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霜站在水池前，嘴也没闲着，边洗边吃。
她想想不对劲，又问：“爸，你说队长的单子不是平台上的，那是哪里接的？”
季学山回答，“微信啊。之前有顾客来过店里想单独定卤牛肉，就加了我好友。忙得过来我就给他们做。要么上门来取，附近的也会送货上门。”
季霜水果也顾不上洗了，擦干净手，忙问：“爸爸，手机给我看看。”
“在壁龛上，自己拿。”
季霜利落地拿到手机，举到季学山面前扫脸解锁。
季霜没在微信列表里找到周迭的账号，但搜索地址关键词后，通过聊天记录找到了联系人。
是个季霜没见过的账号，从头像到ID全然陌生，半年可见的朋友圈里有几条日常。完全不是周迭的风格，季霜几乎可以确定这不是周迭本人的账号。
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和季学山确定了刚才下单的确实是这个账号没错，就把爸爸还没来得及收的款给人家退了回去。
没多久，对面回了个——【？】
又没多久，季霜的手机屏幕亮了，是周迭向季霜发起了一笔转账。与此同时，季学山的好友栏多了一个申请。
【周迭：把款收了。】
【季霜：请你吃的，队长你都请我吃水果了。】
【周迭：一码归一码。】
【季霜：那我把水果钱转你，一码归一码。】
【周迭：别人送的，没花钱。】
【季霜：那别人也是花了钱的。你觉得五斤车厘子和一筐草莓值多少钱？我把钱转你。】
这下，对面许久没有消息发来。
【对方正在输入……】的字眼闪了好久，良久才终于弹了条新消息出来。
【周迭：你真的要和我算这么清吗？】
【季霜：要的。】
【周迭：过两天我要回乡下去，想要给家里老人带一些不辣的卤牛肉。后天中午，帮我送到今天这个地址。】
【季霜：好~】
季霜把定单需求传达给季学山，还特地强调了是给老人吃的，让季学山把牛肉炖的软烂一些。
晚上和方绮卉视频的时候，季霜还提起了这件事。
对内情一无所知的方绮卉非常震惊，“你们队长竟然是珉市人？”
“听说队长妈妈是珉市人的。”
“这么有缘分的事情竟然没听你说起过。”
季霜把手机架到桌上，摸出指甲剪，“我也是到战队以后才知道的。以前一直以为队长是蜡城人来着，有一阵子还特别想去那边玩。”
“还住这么近，四舍五入你们简直和邻居没区别。”方绮卉想想都羡慕的很，“你说你们不会之前就见过吧。”
“不可能。队长打职业好多年了，放假回家的机会不多，能在街上偶遇的概率无限趋近于零。”季霜落寞，“更何况，我要是能偶遇他，肯定原地起跳，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哎呀。”方绮卉摆摆手，“无论如何，你现在是RIV的一员，他是你的队长。你们成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什么‘偶像工位在我隔壁’，不要太爽，偶遇不偶遇的算得了什么。”
顿时，季霜撂下指甲剪，心虚道：“只有过一次，那种烟花爆炸一样的欣喜。”
“什么时候！？”方绮卉竖起耳朵。
“去基地试训，第一次见到队长的时候。”
之后的情绪就复杂又说不清道不明了。
她时常在某件事后陷入自我质疑。
作为粉丝，她越界了。
作为队员、同事，她多管闲事了。
季霜开始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还很懊悔的样子，“我当初就应该在RIV浅浅试训一下，然后签约其他战队，这样就完美解决了我的困扰。”
方绮卉要被气死了，气不打一处来，“能和自己的偶像同吃同住共同进退，你竟然！！！！”
“同吃同住？”季霜眯眼，瞅了眼屏幕，“能换个形容词吗？”
“什么玩意儿你！？”方绮卉简直想穿过屏幕掐季霜的脖子，“见鬼的我说是形容词吗？同吃同住难道不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吗？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稍等。”顿了一下，方绮卉冷静道：“……你有情况。”
“什么情况，”季霜警觉，“没有情况。”
“你有情况。”方绮卉一看季霜这德行就是欲盖弥彰，“背着我悄摸谈上了，最近在吵架？”
季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要是方绮卉这会儿在自己身边，她一定把方绮卉的嘴捂上了，顺便摇摇她的脑子听听里面是不是全是水声。
“你可真够敢想的，你怎么不猜我中了千万大奖，准备付违约金叛逆一把。”
“那可太好了，我大学一毕业就黏在你身边做全职闺蜜。”方绮卉微笑，“少给我转移话题，快老实交代。”
“我最近是有一点点敏感。”季霜虚心地垂下头，用手比划着自己的敏感程度。
很快，季霜言简意赅地描述了下从自己尿结石开始到今天，队长对自己特别关照的种种。
“你说，就两个红绿灯的事，我走路来都没活动开，他竟然要开车送我，我是没长脚吗？”季霜脑袋撑头，愁眉苦脸的，“我欠队长的人情越来越多了，根本还不完。”
“唔……”方绮卉没有发表看法。
“自从我查出来尿结石以后，队长天天盯着我喝水。一开始不习惯我和队长提意见来着，他竟然跟我道歉。我爸妈都不会这样对我。”
“啧。”方绮卉依旧没有发表看法。
“而且。”季霜的愁眉苦脸更甚，“阿梦说队长对我好像过度紧张了。”
一直以来，周迭在季霜心目中的形象都是高大温柔的。
专业能力不用多说。在生活上，他也是细致入微。
对所有人都很好，能照顾到大家的情绪，记住大家的喜好，任何他能提供的帮助都倾尽所有。
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在受到照顾的时候季霜都以为自己是被雨露均沾的一份子。
可阿梦压低音量的话语着实给了她很大的震荡。
方绮卉学季霜的动作，同样双手撑头，问：“你为什么会反思这些呢？”
“这很重要，这……”季霜欲言又止。
“你有问题。”方绮卉很肯定自己的猜测，“容我带入一下。如果是粉丝，我的偶像这样对我，我简直开心到要起飞，恨不得路上每盏红绿灯的时长都拉满；如果是同事的话，和同事关系和睦，被关照的同时你也多多关照回去不就好了，良性循环多好啊；但不过，如果是上下级、老板和员工的话，你还是要小心一些，当心他对你图谋不轨！”
季霜对方绮卉输出的内容一直处在难以消化的状态中，只是淡淡地发出困惑，“……啊？”
说到这儿，方绮卉来劲了，“可要是你对你们队长有意思的话，你自己把握把握尺寸，发展一下下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咱都是成年人了，又不是早恋，趁年轻遇到喜欢的可要抓紧了。”
季霜差点就要拍案而起了，“我怎么可能对迭哥有超出队长和偶像的喜欢啊？这是亵渎！”
“你队友都看出来在提醒你了！你你你你……”方绮卉恨铁不成钢，只好恨恨别的，“都怪我们学校没有入你眼的。”
沉默。
季霜低头瞧瞧自己的手指头。
聊了半天，指甲剪了俩。
“行了，你别一脸便秘样了，趁放假这段时间不接触，自己好好想清楚。爱情转瞬即逝，过了这村可没这店啊。”
“好。”剩下八个手指头季霜也不想剪了，遇事不决就做缩头乌龟，“我练枪去了。”
挂断视频之前，方绮卉依然不懈余力地嘱咐，“好好想想！”
在逃避事实这件事上，季霜意外地擅长。
她在训练场练完枪就一头扎进了排位，凌晨两点才反应过来到点该睡觉了。
给季学山发完消息告诉他今晚自己训练到太晚，早上需要睡懒觉以后，就美美地关上了灯，裹上了被子，打开视频软件开始冲浪。
没两条视频，她就刷到了自己。
整体画面昏暗，最多的光源是由显示各个战队队名队标的LED屏幕提供的。
季霜看到自己的脑袋往周迭肩膀上一歪，就那么挂在他身上被火速带离了赛场。
季霜确信视频没有加速。
她对当晚的很多事情都没有什么印象了，只记得疼得精神恍惚。
周迭是三步并做一步冲出去的，现场纷杂又明暗不一的光线在他们的队服上迅速闪过，没有片刻停留。
视频以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为终止。
切换到下一条推送，季霜又把视频划了回来。
标题是——【好甜啊啊啊】
没有带任何tag，却精准地推送到了季霜手机上。
“什么乱七八糟的。”季霜划走视频，下一条是回村的狗子叼着引燃了火线的烟花满院子乱跑，很快，屏幕被炸开的星星点点占满，背景中的人声也被鼎沸的爆炸声淹没。
视频结束，季霜听到了自己有力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