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德妃娘娘……”
冷不丁在背后议论主子,三人十分心虚,就怕隔墙有耳,立刻默契地收拾吃喝搬回了寝殿,春芽还拿出一大包炒香的瓜子放到刘菽圆面前。
这孩子真上道,掌握了八卦的精髓啊。
然后,刘菽圆就在嗑瓜子的清脆声中了解到康师傅的后宫。
首先是她最好奇的德妃与四阿哥胤禛。
“当年孝懿皇后病重,娘娘日夜守在承乾宫,十四阿哥还不到两岁,虽然有乳母照顾,可哪里比得上亲娘,德妃为孝懿皇后侍疾,亲尝苦药,阖宫上下都看在眼里,小公主去世的时候,德妃痛哭不止,一边安慰皇后,一边处理小公主的身后事,四阿哥陪侍左右,母子因此变得亲密不少。”
提到孝懿皇后,小全子的眼神都变得怀念起来,“孝懿皇后从不苛待我们这些下人,每年暑冬季节,都会从自己私库中取出几千两银子发放绿豆汤和汤婆子,除夕还会赏赐一顿饺子和几两银子,皇后去世,我们都以为这规矩没了,可德妃娘娘竟接过来,继续给我们发银子,奴才们都感恩戴德呢。”
刘菽圆心想,德妃性情平和,与孝懿皇后关系深厚,俩人不仅没仇,还是好姐妹?难道他俩的关系和令妃与乾隆白月光孝贤皇后差不多?
可既然德妃与四阿哥并未生出隔阂,母子情深,后来德妃为何一心偏袒十四阿哥?甚至连雍正登基后,不愿受太后尊号,也不愿居慈宁宫呢?
看来还是有很多她不了解的事啊……
“那为何德妃的五公主抱给太后抚养了?”
要说太后的过往,小全子紧张地深呼吸了好几次,他压低声音道:“太后是顺治爷第二任皇后,又无子,德妃娘娘共生育了三子三女,娘娘精力有限,咱们五爷一个孩子住在宁寿宫,难免寂寞。”
胤祺出生时,后宫已经册封了“四妃九嫔”,生母郭络罗氏早就晋升为妃,虽说性格跋扈张扬了些,到底也是一宫主位,胤祺又是她的长子,按理说应该她自己抚养才是。
“若生母位份低微,按规矩孩子要交由高位嫔妃抚养的,不过啊,太后娘娘看到康熙爷作主将四阿哥给了承乾宫抚养,自己在宫里住着实在无趣,便有意也养个皇子,正巧有回宜妃带五阿哥到宁寿宫请安,太后见阿哥生得玉雪可爱,唇红齿白,实在喜欢,这才将五爷抱到宁寿宫。”
满足了刘菽圆看清宫剧攒的几大好奇,她话锋一转,又绕回胤祺身上:“那宜妃娘娘和咱们五爷呢?”难道这对母子的关系也一样?
“格格您也看到了,五爷甚少去翊坤宫请安,母子二人见了面总有些尴尬,其实吧,太后素日念佛,性情宽厚,一直不喜欢宜妃的性子,捎带着也就不想让五爷沾染了生母的习性,所以从小一直就拘着,不让亲近,娘娘后面又生下九阿哥、十一阿哥,还养着郭贵人的四公主,身边孩子多了,哪里还能想起来咱们五爷啊……”
五爷也真是个可怜人,怪不得他听到自己的身世颇为感慨,安静了好一阵子,原来想到自己了。
但八卦就是八卦,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犯不着心里去。刘菽圆吃完瓜,拍了拍手上的瓜子皮,站起来松动下肩膀,听了这老半天八卦嗓子都干了,她便拿起桌上的酸梅汤小口喝着。
亲娘不疼,弟弟不爱,五爷真是个可怜人啊,刘菽圆忍不住再次感慨。
虽说同情,但也就是同情了,了解了领导的过去,才能预判领导的选择,投其所好,保住饭碗!
听了故事的春芽却是心疼得眼泪直掉,双眼通红得比五公主那只兔子还夸张:“我还以为我们的身世已经够惨了,没想到主子也过得不容易……呜呜呜……”
“天哪!”刘菽圆一巴掌拍到自己脑门,真是服了春芽这颗圣母心。
她一个宫女,一个月辛辛苦苦赚得钱还不够主子桌上一道菜呢,在这儿心疼起阿哥来了?
“行了行了。”刘菽圆终究说不出什么难听话,摆了摆手,“洗把脸,赶紧帮我把作业绣了吧。”
正被议论的当事人爱新觉罗·可怜人·胤祺,若无其事地坐在上书房,正在和他的前桌,老三胤祉说着小话。
两人刚刚练完骑射,累的一身汗,胤祺脖颈处的汗水都浸透了衣领,可还是不服气,他努力练习骑射许久,却还是比不过三哥,天赋这东西,有时真不是你努力就能弥补的。
输了比赛,胤祺突然心血来潮,还想和胤祉来场比试,看看谁的书法更胜一筹。
结果显而易见,胤祺又输了。
“老五,别气馁。”
胤祉的书法诸皇子中极为突出,书法功底扎实,风格端庄,骑射方面也是佼佼者,在康熙首次西征时还随皇太子胤礽一同去往行宫,康熙很是喜欢他这个儿子,围猎、祭陵经常令其跟从。
就连胤祺最擅长的蒙语,在天赋异禀、学习又刻苦的胤祉面前,也不占什么优势。
“你还是有长处的,连三哥都比不过。”
“比如?”
“你的格格很会吃。”
这句绝对发自肺腑,本分恭维安慰的意思都没有,上次胤祺来上书房时带来刘菽圆做的寿司,他因为替荣妃给九阿哥送东西来迟了,只分到一个肉松的,可就那一口,一下就惊艳到他了,回府和福晋董鄂氏念叨了许久,心里总惦记着,却一直不好意思让胤祺再送一些。
今日他本想寻个由头,自然地和胤祺提出这个请求,没想到胤祺铁了心要和他比试,愣是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胤祉素来了解胤祺,知道他憋着劲想建功立业,凭借自己的本事得到皇阿玛的夸奖,也想让宜妃娘娘对他另眼相看,便上前拍了拍五弟的肩膀:“老五,你且好好练习,不怕没机会施展,我偷偷告诉你,准噶尔那边虎视眈眈,皇阿玛一直有意再次亲征,你多读些兵书,把本事练扎实了,到时候我们兄弟一同随皇阿玛亲征!征战沙场,报效朝廷!”
“真的?”胤祺怕胤祉是为了安慰他而找的说辞,一直连着追问了几次,上次他也想去,可皇阿玛只带了太子和三哥,他为此生了好一阵子闷气,听胤祉十分肯定,他哪里还记得刚才连输两次的比试呢。
“还未恭喜三哥,自二姐姐出嫁,荣娘娘心中十分思念,如今二姐姐随额驸、世子一同回宫,也能缓解母女相思之情。”提到荣宪公主,两个弟弟脸上不约而同地浮现出笑容。
胤祉有四年没见她了,荣妃生了五子一女,可活下来陪伴在侧的只有这么一双儿女,胤祉与姐姐从小互相陪伴,自然姐弟情深,“怎么?五弟不想二姐姐?”
“二姐姐长我七岁,从小待我亲厚,我当然也是想她的,盼望着她生活安康,平安顺遂,恨不得她住在京城,不回蒙古呢。”
两人笑着回忆儿时,又暗暗期待见到回京的二公主,胤祉的院子和胤祺不在一个方向,道别后胤祺便朝着东走,转弯处却远远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老十……”
胤祺正想唤住十阿哥,却见他和另一人相谈盛欢,眉宇间满是笑意。
微风轻轻吹起长袍的衣摆,恰好此时那人侧身,等看清他的模样,胤祺的话瞬间噎在喉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那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远,逐渐缩成两个小点,可胤祺眉头紧锁,双眼紧紧盯着那个方向,直到人影消失也没有收回目光。
老十,什么时候和老九关系这么好了?
胤祺叹了口气,刚回到院里,就见刘菽圆独自一人,站在院门口笑意连连地等着他:“爷,回来了。”
从前只觉刘格格手艺好,做出的美食不仅能让他一笑,人又简单没什么心计,是个妥帖的侍妾,闲暇时给他提个趣儿罢了,今天一看,她的笑容还挺好看。
这身旗装是他上个月赏的料子,做成的衣裳很衬她的肤色,浅蓝色的衣裳显得整个人清新淡雅,领口和下摆处还镶着淡粉色丝线绣的花边,两把头上簪着只银制的梅花簪,还戴着对称的两只蝴蝶绒花,与平时截然不同,让人眼前一亮。
胤祺不说话,直盯着她身上和脸上来回地看,看得人心里发毛,刘菽圆便故意提高了声音,打断道:“爷,我脸上沾上面粉了吗?这么盯着我看?”
“没有。”胤祺抬起手臂,轻握右拳轻咳了两下,“哪个,我明天早膳想吃寿司,每个口味多准备一些,今日流了一身汗,一会儿伺候爷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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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菽圆到底是条热爱躺平的咸鱼,哪里能躲得过戴嬷嬷的火眼金睛?
绣帕子刚交上去没多久,桌上的茶还没晾凉呢,戴嬷嬷就将绣帕子退了回来,劈头盖脸地数落了她一番。具体的话刘菽圆想不起来了,只模糊记得几句,大致是说做事不能应付,自己的事情,要自己重视,还说什么……要是阿哥们像她一样,对师傅谙达们布置的课业不认真完成,万岁爷知道少不了要受罚,长此以往,坏的可是咱大清的根基。
“阿哥们要诵读经典、练习骑射,寅时起身,酉时下学,一天要学七八个时辰,全年几乎无休,尚不说一句辛苦,格格身为阿哥后院之人,连绣条手帕都要找宫女代劳,也太懒惰了些,若格格执意如此,奴婢便只能让格格每日也按着这个时辰练习女红,直到能绣出合格的绣品为止。”
这话听得刘菽圆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再说绣个帕子,怎么还和阿哥比较起来了?
刘菽圆心里腹诽,面上可不敢有半分表露,规规矩矩地应下:“好的,嬷嬷。”
可她一万个不服,现代摸鱼混时间的学生多了去了,她就不信清朝没有,雍正帝勤勉,当阿哥的时候也刻苦,她知道,也佩服,但宫里的阿哥都是乖学生吗?也不见得。
这不第二日,就闹出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