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养鱼?
胤祺愣了愣,显然没预料到刘菽圆会这么回答,连一直装作透明人的马佳氏也忍不住用帕子掩住因震惊而张开的嘴。
“我是不能在阿哥所养鱼吗?”刘菽圆欲哭无泪,没听说清宫里有这禁忌啊。之前的公司都能容下她这条咸鱼,怎么到了宫里,反倒连鱼都不能养了?
胤祺“噗嗤”笑出声:“可以,只是你想好了吗?要不要养些别的,猫狗,或者鸟也挺好。”他那五妹妹就喜欢养点兔子,怎么这刘氏居然要养鱼?
刘菽圆婉拒,他说的这些倒不是不喜欢,但是吧,有一个共同点——会叫。
这就意味着,可能会很吵,严重影响她的睡觉时间。
“养鱼好啊,清静,而且可以陶冶情操,更重要的是寓意好——年年有余,多喜庆。”刘菽圆继续劝道,虽然宫里鱼不少,但都养在太液池、御花园里,她又出不去,根本瞧不见。
“既然你喜欢,就让李德禄给你寻几条养着玩吧。”
李德禄上前回道:“回五爷,宫里的鱼多是金鱼和锦鲤,格格想养鱼的话,不妨就选金鱼?奴才让广储司送些鱼食和水草,格格用小陶缸在青芜院养个六条,也不会坏了规矩。”
“好啊好啊。”
“不用惊动内务府了,从我的私库里出吧。”胤祺说完,也不厚此薄彼,看向一直静默无声的马佳氏,“你呢?可有想养的?内务府给皇玛嬷那儿送了几只葵花凤头鹦鹉,浑身雪白,姿态优雅,都能模仿太监声音说‘太后吉祥’,喜欢的话叫李德禄给你送几只。”
“还会说话?”刘菽圆惊喜极了,“都说有的鹦鹉比人都聪明,有的品种连短句子都能说呢。”
就算如此,她还是喜欢养鱼。
“你喜欢清静,正好青芜院还缺个宫女伺候,回头去内务府给你挑个安静的,就专门负责给你照料鱼吧。”
晚膳的斋菜不愧是康熙亲赏的膳食,三菇六耳、瓜果蔬菇做的比现代许多百年老店和网红店都美味,尤其那道“南海金莲”,以豆腐为主,搭配其他食材做成了金色莲花的模样,色香味俱全,味道也好,她吃了不少呢。
沐浴后,刘菽圆本想服个软叫大老板知难而退,可胤祺却像听不懂似的,拉着她便进了卧房,夜里免不了一翻云雨,刘菽圆求饶了好久胤祺才肯放她躺下休息。
与青芜院的热闹相比,绛水院则安安静静的,堂屋外玳瑁蜷缩着身子,靠在墙边打着盹儿,马佳氏则睁着眼,没有半分困意。
第二次了,刘菽圆那贱人已经侍寝第二次了,胤祺却一次都没有在她这里过夜,叫她如何不恼?如何不恨?
阿玛在进宫前千叮咛万嘱咐,进宫后一定要争气,夺得主子宠爱,这样才能在宫里站稳脚跟,让家族青云直上,她运气不好跟了五阿哥,可她自降身份换来的也不是他的疼惜与珍爱。
“额娘你骗我。”想到母亲从小的教导,马佳氏眼角滑下一滴泪,“你明明说我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定会赢得夫君恩宠。”
可丈夫偏宠他人,当着她的面与刘菽圆你一句我一句,完全不顾及她的感受,怎么?当她不存在吗?
马佳氏一整晚都没合眼,刘菽圆不过是个只知道吃的蠢物!凭什么能入了胤祺的眼。
她反复琢磨,究竟还有什么法子,还有什么办法能扭转局势,终于她想到了。
这个人熟悉五爷的一切,知晓他所有的喜好,也是她目前唯一能抓住的机会。
就是五爷的奶嬷嬷,戴嬷嬷。
为此,她特地带了亲手做的荷包,她打听过,戴嬷嬷最喜欢槐花,便耗费了一整晚的时间亲手绣了这荷包,就那槐花上的花蕊都是拿金线绣的。
可戴嬷嬷却没收。
“格格身份贵重,非池中之物,竟纡尊降贵给奴婢缝制东西,奴婢实在担待不起。”戴嬷嬷身子微微一侧,不动声色地避开,目光扫过那绣着槐花的荷包,心下一明,“再说奴婢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哪配得上用这等好东西?”
马佳氏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嬷嬷这是说哪里的话?您是看着五爷长大的老人,五爷视您如长辈,芸珞自然也该敬着您,芸珞年纪小,不懂事,往后日子还望嬷嬷多多提点……”说着,悄悄将那荷包塞进了她手里。
戴嬷嬷神色微变,语气依旧不容置喙:“奴婢天生蠢笨,不会讨主子欢心,但太后娘娘却十分看重奴婢,格格可知为何?
马佳氏摇摇头:“还望嬷嬷明示。”
“只听从主子吩咐,主子让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这便是奴婢做人的宗旨。”说完,戴嬷嬷话锋一转,抬眼望向马佳氏,将那荷包又塞回给她,“主子慈悲,赏几块素面饽饽,已是天大的恩典,哪里还敢奢求什么红豆、绿豆馅儿的呢?””
“马格格,您说呢?”
马佳氏忘不了离开时戴嬷嬷看她的那个眼神,凌厉冰冷,叫她回了绛水院还一身冷汗。
可额娘就是这么教的,那些下人个个见钱眼开,只要花点小钱就能叫他们为自己所用,她之前也一直是这么做的,从未失手,怎么戴嬷嬷却不上道?
难道是故意诈她?银子放少了吗?
“格格睡不着吗?”听到纱帐里有声音,玳瑁赶忙上前问道,“可要喝点水?”
马佳氏没有回应,想到那天戴嬷嬷的神情,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你说戴嬷嬷是不是猜到那天的事了?不然她好端端提什么饽饽啊?”
玳瑁摇了摇头:“不可能吧,红豆糕是玉心从膳房拿的,事后也让她全都拿走了,纸条奴婢当下就烧干净了,绝对不会留下痕迹。”
“那玉心怎么突然被赶走了?”马佳氏提高了声音,“是刘菽圆,一定是她搞的鬼,她早就收买了戴嬷嬷为她所用,那碗芝麻糊,我在青芜院也见过,绝对是她!”
好一个刘菽圆,看着单纯,惯会拿捏人心,竟用吃食来绑人,之前还想用几口喝的拉拢她?原来是她一直小看了对手!
刘菽圆这边还纳闷绛水院最近好安静,没过几日,便从小全子的口中得知——马佳氏被罚了两个月份例,还禁足一个月。
“奴才听说,马格格悄悄去找了戴嬷嬷,两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马格格回来时还哭丧个脸。”小全子猜测道,“肯定是触了戴嬷嬷的逆鳞,犯了忌讳。”
戴嬷嬷最讨厌耍小聪明,贿赂人的,只是罚个份例,想来也是想给她个机会,叫她重新来过吧。
“不过小全子……”
刘菽圆转头盯着嬉皮笑脸的小全子,“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也太八卦了!”
*
李德禄动作极快,第二日就将鱼缸、鱼食等物备齐了,刘菽圆最后挑了个青花瓷样式的鱼缸,里面放了些假山石和水草,还铺设了鹅卵石,十分好看。几条红金鱼瘦长瘦长的,很容易养活,适合刘菽圆这种初学者。
与鱼缸一起来的还有内务府新挑的宫女佩兰,年岁不大,瞅着壮实得很,既会养鱼浇花,还能帮忙搬重物,就是食量大了些,李德禄一听说这宫女爱吃,立马拍了板儿:“就她了!”
午后,刘菽圆让小全子去取茯苓糕,顺便问膳房要了碗米饭,临走时还神秘兮兮地列了一个清单,叫他按这内容领食材,周福海都好奇死了,和小全子确认了三遍:“真不用我动手?”
“是的!”小全子笑眯眯道,“周爷爷您就按这单子准备,剩下的我们格格自己动手。”
主子要自己动手?周福海在膳房干了三十几年,除了锅子,烤肉,还没听过哪个菜要自己动手的啊。
“小全子,一个月的芝麻糊、豌豆黄管够,你偷偷告诉我,究竟是什么好东西?”
要知道,能让挑嘴不爱吃饭的五阿哥也主动传膳,这刘格格绝对有真材实料。
小全子十分为难:“周爷爷,实话同您说了,我也不知道,主子就让我这么准备,再说我这见识哪比得上您,您都不知其意,我哪晓得啊,要不等我回去瞧瞧,再告诉爷爷您,成吗?”
“也行。”周福海一拍大腿,有他这话就妥了。
“那这芝麻糊和豌豆黄……”
“滚吧你,小崽子,还敢和爷爷我耍起滑来了,你先说给我听,其他的再说!”
为了即将到来的美味,小全子一路走得飞快,回来时正好遇到了来传膳的太监江福。
江福是最低级的小太监,进宫也有两个年头了,差事一向马马虎虎,但他长得好,个子虽然不高,但眉眼清秀,白白净净,远远看像个小姑娘似的,很得主子欢心。
小全子虽然认识他,但不是很熟,打了个照面,互相问了声好,就打算各走各的路了。
可没走两步,江福竟出声将他唤住了。
“等等。”
江福虽然是个不起眼的小太监,可他干爹叫江荣,那可是翊坤宫的首领太监,宜妃娘娘面前的红人。
这么有背景,小全子哪敢怠慢,忙停下脚步。
“你这拿的是什么呀?”江福凑过来,绕着他来回打转,目光好奇,在小全子和食盒中间来回打转。
“没什么,一点食材罢了。”
江福显然不信:“食材?”他不顾小全子的阻挠,伸手直接将盖子掀开,等看清里面装着的东西,眼底忽然闪过一丝异样,而后微笑着慢悠悠地盖了回去,“主子还等着,快点回去吧。”
四月的风本该暖融融的,可被他这么盯着笑,小全子后背莫名爬过一丝凉意。
*
青芜院。
春芽和佩兰一人抱着一边秋千,两道目光直勾勾盯着刘菽圆的动作,眼睛眨都不眨。
只见格格先把一小碟酸酸的东西倒进碗里,和米饭搅匀,然后依次将黄瓜、胡萝卜、腊肠切成长条状,把金黄的蛋饼切成丝,又拿出了一张……
紫菜?
不对,是紫菜做成的薄片,上面撒着盐和芝麻,听着很是酥脆。
“格格,您这是要做什么啊?”春芽忍不住发问,“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她要是见过,该震惊的就是刘菽圆了。
“寿司,好吃的!”刘菽圆以前早餐最爱吃的就是这个,方便制作,营养丰富,还没什么刺激味道,饭点开会时和饭搭子偷吃了不少呢。
可春芽却皱起了眉:“好吃吗?”
怎么听着怪不吉利的?
春芽怯生生地躲在佩兰身后,眼睁睁地看她家格格又又又拿出了奇怪的东西。
一个小竹帘。
“先放一张海苔片,再铺上均匀的米饭,放上黄瓜条、胡萝卜条、腊肠条、鸡蛋丝……”刘菽圆一边卷,一边压实里面的食材,最后用力卷成一个圆柱形,才大功告成。
她用刀切成均匀的小段,又招呼两个宫女过来:“切好就能吃了,快来。不对,还少了一样关键的,番茄酱呢?”
佩兰一个大跨步,长臂一伸,将食盒里装着赤红色酱料的小碗递了过去:“是这个吗,格格?”
“有眼色!一会多奖励你几个。”刘菽圆得意地一挑眉。
这可是她熬制几次才成功做出来的番茄酱,和原版一样酸酸甜甜的特别开胃。
挨个挤在寿司上,再摆个盘——大功告成。
“尝尝吧。”
刘菽圆满眼期待地望着她们,这个可是她最拿手之一,比那些专业寿司店里的还好吃。
“这……”春芽咽了下口水,“佩兰,要不你先尝吧?”
钢铁直女佩兰立刻伸筷子:“好!”
“等等!”春芽拦住她,犹豫了几下,提议说,“要不奴婢还是给格格热热再吃吧?这米饭都凉了。”
“寿司就是凉着吃的!”刘菽圆赶忙制止,“热了才没人吃呢,你要热了不就和麻婆豆腐里放草莓一样,作践东西,口感什么大打折扣了,这纯属浪费!”
可等了半晌,三人就这么一直大眼瞪小眼,刘菽圆期待地望向佩兰,佩兰又看向春芽,春芽则在原地忸怩,脸都快埋进衣领里了,半天不说话。
“都不吃?”刘菽圆觉得奇怪,“还是……不敢吃?”
这玩意儿看起来很可怕吗?
刘菽圆左看右看,颜色搭配也挺好看,闻着清香清香,也不像有毒啊。
“春芽?”
被点到名的春芽表情实在为难,其实她不是不相信自家格格的手艺,只是这东西它叫“受死”,她实在不敢尝试啊。
既然没人动筷子,刘菽圆一拍大腿:“那我给你们打个样儿,先吃为敬!”
当着两人面,刘菽圆小心翼翼地捏起一个寿司,朝她们各示意了下,正准备一口塞进嘴里,以身证明寿司的美味,背后却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