衰败

    马车驶入城门,这里早已没了把守的士兵。

    辛乐从马车内探出头来,嘟囔着:“倒也没看出这里和澄羊有什么区别。”

    南湘子坐在车内,闭目养神。

    “打起仗,街上便也没了人,同野地也是没什么大分别的。”

    马车稳稳地向内驶,一直到了将军府前,辛乐搀她前去扣门。

    原本没人应,直到南湘子朝着里面说了几句话,才终于有人应门。

    “可是小姐回来了?”

    随后见到的便是白芨发愁的面孔,她打开门将南湘子请进来。

    南湘子舒展的眉又悄悄皱起,“白芨,你怎的还在府上?”

    白芨搀着她另一边,朝院里观望了会才低声说:“小姐临走前交代过奴婢,倘若哪一日京中乱了便派人去找国公爷。”

    “母亲拦着不让人去么?”

    白芨往前走了两步,暂且停了下来,说:“奴婢等老爷领兵出府后,便照小姐所说的派了人去,结果……”,她又往内院看了两眼,没什么声响也没有人影,“结果派出去的人回来说——国公府的人谢绝将军府的人来,便是报了夫人的名也不肯理。”

    她说完才跪在南湘子跟前,“小姐,若是你有怨气,只管撒在奴婢身上,求你放过夫人。”

    南湘子睥睨这匍匐着的人,眼底无多少波澜,“白芨,你害怕些什么呢?”

    白芨扬起头来,她眼眶里不知何时蓄满泪水,连连磕头,血混着灰尘在她额上糊作一团。

    “我问你,你害怕些什么呢?你不是早早倒戈帮着我对付你侍奉的夫人么?此刻何必伪善呢?”

    她跪着爬过来,连连摇头,“小姐,你放夫人一条生路,如今国公爷铁了心不再管夫人,除了您没人能护住夫人了。你就此罢手,夫人好歹真心实意对待你。”

    南湘子甩开白芨,面朝辛乐拜托道:“能帮我拦住她么?”

    辛乐脸色有些复杂,最后朝白芨撒了什么东西,她便趴在地上不动了。

    于是南湘子迈步向后院去,再没有谁能拦着她了。

    “我问你,你要去杀了这院子里的某个夫人么?”

    她朝前走的步子顿住,并未回头,“对啊,你要来看么?”

    身后再没了回应,她只听见那姑娘嘀咕着,什么嘛,原来也蛮恶毒的。

    南湘子嘴角勾起浅浅的笑意,她踏进了熟悉的院子。

    一进来便看到远远有个女人站在树底下,瞧见她后微微点头。

    她亦是颔首回应,随后推开了主屋的门——珠串晃动的声音越发清晰,屋内的人看清来人,终于脸上露出几分喜色,“颂安,你可算回来了,白芨呢,方才她说听见有人扣门去了前院,没瞧见她么?”

    “你爹方才带了人出去,外面闹哄哄的,我心里总是不安,幸亏你回来了。”宁佳芸亲昵拉住她的手,随即皱起眉头将她的手翻过来,“怎么弄成这样,这会恐怕也不好找医师。”

    南湘子任由她握住自己的手,柔软又温暖,和记忆中桂娘练琴的手不一样,和自己的也不一样。

    ——一双从受过苦的手。

    “娘同你说,那小院里的女人自你离开以后,整日缠着你爹,还耀武扬威不来请安,我日日心中不痛快。如今瞧见我儿回来,什么气儿都消了。”

    她对着久别重逢的女儿喋喋不休的诉说着自己的难处,连同那些寥寥无几的乐事。

    终于她发觉了有些不一样的地方,大滴泪水砸在她手背上,原本放在她掌心的那双伤痕累累的手将她攥得又紧又疼。

    “颂安?什么人惹了你?”

    “你是我的娘吗?”女儿笑着问她。

    宁佳芸的脸上出现一瞬间的空白,“你……说什么?”

    女儿只是看着她,却没回应,她顷刻间紧张起来,想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我、我自然是你的娘啊,颂安,你莫不是累糊涂了?”

    “母亲,此刻装模作样做什么呢?白芨派人去国公府的时候您没有问她缘由么?爹带人出去时什么也没说么?或者他们都没说,或许爹只告诉了小院里的那位姨娘,你怎么不自己去问问她呢?”

    “你在说什么啊?”宁佳芸的脸上是货真价实的茫然,她从不是藏得住事的人。这些年倘若不是有白芨在,若不是有个那样的爹在,她如何坐得稳主母的位置,如何能叫陈储申与她虚与委蛇。

    可怜到这份上居然她还什么都不清楚。

    女儿紧握着她的手终于放松,转为同情似的抓握,“母亲,府上派去外公那里的人被回绝了,他们同所有将军府的人划清了界限。”

    “母亲,你知道爹反了么?”

    女儿笑着捧住母亲的脸,两张脸靠得极近。

    “不是的,爹没有反,他要帮着太子殿下抢回皇位。可是他不知道,那太子殿下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在用他之前就计划好要除掉他了。”

    “有手握如此大权的人站在身侧,任谁坐在龙椅上都会不安稳的。”

    “母亲,将军大人再也回不来了,整个将军府也要因为他上下都被发卖了去。”

    “母亲,我原本是给你留了后路的,我想着骨肉血亲,外公无论如何会接你过去的,可是他怕被牵连,竟狠心彻底放弃了你。”

    “可是你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你这样的人,被保护的这样好,而我的娘亲要被你活活逼死?为什么?为什么!”

    母亲在女儿面前不可置信的颤抖,她愣愣抓住南湘子的手臂,“你为什么说这些,你发了疯了么?”

    南湘子终于松开她,良久才开口,“你跟我走吧,不走留在这里就是死路一条。”

    “小姐!求你放过夫人……”

    一道人影闯进来,拦在宁佳芸和南湘子之前,后面是气喘吁吁的辛乐,“她突然就醒了,我只是不喜欢血味离得远了点。”

    白芨冲进来仔仔细细检查后才发现宁佳芸除了愣愣的毫发无伤,只是拉着她问,“白芨,颂安说老爷不回来了,是真的吗?我爹也不管我了,是真的吗?”

    白芨急忙想要解释,却找不出合适的措辞,一旁的南湘子笑了笑,“白芨,你若不说实话,是指望她在这里待着傻等么?”,说着南湘子便转身往外面去,树下站着的那位薛姨娘已收好了行李等在门前。

    她不愿再去看宁氏,只听见白芨微弱的一声肯定,随后便是一声尖叫和闷响,“小姐!!”,门前的姨娘也变了脸色。

    南湘子猛然回头,便看见宁氏跪在地上,心口插着一把簪子。白芨半边头发散着,抱着宁氏大声哭嚎。

    她满脸错愕,在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跪在宁氏面前,“你、你……你为什么……”

    也许是抱了必死的决心,簪子插得极深,宁氏痛得直抽气,一把抓住南湘子的手,“你瞧不起我,自作聪明将我的真心丢在地上揉搓……你不是想为那个女人报仇么……哈哈哈哈哈哈,杀我的丈夫又假作慈悲来施舍我吗?”

    南湘子想阻止她。,“别说了,我带你去找人治!”

    然而宁氏狠狠拉住她的手握在那只簪子上,用尽力气狠狠按下去,“我可不要你的可怜——我要,死在你的面前。”

    “你要像记住那个女人那样,记住我,永远都不能忘——”

    她说着,已经全是出的气了,白芨抱着宁氏也渐渐不哭了。

    南湘子想问她,你也不走吗?

    白芨已经抬头狠狠瞪着她道:“你快些走吧,既然不肯待在这地界,还站着做什么?”

    南湘子还站着没动,身后的薛姨娘不容置疑地拉着她往外走,只听见屋里的女人在自言自语。

    她盯着摆在桌上那张铜镜,仿佛瞧见了自家小姐出嫁时的模样。她张张嘴,微笑着,笑得那样快活:“小姐……放心好了,有奴婢在谁也欺负不了您……”

    半日内,皇城内常人看不见的闹剧便落下帷幕。

    死而复生的太子殿下带人制住朝中乱臣贼子,官家年事已高让贤于太子。

    其后论功行赏,带兵揭竿而起的大将军没等到赏赐,等来了如山高的状书,被禁足家中听候发落。

    彼时在得意酒楼上闭门不出将近半月的南湘子等来了当今太后姜氏的传唤。

    传话的公公恭敬立于门前,脸上挂着客气的笑。

    南湘子问:“太后娘娘请了玉面郎君和陈氏长女一同去?”

    “是。”,那人笑着道:“娘娘说了,这两位都是如今的官家落魄时的扶持之人,想找个众人都方便的好日子,一同见一见到时您二位有什么想要的赏赐,娘娘全都给。”

    “那——我是哪一个?”

    公公皮笑肉不笑,“什么哪一个,您真会说笑。这咱家哪里知道这样清楚,只知道娘娘嘱咐咱家来,叫送两身衣裳,您挑喜欢的穿上过去就是。”

    “却没有说具体的时间?”

    那人毕恭毕敬抵上一个腰牌,“凭此物件何时去都成。”

    传话的人走了,两身衣裳摆在桌上,一身男装,一身女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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