。
三天后,周明宇约在老巷的咖啡店见面,说“老板还记得你爱加双倍奶”。林骁挂了电话就拽沈砚:“一起去?那家店据说重新装修过,你不是想画老巷题材吗,正好去采风。”
沈砚正在调颜料,画笔在调色盘里转了半圈:“会不会打扰你们聊旧事?”
“什么旧事,”林骁抢过他的画笔在纸上画了个鬼脸,“再说了,我的旧事哪有你重要。”
咖啡店的木窗棂还是老样子,只是吧台换成了玻璃的。周明宇看到沈砚时愣了愣,随即笑着递过菜单:“沈老师随便点,林骁以前总说这里的提拉米苏最正宗。”
“她现在不爱吃太甜的了。”沈砚翻开菜单,指尖在“手冲咖啡”那页顿了顿,“要一杯耶加雪菲,少冰。”转头问林骁,“你还是喝美式?”
林骁点头时,周明宇正往她杯里加奶的手顿了顿,自嘲地笑了笑:“是哦,好多年没见,好多习惯都变了。”
聊起中学往事,周明宇指着窗外的梧桐树:“那时候你总在树下背单词,说以后要当插画师,我还跟你打赌说肯定成。”
“现在算成了一半吧。”林骁刚说完,沈砚就接话:“她上个月给儿童绘本画的插画,出版社加印了三次。”他语气平淡,却从背包里拿出本样刊,扉页上是林骁的签名,“我书房里挂的就是她第一版画稿,比现在生涩点,但有股劲儿。”
周明宇看着那本绘本,手指在封面摩挲了很久,没再说话。
真正的碰撞在朋友的生日会上。玩“猜童年照”游戏时,屏幕放出张五岁女孩的照片,扎着歪歪扭扭的小辫,周明宇几乎立刻举手:“这是林骁!她那时候总偷戴她妈的红发卡。”
众人起哄时,沈砚悄悄拿出手机,点开相册递到林骁面前。照片是前几天拍的,林骁坐在画室的椅子上,沈砚正给她扎辫子,手法笨拙,辫尾歪歪扭扭,她的表情却笑得眯起了眼。“刚才找照片时翻到的,”他声音很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觉得……现在扎也好看。”
林骁的心像被温水泡过,伸手把手机举高给大家看:“你们看,沈老师给我扎的新造型,是不是比小时候强?”
周明宇的掌声很轻,落在喧闹里几乎听不见。轮到他许愿时,他看着林骁和沈砚交握的手,突然笑了:“我祝林骁……永远像现在这么开心。”
散场时周明宇单独叫住林骁,递来个小盒子:“本来想送你这个——中学时你丢的钥匙扣,刻着你名字缩写。”他顿了顿,把盒子塞进她手里,“但刚才看你看沈砚的眼神,突然觉得没必要了。”
林骁打开盒子,银色的钥匙扣已经发黑,却能看清上面的“L.X”。她抬头时,周明宇已经转身,背影融进路灯的光晕里,远远传来一句:“替我谢谢沈老师,把你养得这么好。”
回家的路上,沈砚握着方向盘的手很稳,却在等红灯时突然问:“中学时……你是不是很依赖他?”
林骁转头看他,路灯在他侧脸投下柔和的轮廓。她没直接回答,而是把那个旧钥匙扣扔进了垃圾桶:“以前觉得丢了很可惜,现在才发现,早就不需要了。”
沈砚的嘴角悄悄翘了起来,红灯转绿时,他轻轻踩下油门,车里放着林骁喜欢的歌。窗外的老巷渐渐后退,像那些被远远甩在身后的往事——不是不重要,只是眼前人的温度,早已盖过了旧时光的印记。
林骁看着沈砚认真开车的样子,突然想起他给她扎辫子时的笨拙,忍不住笑出声。原来有些醋意不必说破,有些在意不必张扬,就像此刻,他没说“我吃醋了”,却用一张新照片告诉她:你的过去我来不及参与,但你的现在,我不想错过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