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霜的脚步放慢了些。
战队向来明令禁止选手刷论坛，比赛期间更是大忌。
所以这几天大家到底都是怎么讨论这件事的？她全然不知。
经过一段没有灯光的短通道，重新恢复视线的时候周迭和赵蓝阳已经分开了。
赵蓝阳还在故作受伤地揉身前被撞击的位置，周迭已经插兜往边上走了些。
入秋，气温还没有低到个位数，场馆里也依旧贴心地打上了暖气。刚入座，边上阿梦和方顺连秋季队服外套都脱掉了，剩下一件薄薄的短袖T恤，季霜看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把自己的外外套又裹紧了些。
可能她是太紧张了，总感觉四肢供血不足。
赛前等待的时间里，她一手一个暖手宝来回揉搓，包装都快被她搓碎了。
六场比赛下来RIV积分倒数。
虽然不是垫底的几支，但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不论是圈运、指挥、枪法、配合、协同哪里出了问题，结果反正是这么个结果了，谁也摘不开。
赛后沈教第一个点名季霜不够自信，“长条房那波你跑什么？”
季霜心虚，不可避免地降低音量，“我血量低，怕被秒头。”
“你打了对面几枪心里没数？”沈教不留情面地反问，“该怕被秒头的是对面的，你这一怂就给了别人可趁之机。自信一点啊，别把自己的气势吓没了。”
回基地以后教练组争分夺秒地复盘，大家没一个敢走神的，都专心致志。
毕竟才第一个比赛日，还有机会追分。
小组赛的时候和ERT抢跳点拖了他们战队太多的节奏。
RIV以微弱的优势赢过ERT的时候他们还担心对面会把抢跳点这事拖到季后赛，非要roll个你死我活出来。结果ERT爽快地去了别的地方，这对RIV来说是好事。
除去了不确定因素，他们更要抓紧机会。
可惜结果不尽如人意。
直到季后赛最后一天，大概是知道这个赛季再也没有翻盘夺冠的机会了，RIV的大家才彻底放开，甚至敢在一圈追车，四圈干拉，八圈主动当裁判。
没有后顾之忧的结果是接连吃了几把大分，场均十分以上。
从单日的成绩来看，是极其恐怖的。
也让他们倒数了两天的排名一把一把地挤进前排。
打是打爽了，可这带来的落差感可不是一星半点。
最终，今年RIV秋季赛的排名定格在了第五。
收拾外设的时候季霜还恍惚间以为明天的同一时间她还会来到这个地方这个座位，继续接下去的比赛，以为他们还有机会把排名往上提一提。
离开的时候季霜一反常态地把外设包背在身前，又回头望了望已经空了奖杯台。
飘落在脚下的是淋在其他战队身上的黄金雨。
当年与世界冠军失之交臂的周迭会是什么心情？
手机重新开机，涌进来方绮卉的数条消息。
【卉卉：决赛加油啦！】
【卉卉：你们决赛了是不是有很多粉丝堵在外面啊，我想叫跑腿给你送一束花花，但不知道哪个门可以送到你手上。】
【卉卉：我想跟你舅舅和魏柯打听来着，但他们估计也不清楚。】
【卉卉：对了，明天我生日，还剩不到两个小时了，我的礼物呢礼物呢礼物呢？】
【卉卉：你要是因为小小的比赛忘记了我生日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可是会生气的！】
看到最后两条内容，季霜悬在手机屏幕上方的手指都抖了。
她手忙脚乱地打视频电话过去，可是从视频切语音到手机拨号，都没有人接。
理论上来说，方绮卉不会那么早睡的。
季霜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赶忙发了个场馆出口的位置过去，又发消息问方绮卉有没有给跑腿小哥留自己的电话号码。
“领队，我朋友叫了跑腿给我送东西，我得出去拿一下。”
没等郑运有所反应，周迭便问：“哪里？我车正好停在外面。”
季霜说了位置，周迭说：“我们一起走，还有方顺。”
“啊？”突然被点名，方顺不明所以，“咋还有我的事？”
“来的路上你不是说坐大车晕吗？”周迭解释，“回去你坐我副驾，应该好点。”
“也行。”方顺嘴上答应的爽快，可是周队把车停在路面上肯定不是马路对面的那种路面，少说得走个五六七八分钟才能到。他现在好困，恨不得马上一头扎到座位里面昏睡过去，睡着了就不晕车了嘛。
季霜捏着手机，半天没跳消息，也没有来电，她真的很急。
一边是出于水灵灵地忘记姐妹生日的愧疚，一边是方绮卉万一真的睡着了，她也没联系方式找不到跑腿小哥不是耽误人工作吗？
紧迫感两相挤压叠加，季霜的脚步也不由得加快。
还没走到门口，就到处往外望。
这边的小侧门，除了工作人员和来比赛的选手以外没人会知道。
外头空空荡荡的，连半辆电动车都没看到，更别提人影了。
季霜低头，重又拨打电话。
几下“嘟”声过后，突然接通了。
“喂？”
“抬头。”
话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季霜茫然地抬头。
紧接着，一个举着手机抱着鲜花的身影加速向她这边奔来。
季霜清晰地感受到了听筒那端传来的风声、跑步声，以及笑着的喘息声。
“我的宝贝，完赛快乐！”
鲜花和方绮卉一齐撞进季霜的怀里，她踉跄了几步才勉强站住。
“粉丝……粉丝……”
纵是周迭也没见过这场面，话在嘴边绕了两圈硬是没说出来后半句。
“什么粉丝，我才不是粉丝。”方绮卉抱着季霜原地转圈，“我可是亲友，如果有现场观众席要坐咱们RIV第一排C位的那种。”
季霜已经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昏了头脑，根本顾不上身后的两个男人，“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来的？等多久了？冷不冷？饿不饿？”
“饿死了，我晚饭就吃了这么小一块小面包。”方绮卉用手指比划大小，委屈的要死。
这下季霜才转头问：“队长，我们秋季赛后是不是要放假几天？”
“要复盘的。”
“沈教不是连夜回丈母娘家了吗？”方顺头痛，“怎么还要复盘？”
“我们休息三天，沈教回来就复盘。”
季霜小声又迅速地和方绮卉商量了几句，扭头问：“那我能请两天假陪我朋友玩嘛？”
“她成年了吗？”周迭不太放心。
季霜点头如捣蒜，“她比我大几个月呢。”
“那你们住哪儿？”
“我已经订好酒店了。”方绮卉迅速接话，绝不让任何一个问题得不到妥善解决。
“你们父母知道吗？”
方绮卉依旧积极回答：“出来前已经和我爸妈报备过了，我爸妈知道了季霜爸妈也就知道了，放心吧放心吧。”
季霜继续捣蒜。
尽管如此，周迭还是忍不住提醒，“行，你们俩在外面注意安全，需要帮助随时电话我。”
“谢谢队长！”终于得到许可，季霜喜上眉梢，已经做好预备动作准备光明正大地跑路，“走啦走啦走啦～”
“你……”周迭话在嘴边，而季霜已经跑没影了。
他站在场馆外默默叹气。
季霜竟然背着个比赛用的外设包就跑了。
当了许久背景板的方顺终于找到开口的机会，自动触发了吐槽机制，“周队，你今年真的只有二十二岁吗？”
“什么意思？”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出去玩两天而已，又国泰民安的，操那么多心干嘛，你活得太累了。”
周迭收回视线，瞥了方顺一眼，“你现在回去坐战队公车还来得及。”
“别呀周队，我知道你体贴入微，无差别照顾我们大家~”方顺谄媚地往周迭那边靠，然而没等靠近，周迭就已经大步流星地走远了。
出租车上，方绮卉兴奋地拉着季霜问：“刚才和你们队长站一起的就是大顺666吗？”
“对。”
“啧，看直播我以为他是那种吊儿郎当的风格，没想到本人反差这么大，果然不能轻信互联网。”
“我呢我呢？”
“唔……我们太熟了，你摄像头画面就那一个视角，表情都看不清。”方绮卉努力回忆无果，诚实地坦白，“而且我光顾着看帅哥了哈哈哈哈。”
“帅哥！？哪里！？”
方绮卉掰着手指开始点，“你们队大顺666，还有个叫李巡的年轻队长，还有还有魏柯喜欢的要死要活的那个……蓝蓝的太阳？都帅帅的。”
季霜的脑海中一个个闪过方绮卉提到的选手。
可惜很遗憾，相比起回忆他们的面容，更先抢占季霜大脑画面的是他们各自战队的跳点以及选手个人的操作风格，“就……还好吧。”
“你知道为什么吗？”
“什么？”
“因为我们的审美和关注点不一样。”方绮卉一针见血，“换了你肯定觉得你们队长和欧神更帅，而且特指游戏操作。”
被说中的季霜没有出声，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克制自己笑不露齿。
——
周迭和方顺晚一步回到基地，刚推开门就闻到了食物的香味。
远远地，阿梦就招呼他们，“炸鸡啊，快来，刚到的。我还给阿霜带了两斤糖炒板栗，当熬夜看电影的零嘴，看我多贴心。”
方顺一个箭步上去就塞了个鸡腿到嘴里，含糊不清道：“你阿霜跟别人跑了，这两天回不来。”
“什么玩意儿？还有这么荒谬的事？”
方顺指了指晚一步进来的周迭，“不信你问队长。”
“季霜和朋友出去玩两天。”周迭一边回答，一边径直走向楼梯口。
“周队，你不吃点？”
“困了，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