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变

    震天的喊杀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慕容檀拔下金簪划开碍事的裙裾,却在冲向殿门时撞进一个带着龙涎香的怀抱。扶霄单手揽住她后腰,另一只手挥剑斩落飞来的流矢。

    “怕吗?”沉着冷静的声音混着血腥气拂过耳畔。

    “害怕可活不到今日。”

    耳边传来扶霄低低的笑声:“那便陪孤杀出去。”

    慕容檀与扶霄一人长剑一手短匕,带着亲卫死死守住殿门与叛军打斗着,殿内众人只闻得兵戈交接的碰撞声,都惶惶不安地交头接耳着,惊恐不已。

    殿内都是朝廷官员与一众家眷,万不能出差池。慕容檀如是想着,一转头只看见一柄刀冲着扶霄背后直直刺过来,“陛下当心!”

    正当所有人来不及反应时,慕容冲携长剑破空而来接住那人攻势,生生挑开一剑:“陛下可要保重自身,切莫让护卫之人无辜受过!”

    “护卫有功,自当赏!”扶霄趁机从刺客中杀出一个缺口,带人径直奔向西偏殿:“守好此殿,孤先行一步!”

    慕容檀内心无力吐槽扶霄来去如风全然不把己身安危放在眼里,还拿她当侍卫使的做派,那人倒是威风凛凛大步离开,留下一地烂摊子让她不得脱困。思及此慕容檀内心烦躁更甚,丢了短匕换上缴获的双刀继续激战。

    刺客头目也是一个苦不堪言,光是一个功夫了得的慕容檀便难以对付,慕容冲更是狠绝凌厉招式全无君子之风,比土匪还要土匪。情急之下,他假装受击跌倒在地以身破门进入殿内,却一个翻滚起身直接挟持住离他最近的一位官员:“别过来!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他!”

    宴席上众人都被这动静吓破了胆,刀架在脖子上的王猛却神色如常,不见分毫惊慌之色。

    慕容冲兀自冷笑着,慕容檀将刀掷在他面前:“放开丞相,现在归顺,你还有一条生路可寻。可若是伤及朝廷命官,十个脑袋也不够你掉的。”

    王猛被利刃抵着咽喉,却突然轻笑出声:“阁下这条命,是自拿刀那一刻起便身不由己了吧?”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仿佛刀架在脖子上的人不是他一般:“让本官猜一猜,口音不似秦人,应是代国所来吧。”

    刺客手腕一颤。

    “你主子许诺你什么?”王猛依旧面无波澜地发问,“封官赏爵?还是......”他压低声音,“......全家性命?”

    刺客冷笑:“不要以为说这些我就......”

    话未说完,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精准穿透他眉心,刺客瞳孔骤缩,面上似心有不甘般倒下,殿内惊叫声连连。

    拓跋珪收弓立于殿柱旁,面上还溅有新鲜血迹尚未擦去:“王大人好手段。”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刺客便被一击毙命。

    王猛整了整衣冠,自得的举起茶杯啜饮一口。

    “代侯言重了,为人臣子,哪怕为陛下豁出一条性命去,也是在所不辞的。”

    他目光在慕容檀与拓跋珪之间游移:“公主与代侯配合默契,倒像是......”

    “早有预谋一般。”

    这话便是明晃晃地将他们往叛贼同伙身上引了。慕容冲心里直骂这官场上成了精的老狐狸,不知感恩还反咬人一口。

    “王大人慎言。”慕容檀自袖中拿出令牌,鎏金刻字在烛火下熠熠生辉,“此乃影卫符令,见令如见君。”

    殿内哗然。王猛看着令牌也不□□露出微微惊异之色——陛下居然将如此重要的令牌交给了她。他面露凝重之色。

    令牌的威慑作用将席间最后一点骚动也镇压了下去,殿门禁闭,众人只能惴惴不安在此等候。

    张夫人看着慕容檀守候于殿门,一身衣裙都沾染了血煞之气,不知才缝好的伤口裂开没有,她心下微叹,王丞的性子也是个说一不二的,被他揪出一点错处,怕也是要在朝堂上参上几本。

    殿内烛火摇曳,血腥味混合着熏香,令人窒息。慕容檀背靠殿门,双刀横握,目光如冰环视着殿内众人。

    “公主,”张夫人轻声道,递上一方素帕,“擦擦脸吧。”

    慕容檀这才察觉脸颊黏腻,原是溅了血。她接过帕子,低声道谢:“夫人不必忧心,叛军一时攻不进来。”

    旁侧有官员开口:“公主倒是镇定。只是不知,这令牌是何时所得?”又意有所指地瞥向拓跋珪,“代侯又为何恰好在此?”

    “围猎时陛下便交予我。彼时护君,如今护诸位大人安危。”

    拓跋珪抱臂而立,琥珀色的眸子闪过一丝冷意:“大人此言差矣。本侯奉命赴宴,恰逢其变罢了。”

    “当真巧合至此?”

    慕容冲长剑"铮"地出鞘半寸:“若无我等守候在此,凭借宫中侍卫之能耐,诸位或许仅余尸体了。”

    慕容檀将刀直插入地,转而看向王猛,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王大人若有疑虑,不妨等陛下回来亲自问询。此刻内忧外患,大人却在此挑拨离间,是何道理?”

    “报——”

    宫门外高声唱和着:“叛军已伏诛,解禁——”

    众人听闻,脸上表情各异,内心也是各怀鬼胎。

    拓跋珪默默收弓,退入阴影。慕容冲仍持刀而立盯着王猛的一举一动,眼中晦暗不明。

    这场宫变,终于迎来尾声。

    -

    长乐宫的丧钟在黎明时分敲响。太后吞金自尽的消息传开时,慕容檀正在煎药。小满匆匆跑来,说扶霄在宣政殿等她。

    推开殿门时,晨光正掠过帝王案头的奏折,扶霄正仔细批阅着,见到她来也未曾停笔。

    “听闻太后死时,以白帛血书‘成王败寇’四个大字......”慕容檀观察着扶霄的反应,“可瞧陛下这模样,是要行孝到底了?”

    “事情真相无关紧要,重要的是皇家体面,如何展现在世人面前。”扶霄漠然地翻阅着奏折。

    “大家彼此心知肚明,便够了。”

    “大家是有交代了,陛下您呢?”

    扶霄抬头看了她一眼,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身为一国之君大摇大摆置身于刺客群之中,若是伤及龙体,周围人该当如何?国之未来该当如何?陛下未免太不把安危放在心上了些。”

    扶霄笑了:“你这是在担心孤吗?”

    “陛下自作多情的功夫还是这么了得。”慕容檀抱臂而立,“不,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是怕陛下出什么差池,身边人必被拿去开刀,首当其冲便是臣女。”

    “是么?孤也并未‘大摇大摆’将自己安危弃之不顾,不是有你这个高手守候在孤身旁?”

    “你做的很好。”扶霄平静地抬头凝视她:“只有孤亲力亲为,亲手将太后一党斩草除根,才能为众人亲眼所见。”

    “如此,才能让他们真正承认孤这个君主。”

    “若是一心寻死,一百个高手也无力阻拦。毕竟在王大人眼里,这次叛乱,我等可都难逃其咎呢。”

    扶霄的朱笔在奏折上悬停片刻,墨汁晕开一朵花:“王猛今日上奏的折子,你可以看看。”

    他沉吟片刻,说道:“对你而言都不是坏事,却也未必是好事。”

    那里摊着两份诏书——一份是给慕容暐加封的恩旨,另一份却赫然写着“封清河公主慕容檀为妃”。

    扶霄玩味地注视她的反应,慕容檀指尖在第二份折子上划过,苦笑道:“臣女尽心护卫,王相为何恩将仇报......”

    扶霄叩了叩桌角:“寻常人难求得的恩惠,你却好似避之不及?”

    慕容檀深吸一口气:“陛下,臣女再三思索,兄长现得荣宠已然是陛下施恩,再加封恐受旁人非议。至于封妃的旨意,恕臣女无福消受。”

    利刃会锈,凤冠易朽。两个入口都指向鸿门宴,只是结局不同而已,王猛是铁了心要扳倒慕容家。

    至于封妃的问题,也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只要她公主的封号在一日,时间长了,王猛不说也会有别的人陆陆续续进奏。

    “自行决议吧。”扶霄将朱笔递给她。

    慕容檀看着诏书上未干的墨迹。她想起围猎那日帝王赐的马鞍,想起混战中护在她身后的一剑,想起受降仪式上他高高在上的模样到如今身不得已的独白。这些零碎的细节像萤火,在血色弥漫的深宫里微弱却固执地亮着,勾勒出一个矛盾的人影。

    到底哪些话是你的帝王心术,又有哪些话是真心之言?

    “陛下。”她突然按住诏书,“臣女若是两个都不选呢?”

    扶霄挑眉。

    慕容檀跪地一拜,起身时面前却投射下一片阴影,是那人踱步至她面前。

    “那孤便将它们都驳回。”

    “然后,一同出宫吧,随孤去微服私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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