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形

    就这样,林清河开始了每日晒太阳、吸灵气、睡大觉和逗师叔的生活。

    虽然她还无法控制灵气,但大抵是草木本能,她的身体会自动汲取营养,也就是灵气。

    在师叔日复一日的精心照料下,林清河的本体长得愈发漂亮——翠色欲滴,晶莹剔透。一眼瞧去,还以为是不知名的灵草,总归与“凡草”沾不上边。

    许是在灵气里浸染得多了,林清河对身体的控制愈发顺畅起来。她甚至觉得,再这样下去,某日将根系从地下拔起来就跑也不是不可能,那定能吓蓝染师叔一大跳。

    可惜的是,虽然对外界的感受更细致了些,但她到现在还是看不见。

    这山上的大鹅脾气暴躁,见人就叨。原本还只是祸祸人,不折腾草。结果某日不知抽了什么风,许是她的本体看起来太好吃了,硬是想冲过来叨她一口。

    然后就被师叔布下的防护阵挡了回去。

    大鹅从此记恨上了,在被挡回去数次后,不死心地日日来她面前转上一圈,一副等“等你成熟先叨一口”的架势。

    在林清河进入宗门两年后,一日她从梦中醒来,“睁开”了眼睛。

    她都快要将“睁眼”的感觉忘记了。

    这次“睁眼”,与做人时的感觉不同。她能看见的瞬间,丰富的色彩从黑暗中氤氲开来,将黑暗迅速挤占、驱逐,好似在眼前铺开了一副瑰丽的画卷。

    十分新奇的体验。

    两年来,林清河终于能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她睁眼时,正值秋日。林清河看见了眼前的小院子——一个平平无奇院落,与凡间农户的居所并无不同,是蓝染师叔的住处;守在远处的大白鹅,性子凶悍,身上的毛却洁白蓬松,看起来时常梳理;向下看去,到处都是师叔收集回来种的奇异植物,还有各种没见过的阵法在运转,不少植物上挂着累累硕果;再向下,是忙忙碌碌的弟子,和时不时飘上来的吵闹声。

    向上看去,天朗气清,万里无云。

    一瞬间,诸多情绪与色彩一同涌上心头。明明是一株草,她却感受到了心脏的跳动——扑通,扑通,扑通。一下又一下,强壮有力。

    天上鸿雁南飞,她只觉天高地阔,畅快非常。

    她享受这一瞬间的感觉,也就没有察觉到越来越多的灵力向她涌来,没有意识到她长出了手脚,化为人形。

    回过神来时,已是三天后。那株小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粉雕玉砌,身着碧裙的小姑娘。

    林清河还在阵法内,外面正围着那只羽毛白得像在反光的大鹅,再远一些,有三个人围坐在一张石桌旁下棋品茶。

    她眨了眨眼睛,向前迈了一步,然后“啪叽”一下摔在了地上。

    林清河:“。”

    就很无语,两年不做人,已经忘了怎么走路。

    行吧。

    那三个没良心的人,听到摔倒声看过来,第一反应是哈哈大笑。

    林清河抬眸看去,左侧那人一身蓝袍,束着高马尾,摇着折扇,应是蓝染师叔;中间那人拿着一只茶杯把玩,姿态豪放,肆意张扬,应是师父;右侧那人乌发半挽,一身白衣,书生气扑面而来,更多几分沉稳,端的是一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是掌门师伯鹤柏。

    而此时,蓝染轻笑两声又欲盖弥彰地咳了一下,她那好师父的笑声将后院的鸟雀惊起一片,终是掌门师伯于心不忍,眉目含笑地过来扶她。

    呵,她的好师门。

    林清河撇了撇嘴,借着师伯的手从地上爬起,蓝染和林青时兜头给她扔了两个清洁术,又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小姑娘。

    站稳后,她才发现不对——怎么这么矮?高度才堪堪到掌门师伯腰间。

    她想照一下镜子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毕竟这个高度和手的大小,一看就不对劲。

    林青时看小姑娘站起来后一言不发呆愣不动,用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小徒儿,回神了。”

    就见小姑娘脸上露出些许困惑,抬头看他:“师父,照镜子。”

    林青时闻言,随手给她凝了一面巨大的水镜,让她能将全身照个遍。

    林清河看到了自己的样子:一个可可爱爱的四五岁女童。

    四、五、岁、女、童。

    好好好,从零开始的修真界种草生活,化形了都还得从头再长一遍。

    林清河给气笑了。

    林青时三人就眼睁睁地看着小姑娘古怪地打量了一下镜子,然后像是被什么气到一般,咬牙切齿地吐出一个字:“呵。”

    蓝染递了个眼神:小师侄怎么了?

    林青时:不知道啊。

    蓝染:问问?

    林青时:师兄,靠你了。

    鹤柏回了个无奈的眼神,温声开口:“百岁啊,可是有何不妥?”

    林清河有些疑惑,声音中带着些许不满:“师伯,我为何化形是这幅模样?怎会这般……年幼?”

    原来是因为这个。三人暗暗松了口气。

    鹤柏:“因为百岁天赋异禀啊。”

    林清河头上冒出个问号,眼神中明明白白地写着“师伯你莫诓我”几个大字。

    没想到师伯看起来仪表堂堂,为了哄孩子竟张口就来,鬼话连篇。

    蓝染解释道:“通常来讲,妖族化形即成年,草木精魄亦是如此。”说着甩手将折扇一开,轻轻摇着,“但是师侄你不一样。许是因为心境突破,将你的化形提前了,甚至一步引气入体,可不就是天赋异禀吗。”

    原来如此,那没事了。

    林青时有些好奇:“小徒儿是想到什么了,怎会忽然心境突破?”

    林清河答道:“我当时忽然能看见了。”

    “就因为这个?”

    “对,就因为这个。”

    林青时啧啧两声:“果然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蓝染附和道:“是了。”

    而后看了一眼天色,又道:“百岁尚未辟谷,饿了吧,今日让你尝尝师叔的手艺。”

    林清河这才想起化形三天以来滴水未进,此时注意力一放在腹部,顿觉饿得前胸贴后背。

    蓝染眼疾手快地往她手里塞了一盅汤,鸡汤鲜美的香气扑面而来,诱得人食指大动:“先喝着,垫一下。”转身挽袖向厨房走去。

    林清河本想端到桌上喝,刚要抬脚又想起自己还没驯服四肢,怕不是又走一步就摔了。

    当即不再纠结,席地而坐,咕咚咕咚地灌着汤——一半是饿得,一半是香得。但凡少饿一分,或是汤的鲜美少上一分,都不至于喝得这般急切。

    鸡汤表层油脂已被撇去,喝起来口感顺滑。半盅鸡汤下肚,暖意从胃里泛起,向周身流去。林清河感到饥饿有所缓解,舒服了些,动作才慢了下来。然后在向上升腾飘散的香气中,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嘴里喝到的味道并不比闻起来逊色半分。

    林清河快乐了,她支棱起来了,她又可以了!要是有好感度条,那蓝染师叔的好感度肯定猛涨一大截。

    待林清河把汤喝完,林青时便抓着她的后衣领,像拎小鸡仔一样将她提溜到了桌前。

    林清河:“。”

    桌上的棋盘棋子已被收好。石桌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未被精细打磨抛光,看上去只是一块表面切割平整的原石,边角倒是被处理过,将可能伤人的棱角都削得圆润了。上手摸去,触感微凉还带些温润,细细抚过,并不光滑,还带着原石天然的质感。

    鹤柏见她感兴趣,开口道:“这还是你师父早年下山游历时带回来的,说是看见一块漂亮石头,虽不是灵物,却比凡石坚硬许多,带回来做个桌子正合适。”

    说着又想起了什么:“你师父师叔惯爱捡垃圾,早年游历归来,储物袋里大半装着无用之物。”

    林青时听了不乐意了:“什么叫捡垃圾,那都是宝贝。”他敲了敲桌子,“瞧瞧,这桌子不仅好看,还结实耐用,几百年了仍未磨损,上次那神农架那小弟子还在此悟道呢。”

    “悟道?”

    “是啊,”林青时接着说,“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许是我们在这下棋久了留下了道韵也说不定呢?”

    鹤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怎么不说是闻到了蓝染做的饭菜香气悟道了呢?”

    直到不久后,林青时看着师父师叔在桌上下得有来有往的五子棋,终于明白了掌门师伯那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

    十万大山东侧。

    “姐,那老乌龟说的话你不会真信了吧?”一个银发少年一边发着牢骚,一边跟在一名女子身后,“再走都要到无尽海了!”

    他不满地挠了挠头发:“姐!有没有血脉流落在外,你还不清楚吗!”

    “不管是不是族内血脉,龟长老算到的,都与我族有关,怎能坐视不理?”前方的黑发女子刚想安抚少年两句,忽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头上的猫耳动了动,似是听见了什么,“那边!”

    “少年不满地“啧”了一声,还是跟了上去。

    两人在林间无声掠过,轻快得如入无人之地。

    黑发女子停在一丛杂草前,拨开枯叶草枝,终于寻到了声音的来源——一只不到巴掌大的黑色小奶猫,甚至还没睁眼,气若游丝,孱弱不堪,嘴里正发出细不可闻的“喵”声。

    “居然还真有,”跟上来的少年似是有些不可思议,看清之后不掩面上的嫌弃,“怎么弱成这样?”

    “还是个小崽子,”黑发女子动作轻柔地将小奶猫抱起来拢在怀里,感受着小奶猫愈发微弱的呼吸,蹙了蹙眉,“快回去找族医看看。”

    “真是麻烦。”少年念叨了一句,随着女子加速往来时的方向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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