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林清河婉拒了师父带她回峰的邀请，决定暂住蓝染师叔的山头——若是就这样离开了，一日三餐哪还有如此口福啊。

    虽然对宗门的了解尚不算多，但她觉得整个宗门怕是都找不出来比蓝染师叔做饭还好吃的人了。

    师父师伯离开后，蓝染师叔回屋修炼，林清河就在月光下练习走路。

    很难形容驯服四肢的体验，有些像上辈子刚接触轮滑的感觉——脑子是脑子，腿是腿。更别提她是从一株草变成人，对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不熟悉。

    这具草木化形的身体没什么肌肉记忆，但她的灵魂有。摔倒，调整，控制，是再正常不过的流程。

    待到后半夜，林清河已熟悉了这具身体。虽然身上脏兮兮，腿上也蹭破了些皮，但好在走得人模人样了。

    她回到了自己的那块地里，心念一动又变成了一株小草，扎根，睡觉。

    第二日清晨，蓝染见小草不似往常那般干净，就取了些灵泉水，将小草叶子细细清理了一遍，又往根上浇了浇。

    林清河在师叔清理叶子时就已经醒了，随着身上的灰尘被洗去，她舒服地抖了抖叶子，伸了个懒腰：“多谢师叔。”

    蓝染笑了，拍拍小草叶子，问道：“百岁可有什么想吃的？”

    林清河认真想了想，说了句“粥”。许久没喝白粥了，竟有些想念那米香味。先前尚未化形，师叔做什么好吃的只能眼巴巴地在心里馋一馋，如今终于不必再憋着，可以一饱口福了。

    简单梳洗了一下，就见师父来了，递了她一套蓝色衣袍，“这是弟子服，先前准备的不合身，昨日改了一下，一会儿你试试。”

    林清河应是，收了弟子服，看到蓝染师叔端着几个碗出来。

    探头一看，三大碗灵米粥，粥里还有不知名的肉丝和蔬菜，旁边还放着几小碗配菜。

    林清河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眼巴巴地等着师父师叔动筷。

    蓝染对这渴望的眼神十分受用，说道：“我们师门没这么多规矩，快吃吧。”

    灵米粥炖得火候极佳，口感细腻，将米香味激发了个彻底。咸香的气味温和，加上酸爽解腻的小菜，正合她的胃口。

    简单的早饭，满足感却很强。

    “入宗大比，百岁可要去看看？”林青时问道。

    “不了，”林清河对入宗大比不怎么感兴趣，或者说，她对与社交相关的都不感兴趣，她只想早日学会御剑，方便来师叔山头蹭饭。

    虽说外门弟子许多尚未辟谷，外门亦设有膳堂，但用头发丝想一想都知道，膳堂的饭菜必不可能有师叔做的好吃。

    林清河如今只在意她的蹭饭大业，要是还能学会如何将储物袋打开，那就再好不过了——昨日掌门师伯送了她一个储物袋，是先前说好的见面礼，备了各类低阶材料和灵石供她使用。但很遗憾，她还打不开。

    林青时对此倒是有些意外，小徒弟对入宗大比竟毫不好奇，四五岁难道不正是爱玩的年纪吗？

    林清河被蓝染带到了给她准备的小屋子里。师叔将屋子收拾得干净整洁，屋子的采光极好，床前放着木桌和椅子，桌上备有笔墨纸砚。旁边是一个书架，上面放着的书她还看不懂。

    书桌右侧是她的床榻，铺着整齐的被褥。床尾不远处是梳妆台，林清河过去坐下，正对着一面镜子。将梳妆台的抽屉拉开，便看到木梳、发带、簪子和各种各样的女子饰品。

    想来这些都是师叔准备的了。

    师叔品味极好，虽看起来都是些寻常饰品，但能被师叔收起来的，定有其独到之处。

    林清河一眼相中了一把梳子。梳背半圆，由檀木制成，嵌着一簇由螺钿组成的龙胆花——一种长在高海拔地区的蓝紫色小花。因生在高山，植株低矮，花和叶子却挺立，像是一支支小箭。

    她将梳子拿出，放在桌面，又挑出了一条绣着青提的发带——青提看起来鲜嫩可口，整条发带都透着清爽，颜色与她本体颇为相配。

    林清河换上弟子服，白色里衣，天蓝色外袍。不知用什么面料制成，舒适透气不易皱，穿起来也轻巧不压身。

    手在青提发带上停顿了一下，又配着弟子服的颜色另外选了一条蓝色发带，上面用银线绣着一只羽毛蓬松、圆滚滚胖嘟嘟、憨态可掬的小鸟。绣工上佳，小团子的羽毛丝丝分明，栩栩如生。

    林清河束好发后，对着镜子打量了一下，就推门出去找师父。

    林青时见到小姑娘穿着弟子服出来，眼前一亮，夸道：“好看，合身。”

    林清河笑了笑，有些期待地问道：“师父，今日学什么？”

    林青时正色道：“我本想着你适应走路还要几日，未成想你一夜便适应了。”

    “既然你已引气入体，那今日便教你灵气循环。”

    “各门各派，修行皆离不开心法。我宗与其他宗门不同，从始至终只有一门心法。”

    “是什么？”林清河问道。

    “万物长青决。”

    “这门心法，由万年前的开山祖师所创，比其他心法更温和包容，因此人族妖族，各阶修为皆可用。不过你现在还用不上心法，你先感受灵气，进行小周天循环，待你炼气才需要心法。”

    “那祖师爷呢？”

    “没人知道，或许早就飞升了吧。”林青时笑了一下，继续讲道，“你已引气入体，我引你运行灵力，你要记住这样的感觉，仔细留意路径。”

    林清河应了声是。

    “凝神静气，抱元守一，”林青时说着，将手虚虚按在了她的小腹上，“气沉丹田。”

    一股暖流从林清河的腹中升起，经由胸口抵达眉心，再沿另一条路向下返回丹田，连成了一个圈。

    她察觉到灵气一点点涌入身体，汇入这条路径。

    “这是小周天循环。记住了吗？”林青时收回手，暖流便消失了，“你来试试。”

    林清河回忆着刚刚的感觉，在丹田位置沉下心寻找，终于了找到一丝如蛛丝般细小的灵气，按照刚才的路线游走。师父带着时，循环顺畅无比，待到自己引着灵气，便觉得滞涩艰难，速度比蜗牛爬好不了多少。

    她小心翼翼地引着灵气向上走，生怕一不小心就断了，还得从头再来。待她终于走完一个小周天，身上已大汗淋漓。

    运行第二个周天时，她察觉到体内的灵气增加了一丝，循环也稍快了一些，便静下心，全心神沉浸在这样的循环中。

    待她睁眼，已月上中天。

    师父不知所踪，她的肚子饿得咕咕作响。蓝染察觉到她从入定中醒来，出来给她扔了个清洁术，说了一句“师侄休息一会儿，我给你下一碗面”，就转身进了厨房。

    林清河伸了个懒腰，松了松筋骨，发现石桌上多了本书。没一会儿就见师叔端了碗鸡丝葱油面出来，她深深吸了口香气，接过面道了声谢便迫不及待地一筷子接一筷子地吃了起来。

    鲜香滑爽，暖胃开怀。身心的疲惫随着这碗面的入口散去了大半。

    “慢点儿吃，”蓝染一边说着，一边给她斟了杯茶，“那本书是你师父留下的心法，待你炼气就可以练了。”

    真是奇怪，化形之前明明觉得师叔像个少年，如今对比之下反倒觉得自家师父更爱玩闹一些——这难道就是食修带来的安心感吗。

    吃饱喝足，林清河满足地喟叹了一声，“师叔，你不去当厨子真是太可惜了。”

    蓝染“唰”地一下打开折扇，摇了摇：“你又怎知我名下没有酒楼？”

    林清河惊讶地“哇”了一声，蓝染得意道：“从修真界到人间皆有我的产业，行走嘛，总是要用钱的。”

    “师叔！”林清河想起了什么，“那我去你的酒楼吃饭是不是可以吃白食啊？”

    “想得美，”蓝染用扇子敲了一下林清河的头，“亲师侄明算账。”

    林清河像只被戳破的气球一般，哀叹一声趴在了桌上：“师叔，你老实说吧，你修的是不是无情道？”

    “呦，还知道无情道呢？”

    “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林清河一脸无辜。

    “不是。”蓝染笑了，“食修怎么会修无情道？”

    “为何不会？”

    “食修，以五味调阴阳，借烟火炼尘心。”蓝染说道，“若是修了无情道，做出的饭菜那还能吃吗？怕是无滋无味吧。”

    “原来如此，”林清河点了点头，“那师叔你修的什么道？”

    “我啊，”蓝染眨了眨眼，“我修红尘道。”

    红尘道，一听就是要入世的。难怪师叔总是下山游历，难怪做饭如此好吃。林清河肃然起敬，“师叔厉害！”

    蓝染玩笑般拱了拱手，“哪里哪里。”

    “那我师父呢，也修红尘道吗？”

    “他啊，”蓝染卖了个关子，“自然不是。”

    “至于他的道，想来日后会与你说。你们俩的性子倒是有些像。”

    林清河听罢，便不再追问了。

    “百岁可知，何为锻体？”蓝染问道。

    “不知，还请师叔解惑。”林清河乖巧地看着蓝染。

    “你今日应该感应到灵气了吧，”蓝染说，“少量灵气随着循环融入体内，借用灵气重新锤炼身躯，积少成多，便为锻体。”

    “并非只有入定才能进行周天循环，你可以试试日常也维持循环，直到形成习惯。”

    “再过一周，这届新弟子就要选定入宗了。还有一月，已引气入体的新弟子们也要开始接锻体任务了。这次的锻体任务与以往不同，会与神农架的弟子交换三个月。”蓝染说道，“不过明日，一位神农架道友正要来寻我，你不如干脆同他一起回去，提前进行锻体任务？”

    还有这种好事？林清河的眼睛“唰”地一下亮了，毫不犹豫地点头，掷地有声地回了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