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开门!苏晚晴!你个死丫头给老子滚出来!老子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苏建国那醉醺醺、充满暴戾的咆哮,如同滚雷般穿透薄薄的地板(或者天花板),裹挟着粗暴的砸门声,狠狠砸进狭小避难所的每一个角落!整个空间似乎都在这狂暴的冲击下震颤起来!墙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煤油灯的火苗剧烈地摇晃、拉长,投在墙上的巨大黑影也随之疯狂舞动!
“哒哒哒哒哒……”
那清脆悦耳、充满力量的缝纫机声,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骤然扼住喉咙,戛然而止!
苏晚晴的手猛地僵在冰冷的布料上!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爪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全部涌向大脑,又在极致的恐惧中冻结成冰!是他!是苏建国!他怎么会找到这里?!他知道了?!他怎么知道?!
巨大的惊恐瞬间攫住了她!前世的阴影——苏建国那带着酒气的狞笑,粗暴的推搡,恶毒的辱骂,甚至偷偷掐拧的疼痛——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她的脖颈,让她窒息!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刚刚被处理过的伤口,带来一阵钻心的刺痛,却也让她混乱的头脑有了一丝短暂的清醒。
不行!不能让他发现这里!不能让他发现缝纫机!更不能让他发现陆振华!
她猛地抬头看向陆振华!
昏黄摇曳的灯光下,陆振华的身影如同瞬间绷紧的弓弦!他脸上的温和与专注在砸门声响起的刹那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出鞘利刃般的冰冷锐利!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的再也不是心疼或守护,而是足以冻结骨髓的杀意和一种被侵犯了绝对领域的、野兽般的暴怒!
他没有任何迟疑!
在苏晚晴看向他的瞬间,他已经动了!快如闪电!他一个箭步冲到那堆堵着洞口的破木板和油毡布旁,不是去开门,而是用身体死死地顶住!同时,他猛地弯腰,从脚边那个敞开的破旧工具箱里,抄起了一把沉重的、油迹斑斑的扳手!
扳手冰冷的金属触感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沉重的寒光!他紧握着扳手,手臂肌肉虬结,青筋暴起,整个人如同一头被彻底激怒、蓄势待发的猛兽!他侧耳贴在冰冷的木板或墙壁上,屏息凝神,倾听着上方传来的每一个动静,眼神锐利如鹰隼,捕捉着任何可能突破的迹象!那姿态,充满了毫不掩饰的、以命相搏的决绝!
“砰!砰!砰!!”
“开门!听见没有?!再不开门老子踹了!”苏建国的咆哮更加狂躁,砸门声也变成了疯狂的踹门声!木门不堪重负的呻吟声清晰可闻!伴随着他粗重的喘息和浓烈的酒气,仿佛下一刻那扇门就会被彻底摧毁!
“他……他怎么知道……”苏晚晴的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得不成样子,脸色惨白如纸。
“别管!”陆振华的声音低沉嘶哑,如同野兽的低吼,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绝对力量,“躲到后面去!不管发生什么,别出来!”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被撞击得不断震颤的“墙壁”,身体如同磐石般纹丝不动,手中的扳手已经悄然举起,做好了雷霆一击的准备!
狭小的空间里,空气凝固得如同实质!只剩下上方疯狂踹门的巨响、苏建国粗野的咒骂、煤油灯芯燃烧的微弱噼啪声,以及两人压抑到极限的呼吸声!死亡的阴影如同浓墨般笼罩下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窒息时刻——
“咔嚓——哐当!!!”
一声令人牙酸的木头断裂声伴随着重物倒地的巨响猛地从上方传来!紧接着是苏建国一声猝不及防的、夹杂着痛苦的惊叫和更疯狂的咒骂!
“哎哟!操他妈的!哪个王八蛋把破凳子放门口?!摔死老子了!……”
踹门声和咆哮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苏建国在门外摔了个狗啃泥后,更加气急败坏、却明显被什么东西绊住手脚的混乱叫骂和挣扎声,似乎还有踢到瓶瓶罐罐的乒乓乱响。
机会!
陆振华眼中寒光爆射!没有丝毫犹豫!他猛地转身,不是冲向洞口,而是扑向墙角那堆蒙着厚厚灰尘的麻袋!他动作迅捷如猎豹,双手抓住一个沉重的麻袋,用尽全身力气,将其猛地拖拽到那堆堵着洞口的破木板和油毡布后面,死死地抵住!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沉重的麻袋瞬间垒起了一道临时的、更加坚固的屏障!整个过程快得只在几个呼吸之间!
“快!”陆振华低吼一声,额角青筋暴起,汗水瞬间渗出。他再次抄起扳手,警惕地盯着上方。
苏晚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强迫自己压下惊惧,目光如同雷达般在狭小的空间里急速扫视!必须立刻掩盖缝纫机!这是他们翻身的希望!不能被毁掉!
她的目光瞬间锁定了角落里那块最大的、布满油污和灰尘的厚帆布!那是之前盖在杂物上的!
她像离弦之箭般冲了过去!顾不上帆布的肮脏沉重,用尽全身力气将其拽起!帆布扬起大片的灰尘,呛得她直咳嗽。她跌跌撞撞地扑到缝纫机旁,双手颤抖却无比迅疾地将巨大的帆布抖开,像盖棺一样,猛地罩向那台珍贵的“胜家”缝纫机!
沉重的帆布落下,瞬间将缝纫机连同旁边堆放的布匹、线轴、剪刀等物严严实实地遮盖住,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轮廓!做完这一切,苏晚晴几乎虚脱,扶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气,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
就在这时!
“砰!!!”
一声更加沉闷、更加恐怖的巨响从上方传来!伴随着木屑飞溅的声音!不是踹门!是……砸墙?!或者砸地板?!苏建国这个疯子!他找不到门,竟然开始用蛮力破坏墙体?!
“轰——咔啦啦……”
头顶上方的薄板(或劣质楼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大片的灰尘和碎屑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煤油灯被震得剧烈摇晃,火苗疯狂跳动,光线明灭不定!整个狭小的空间都在震动!
“操!老子就不信了!苏晚晴!你他妈给老子滚出来!别以为躲老鼠洞里老子就找不到你!”苏建国疯狂的声音伴随着重物砸击的闷响,如同地狱的丧钟,越来越近!他甚至可能已经找到了某个薄弱点!
完了!要被发现了!
苏晚晴和陆振华的心同时沉入深渊!陆振华眼中血丝密布,手中的扳手攥得咯咯作响,身体微微前倾,如同即将扑向猎物的猛虎,准备进行最后的、惨烈的搏杀!
苏晚晴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身体因为恐惧和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她下意识地摸向衣领内侧——那根染血的缝衣针冰冷地贴着她的皮肤,针尖的锐利感传来,仿佛是她此刻唯一的武器和依靠!
就在这生死一线、千钧一发的绝境之中——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如同闷雷般的爆炸巨响,猛地从上方、从苏建国所在的方向传来!那声音是如此巨大、如此突兀,完全盖过了苏建国的咒骂和砸墙声!
紧接着,是一阵更加混乱、更加凄厉的惊呼和惨叫!其中夹杂着苏建国变了调的、充满惊恐的嚎叫:“火!火!着火了!快救火啊!!”
什么?!
苏晚晴和陆振华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上方!
只见头顶那被砸得摇摇欲坠的薄板缝隙间,不再是灰尘,而是猛地窜出了刺眼的、跳跃的橙红色光芒!一股浓烈的、带着焦糊味的黑烟,如同毒蛇般,顺着缝隙疯狂地钻了进来!瞬间弥漫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咳咳咳……”刺鼻的浓烟呛得苏晚晴和陆振华剧烈咳嗽起来,眼泪直流!
火!真的着火了!就在他们头顶!就在苏建国所在的位置!
混乱的脚步声、惊恐的哭喊声、泼水声、各种器皿打翻的声音如同沸腾的开水般从上方传来!火光透过缝隙,将狭小空间映照得一片诡异的、跳跃的橙红!
“快!快走!”陆振华瞬间反应过来!火灾!这比苏建国更可怕!他一把扔掉扳手,冲到苏晚晴身边,抓住她的胳膊,声音因为浓烟而嘶哑,“这里不能待了!烟太大了!快!”
他不再管那被帆布盖住的缝纫机,也顾不上垒起的麻袋屏障,目标只有一个——逃命!
他拉着苏晚晴,冲到那被麻袋和杂物堵住的洞口前。浓烟已经弥漫进来,视线变得模糊。他奋力搬开最上面的麻袋,露出被木板和油毡布挡住的洞口。他抓住油毡布边缘,用尽力气猛地一掀!
“哗啦!”
洞口暴露!但外面巷子里,同样充斥着浓烟和刺眼的火光!火势似乎蔓延得极快!热浪和浓烟扑面而来!
“咳咳……捂住口鼻!低头!跟我冲出去!”陆振华大吼一声,脱下自己身上那件已经沾满灰尘的外衣,不由分说地罩在苏晚晴头上,然后紧紧抓住她的手,弯下腰,如同离弦之箭般,一头扎进了洞外那浓烟弥漫、火光冲天的死亡通道!
苏晚晴被他拉着,踉踉跄跄地冲出洞口。浓烟瞬间将她吞噬!刺鼻的气味呛得她几乎窒息!眼睛被熏得完全睁不开!只能感觉到陆振华那只坚定有力、滚烫的大手,死死地拽着她,在浓烟和灼热的气浪中,在狭窄堆满杂物的巷子里,跌跌撞撞地向前狂奔!
四周是地狱般的景象!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夜空!被引燃的废弃木料、油毡发出噼啪的爆响!浓烟滚滚,如同狰狞的巨兽张开了大口!灼热的气浪炙烤着皮肤!头顶不断有燃烧的碎片掉落!
“这边!快!”陆振华的声音在浓烟中断续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指引。他凭借对地形的熟悉,拉着苏晚晴在狭窄的巷道里左冲右突,避开燃烧的障碍物,冲向相对安全的区域。
苏晚晴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拼命地奔跑,肺部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和浓烟!她头上的衣服被热浪烤得发烫,但她死死抓住,这是唯一的屏障!
混乱中,她似乎听到苏建国那杀猪般的、充满恐惧和痛苦的惨嚎在不远处响起:“救命啊!烧死我了!快救我!啊——!”那声音凄厉无比,充满了临死前的绝望!
苏晚晴的心猛地一跳!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快意瞬间冲散了部分恐惧!报应!这是报应吗?!
但她无暇多想!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紧跟着陆振华,在火光的映照下,在浓烟的裹挟中,在灼热的地狱里亡命狂奔!
终于,在冲出又一条狭窄巷道,拐过一个堆满破砖烂瓦的转角后,灼热的气浪和浓烟骤然减弱!冰冷的、带着焦糊味的空气猛地灌入肺中!
他们冲出来了!
陆振华拉着苏晚晴,又踉跄着冲出十几米远,直到彻底远离了那片燃烧的火海和浓烟笼罩的区域,才在一个相对空旷、堆着沙土的空地上停了下来。
“咳咳咳……”两人都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贪婪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苏晚晴头上的衣服滑落下来,露出她沾满黑灰、狼狈不堪却劫后余生的脸。
陆振华也剧烈喘息着,脸上全是汗水和烟灰混合的污迹。他警惕地回头望向那片火海。火势似乎被控制在了那片废弃建筑的区域,没有蔓延开,但火光依旧冲天,映得夜空一片诡异的红亮。哭喊声、救火声、泼水声混杂在一起,远远传来。
“没事了……暂时安全了……”陆振华的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他看向苏晚晴,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担忧,“有没有受伤?”
苏晚晴摇摇头,心有余悸地看向那片火光,声音颤抖:“缝纫机……”
陆振华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一下,但随即又恢复了坚定:“人没事就好!东西……以后再说!”
就在这时,一阵更加凄厉、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哀嚎从火场边缘的方向传来!那声音……是苏建国!
两人循声望去。
只见在离火场稍远一点的空地上,几个人影正围着一个在地上疯狂打滚、嘶嚎的人影。那人影浑身冒着烟,衣服被烧得破烂不堪,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大片大片触目惊心的水泡和焦黑!他一边打滚,一边发出非人的惨叫:“疼死我了!救命啊!水!给我水!啊——!”
正是苏建国!他显然是从火场里逃了出来,但已被严重烧伤!那惨状,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周围的人似乎被他的惨状吓住了,一时竟无人敢上前。
陆振华眼神冰冷地看着,没有任何同情。苏晚晴更是面无表情,眼中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报应!这就是报应!
然而,就在苏建国翻滚哀嚎,痛苦得几乎失去理智时,他那双被烟熏火燎得通红的眼睛,竟然在混乱的人群中,猛地捕捉到了站在远处沙土堆旁的苏晚晴!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虽然苏晚晴脸上沾满黑灰,但那双充满恨意和快意的眼睛,苏建国绝不会认错!
“是……是你!!!”苏建国如同回光返照般,竟停止了翻滚,用尽全身力气,抬起一只焦黑流脓、指着苏晚晴的方向,发出嘶哑怨毒到极点的咆哮,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滔天恨意,“是你……放的火?!你想烧死老子?!苏晚晴!你个毒妇!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啊——!!!”
这怨毒的指控如同毒箭,瞬间射穿了混乱的现场!周围救火和围观的人群,目光齐刷刷地、带着惊疑和恐惧,顺着苏建国手指的方向,聚焦在了沙土堆旁那个同样狼狈不堪、却身姿挺直的年轻女孩身上!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只有苏建国痛苦的嘶嚎和远处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在回荡。
陆振华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他猛地向前一步,将苏晚晴护在身后,眼神凌厉如刀,扫视着那些投来质疑目光的人群!
苏晚晴的身体在苏建国那怨毒指控响起的瞬间,猛地绷紧!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那污蔑点燃了她胸腔里压抑已久的、如同火山般的怒焰!她缓缓地、一步一步地,从陆振华身后走了出来,站到了所有人的视线中心。
火光映照着她沾满黑灰的脸庞,映照着她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眸。她没有看地上哀嚎的苏建国,而是缓缓地扫视过那些惊疑不定的面孔。
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在陆振华担忧的注视下,苏晚晴缓缓地抬起手,伸向自己破旧衣领的内侧。
她的指尖,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地,捏住了那根一直别在那里、冰冷刺骨的、染着她自己血渍的缝衣针。
她将它取了下来。
细小的银针,在冲天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一点微弱却无比锐利、无比冰冷的寒芒。针尖上那点暗红的血渍,在火光下仿佛在燃烧。
她捏着那根针,如同捏着一柄无形的、指向污蔑与不公的审判之刃。她的目光,越过地上翻滚哀嚎的苏建国,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扫向人群,扫向那片燃烧的火海,扫向远处她那个如同魔窟般的家的方向。
她的嘴角,在火光映照下,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勾起了一个冰冷到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
“放火?”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所有的嘈杂,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和一种针尖般的锐利,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对付你这种垃圾……”
她微微一顿,捏着针的手指轻轻一弹。
那根染血的缝衣针,在火光的映照下,划过一道冰冷而决绝的银线,无声地坠落在脚下冰冷的沙土之中。
“……还用不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