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在收到那封警告信后,卡洛塔休息了一周左右,回到巴黎歌剧院时,她仍旧我行我素,用单一的愤怒出口来表达所有的情绪理解——所有的情绪,她都用愤怒的歌声来表达。最开始观众都觉得十分新奇,觉得她那愤怒的歌声犹如水银泻地,华丽悦耳,过了一段时间,他们渐渐地回过味来,不管是欢欣喜悦,还是悲伤欲绝,她都只使用一种强烈的情绪,那就是强烈到要把整个世界焚毁的愤怒,这种表达方式无疑十分单调,沙龙和报纸上开始批评她感情诠释的能力,进而演变到“愤怒的小鸟”也变成一个嘲讽的贬称。

    这个过程中,她接连收到歌剧魅影的警告信,那信的内容越来越简单,比如:“你不能再这样歌唱!”她每一次都把信撕开,好像在泄愤,然后继续回到台上用同样的方式宣泄愤怒。随着她这样坚持自我,报纸上开始恶意地叫她“愤怒的老鸟”,因为她在表达愤怒上简直是个令人厌倦的老手了,很多人开始上升到攻击,攻击她不管演什么歌剧的著名女主角,都像个疯疯癫癫的疯婆子,说她举止可厌,很多娇羞温婉的女主角,她都罔顾事实地只能传达出愤怒之情,这个作为多么讨巧又可恶,她靠着自己的愤怒吃到了甜头,居然还准备一直这么做,继续用愤怒来诠释所有的经典角色,这简直罪无可恕!她为了歌剧院的愤怒营销已经无所不用其极,简直是个钻到钱眼里的疯婆子!

    刚开始,两位经理支持她继续用那种歌声表演,这能吸引更多观众。到了批评声真的大到无法忽略时,他们居然认真地开始考虑要不要重新提拔感情演绎十分出色的克莉丝汀·戴伊作为首席,因为这孩子的感情演绎显然能挽救现在剧院的风评。他们甚至委婉地勒令卡洛塔去休息,要知道,在“愤怒的小鸟”效应最轰动的那些日子,卡洛塔申请休息他们可是极力拒绝的。

    随着批评声像雪崩一样向她垮塌而来,卡洛塔的心情陷入了极度的抑郁,在卧室里恹恹地想是否一开始就是错的?像最初那样,在精准的歌声中不投入一丁点的情绪,从来不出错,总是受到夸赞,反而现在歌声中充满了愤怒,虽然引发了轰动,却受到了所有人的批评……少年以来,时常感到怨怼与委屈。那些公爵,亲王妃,生下来就躺着等钱滚钱,在金窝银窝里尽情对别人睁开审视的眼。为什么自己却要从事这样靠别人评价而活的工作?在广场和酒馆里袒胸露背,大跳艳舞,等低俗的人讪笑或猥亵地评价,自尊好像被丢在污泥地里反复践踏,握紧了拳头,牙齿咬得死紧,却不敢对流氓客人挥出解气的一拳,因为害怕被经理解雇。她认真地唱了每一场歌剧,对自己的嗓子好像一座神龛,观众的评论仍然像雪崩一样压垮了她,嘲笑和侮辱要把她的自尊给摧毁了,在她怒火的心灵中有一种东西渐渐地垮塌,那就是自尊。

    有一段时间她根本没法看报纸,因为上面都是自以为机灵的俏皮嘲笑,充满对她的攻击之辞,别人看了觉得很幽默,她每次看,就好像心脏被火舌严重地舐了一下,然后严重地怀疑自己的所有,从自己的出身自我质疑到自己的人格是否真的一文不值,这个过程周而复始,以至于她要求女仆不要再给她任何报纸。她最痛苦的事情只有一件,为什么我一生下来这么卑微啊?为什么我一生下来什么东西都没有啊,没有显贵得追溯到十字军东征的姓氏,没有突然跳出来的美洲舅舅的横财,没有富丽堂皇的公馆住着尽情铺展自己豪华的裙子……在她拉?卡洛塔手上的一切只有累累的账单和无尽的批评,好像她这个人不配降生。

    她一直做着一个宏伟的梦,那梦随着周围的舞蹈演员和女歌手嫁入贵族家庭,看起来也咫尺可近……可是当时一直存在一种趋势,好像原生家庭是在犯人眉间的烙刑,是不可消去的罪孽。那么多演员与歌手嫁入豪门,以为可以高枕无忧,终于过上有尊严的生活,不用再献笑取宠,事实上她们总遭到嘲笑,因为她们是歌女和舞女出身……这种情况在这个年代其实已经改良很多了,再上溯五十年,她们甚至没有嫁进那样家庭的资格,保王党的显赫贵族只肯内部通婚,都不肯向资产阶级的女儿敞开大门,更何况是歌女舞女。

    等到返回巴黎歌剧院的日子,两位经理郑重地告诉她,出于种种的考虑,她正式地丧失了女首席之位,这个位置将由更合适的克莉丝汀·戴伊来接替,虽然他们一封歌剧魅影的警告信也没有收到了,但是仍旧谎称那个歌剧魅影的种种作为才令他们下此决心。这个巨大的噩耗快要把西班牙女子的内心摧毁殆尽,好像把她的自尊碾碎,活生生地告诉她——你一文不值。这段时间,她已经受够了报纸将她和戴伊比较个没完了,从情感到机能,从美貌到国籍,这么比较不只是为了排出第一第二,只是想要说明自己踩下去的那一个一文不值。卡洛塔不敢想象自己的奋斗全部失去了意义,虾蟆事件后她本来就是为了过去的首席之位而奋斗,现在却仍旧失去了第一的位置,她今后要怎么在朋友中间生活?要接受多少耻笑?

    她回到自己的化妆间,觉得胸闷而且胸口发紧,这是她的慢性支气管炎又发作了,现在她慢慢地感觉全身发冷,不敢想象报纸会怎样报道她失却了首席之位。这么些年来,医生为她诊治病症的时候,总会笃定地说:“卡洛塔小姐,你可不能再抽烟了。”她总是很惊诧这庸医在说什么,抽烟?经过嗓子喉咙的一切事情她都慎之又慎,她滴酒不沾,更何况抽烟?他以为她保持那么多年稳定而从不出错的强大机能是因为什么?是因为烟吗?后来她才想明白原因,那医生断定所有得这个病的都是吸烟导致,可是卡洛塔只想起了童年巴塞罗那的天空,工业区和住宅区混杂交错,她抬起头来,天空是燃煤蒸汽机排放的漆黑煤烟,旧城区的街道好像笼罩在雾里,孩子们不停地咳嗽着,到处是垃圾,污水横流......她又想起了刚来到巴黎,很多贵妇胸前总会别着一束娇艳欲滴的鲜花,证明她的所处,所要去的环境温度适宜,空气清新,能够让一朵鲜花毫无枯萎的迹象......在为她治疗慢性支气管炎的医生面前,这位西班牙女子人生第一次哭泣了。

    医生说:“这也不是大病,卡洛塔小姐,用不着这么哭。你只要好好服下我给你的药,一切都会好转.......”那真是庸医,她根本不是为了自己的那点小病而哭的,她唯独在乎的是自己少年以来的处境卑微,得到再多的金钱与名誉,也弥补不了少年时代的疤痕。后来他开的那些含有吗啡和鸦片的糖浆,她全部丢了,因为她怕那甜甜的东西会令她的嗓子生痰。所以这么多年以来,拉·卡洛塔的慢性支气管炎没有一丁点好转。在化妆间里,她感觉自己的呼吸一声重似一声,化妆台上摆着一封信,简单地说:“你的歌唱从根本上就是错误的!”那话完全地否定了她,卡洛塔拼命撕碎了信,热血涌上心头,可是她的指尖好像在西伯利亚的冰原那样冷,呈现微微的紫色。

    她也分不清楚自己是过呼吸还是慢性支气管炎犯了,她想求救,可是却无人在旁。她不像索瑞丽那样慷慨,愿意分自己阔大的化妆室给那些小丫头片子,成日里没完没了地打牌喝酒,她看了她们无能又自甘堕落的样子就排斥,因为她竟然相信一件事——穷人之所以穷,是因为他们不努力。她看到那些孩子无所事事,还愚蠢地饮酒破坏身材,感到真是可悲,那样不努力,还整天怨天尤人,能够从四级舞蹈演员爬到台柱吗?可是......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她那愤怒的心间慢慢涌上一个问题,这世上的一切真的是努力左右的吗?她曾经非常拼命,确实也获得了巴黎歌剧院首席之位,但现在也那么努力,甚至比以前还耗费心力,为什么还与自己想要的一切失之交臂?她就像拉封丹寓言里那个顶着牛奶罐的女孩子,对未来想入非非,最后牛奶罐碎了,一切都烟消云散。

    卡洛塔整个视线都模糊了,现在支气管炎发作起来,她甚至有种奇怪的想法,她纯是气成这样的,而不是病......随着一阵心痛如绞,她从椅子上跌下来,整个身体的平衡天旋地转,她的头磕到了柜子,一下子晕了过去。在黑暗的昏迷中,她模模糊糊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巴塞罗那灰色调的风景,大家都凄苦伶仃地坐在地上,她不停地呼喊着:“你们怎么还不起来,努力去找出路啊?一直缩在这个没有未来的地方,只会变得越来越渺小啊!”但是大家都木木地看了她一眼,无动于衷,她喊得嗓子都渴了,她最看不起的妈妈,那个庸庸碌碌,没法带着她脱离这个庸俗的环境,被繁重的事情拖得快累死的妈妈走到她面前,说:“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拥有这样的才能。”妈妈指她的喉咙的时候好像要切开她的声带,卡洛塔感觉地面震动起来,好像千百颗胶棒捅着脚底的地面,好像是地震了,但是大家无动于衷,巴塞罗那极少地震,在梦里,居然有这么一场大的地震,卡洛塔不停叫大家快跑,但是所有人都抱着膝盖坐在地上,毫无反应.......过了很久,地震停歇了,卡洛塔看到巴塞罗那的废墟之上尸殍遍野,她不停地往前走,地面有一个很大的洞,也许通往地心,也许被挖空了,永无止境,但是那里永远无法被填满,就算掉下去也不会摔死,只会坠落到世界尽头......她跳下去的瞬间,惊醒了。

    卡洛塔是在一个精心布置的房间里醒来的,她觉得这里很陌生,不是任何她去过的地方。她模模糊糊地从床上支起身体,觉得嘴唇很渴,干得好像嘴里有一把沙子在燎喉咙,她摸索着壁柜和梳妆台,希望找到一杯水。这房间就像个普通巴黎市民的家那样,她不喜欢,她更喜欢自己花了十几万法郎,装点得富丽堂皇的小房子,公爵常常评价不伦不类,不搭调的东西混杂在一起,毫无审美,但她喜欢那些精美的波斯地毯,文艺复兴的壁毯,华丽的意大利吊灯,镂花的玻璃窗,千辛万苦收集来的特里亚农小桌柜,镀金柜子上那尊维纳斯的头部雕像。她一直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攒够足够的钱,最后能够买一套更大的公馆,就像那些交际花女子那样,把达官显贵请来自己的客厅里,开梦寐以求的沙龙。她的穿着,她的举止,她的居所都力求像那些时髦女子那样,尽管卢瓦尔公爵时常嘲笑她根本没有什么审美,但像那些举着粉色鸵鸟羽毛扇的女子那样生活,是她心中燃烧得最为强烈的梦想。但这个梦想由于今年的无薪,还有最近暂时还没时间去处理和保护人的关系,显然还离得有些远。她开始费力地思索晕倒前的事情,谁又把她搬到这个像休息室一样的地方。

    “你在找什么?”突然间,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个声音,卡洛塔惊悚地到处找声音的来源,房间里却找不到第二个活人。

    “你是谁?”她特别想这么问,但是刚准备开嗓,就被自己的干渴弄得咳了两声,这件事情昭示着她渴了,想要喝水。于是天花板的穹顶一个暗格扭开,一个托盘,一瓶白葡萄酒和一个玻璃杯被吊着从天而下。卡洛塔看到是酒,勃然大怒:“我从来不喝酒,我只要水。”

    那声音突然安静了,因为歌剧魅影没有料想到这点,她居然是那类在保护嗓子上最为虔诚的女高音,以酒代水的女高音数不胜数,因为影响没有那么大,而且拉·卡洛塔都干渴成这样了,居然仍旧拒绝。这个女人所做的一切明显是为了追求物质,满足内心的虚荣,却在嗓子上对待自己像个加尔默罗会的修女,控制住了很多人类无法控制的食欲,在饮食上慎之又慎,几乎滴酒不沾。

    慢慢地,那个托盘被线梭着收回去,第二次下来的是干净的水,卡洛塔仍旧没有动,她不敢让来源不明的水进入自己的喉咙。她一边走动着,一边试图打开紧锁的门,问:“你是谁?这里是哪?”

    “我,就是歌剧魅影。”那声音好像下定决心,突然这么说。

    “你就是克莉丝汀·戴伊背后那个玩巫术的保护人?”她用一种尖刻的口吻开口。

    “我是她的......音乐老师。”那声音说。她无从找到那声音的主人在哪里,最后发现那声音来自墙壁,有个人使用着强大的腹语,竟然穿过墙壁和她沟通。

    “老师?就是你在指点我的声音?你唱得有多好,敢在这里教育人,还敢来点评我。”她想到那几封点评她的警告信,猛地捶了一下墙,除了手痛,墙体当然没有碎裂开来。

    “唱歌根本不是像你那样唱的。”那声音好像顿了一下,紧接着,竟然真就开唱了,一种闻所未闻的旋律从墙体传达出来,即使隔了一道墙,那声音的音质与音量竟然还如此清晰,卡洛塔觉得很诧异,并且那声音每一声停顿和咏叹都是那么无可挑剔,她是怀着挑刺的心理听的,但那转折和迂回,强弱与情感,节奏与旋律竟然都如此完美,那声音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能安抚暴躁的灵魂,如汩汩清泉灌入心间。拉·卡洛塔不得不承认这个事情——那恐怕是世上最完美的声音,哪怕是阉伶,都不可能比墙背后的人唱得更好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若有所思地说:“怪不得克莉丝汀·戴伊进步神速,原来是有你在指点。”她罕见地没有秉持着傲气高傲对待对方。克莉丝汀·戴伊过去别说高音了,中音都干瘪无力,低音则缺乏圆润变通,某一天起,她的唱功突飞猛进,在各种音域间来回转换,现在她明白了一切的理由,原来是背后有高手在授课。她突然有点像力气被抽离了似的,心懒意散,又不是很情愿地说:“你确实唱得很好。”

    那墙壁里传出的声音说:“你不用这样,我是你的完成式。你明明也可以走到我这个水平,却放任自己走向了歧路,选择了错误的表达方式。你明明有那么强大的才能,天生那么强大的音域,可是《玛格丽塔》之前从来不对艺术怀有一点敬虔之心,从来不肯费神花一丁点情感填塞你的歌声,那真令人恼火,你根本不爱音乐,只是味如嚼蜡地唱着歌,期望它给你带来别的东西,我每次听到,都觉得玷污了歌剧院。在《玛格丽塔》之后,你登台的《魔笛》特别出色,我觉得很惊喜,你终于懂得在歌曲里增添如此丰沛的感情,那就是愤怒,世界上再也没有那么好的夜后咏叹调了!强烈的愤怒和无以伦比的机能,这首歌就该为你而生!可是到了之后的《唐·卡洛》,你的面纱之歌的呈现情感仍然是愤怒,卢克雷齐亚的丧子之悲你仍旧呈现为愤怒.......你所有的情绪宣泄都只有一个出口,那就是愤怒,那分明就是玷污了所有的歌剧女主演,你不懂得悲伤,幸福以及喜悦,你怎么能够那么唱?你拥有别人不管怎么练都达不到的音域和机能,可你却白白的糟蹋了!如果你有克莉丝汀那样把握情感的能力,我不敢想象......”

    “闭嘴!”她突然咬牙切齿,用干渴的喉咙说,“你以为是谁才让我如此愤怒?是你在背后捣鬼吧,那晚的癞虾蟆,你把我弄成这样,现在要求我快乐的唱歌?你是哪里来的疯子!为什么藏在墙后,滚出来,大大方方的见人!”

    “我只是想教会你如何唱歌,你不能再用那种方式唱下去了。我绝不允许你接下来还用那种方式唱歌,你明明可以表达感情,为什么只表达愤怒?”歌剧魅影说。

    “放我出去。”卡洛塔愤怒地说。

    “在你能够表达其他情绪之前,我绝不允许你登台。这里是我的房间,除非我允许,你死都逃不出去。”他一边这么说,一边冷眼注视着她在房间内大喊着救命的样子,可是在这地下的空间,根本不可能有人来搭理她,她喊够了,因为嗓子哑了,沮丧地坐回床上,他才说:“现在,把那杯水喝了吧,我没有下毒,我只是想教会你唱歌,而不是把你毒死在这里。”

    “‘只是想教会我唱歌’?谁会信那种话。你每天都在给经理写威胁信,恨不得力捧戴伊,把我弄下去。你恨不得把我杀了除之后快吧!谁会相信你只是想教我唱歌?你只是想毒死我,让戴伊名正言顺地上位女首席。”她憎恨的眼睛看着墙壁,浮士德之夜的虾蟆,种种警告信,给经理的施压,她真心憎恨这个臭玩巫术的。

    那声音突然显得烦躁又不安,他说:“后来......我就没有写了。如果我要杀死你,我早就可以在你昏迷的时候拿一根绳子随便把你勒死了,可是我没有。我只是觉得你真心浪费了你的才能,你明明可以走到前所未有的艺术境界,偏偏却走向了歧路......”他突然开嗓,唱起了埃博莉公主的面纱之歌,欢乐而又富有生机,一种春日生机勃勃的景象铺面开来,等他唱完了,她才骤然察觉他以男生自若地驾驭了女调,那水平比卡罗勒斯·方达不知高到哪里去了,很奇怪他成天在背后指点江山,自己却不去应聘男歌手。他唱完之后只是说:“那首歌是这样唱的,应该是充满欢欣的,而不是充满愤怒,你明白吗?你要用这个感觉来诠释歌曲,而不是一味地愤怒,起码这里还不是埃博莉公主愤怒的时刻。”

    现在他要求她喝水,并且重新按照这种幸福的感觉重新组织面纱之歌。她抗拒这么做,然后说:“然后呢?你让我失去了一切,然后现在想要教我?我能得到什么,我已经快被你弄得失去了一切。”

    他的声音几乎热切,然后说:“如果你按我教的做,那你仍旧可以获得一切,甚至比之前更多!”突然,他的声音微微地带点嘲讽,并且说,“而且,国度,权柄,荣耀,全部都是你的,如果你能够正确地将情感与机能正确地结合在一起,你能够抵达至今没有人见过的境地,你能够获得的是玛丽布朗夫人也望尘莫及的一切。你敢想象吗?世界上最高的才能以及最丰沛的感情结合在一起的场面......”

    她突然冷冷地问:“克莉丝汀·戴伊的首席位置也该是我的吗?”

    他突然沉默了一下,然后说:“如果你能够做到我说的这一点的话,那个位置理应是你的,死去的所有优秀女歌手活过来都无法与你抢夺那个位置。”他的声音特别笃定而狂热,缓解了一部分卡洛塔心里对陌生环境的畏惧,她站了起来,不停打量着那杯水,那个声音冷冷地说:“如果我想杀你,有一万种方法,绝对不会是那杯水。”突然间,一种很快的速度,一个什么东西从她耳旁几毫米的位置穿了过去,简直像是一枚子弹,一枚尖锐的暗器钉在墙上,卡洛塔被吓了一跳,她没有被吓软,冷冷的怒火再次在心中燃烧!她一饮而尽杯中的水,那声音说:“现在,按照我这种情绪再次唱一次面纱之歌。”

    她心中已经怒火滔天,唱的时候整首歌洋溢的情绪都是愤怒,歌剧魅影非常失望地斥责说:“不对!不对!我刚刚明明示范过了,这首歌是更欢快的情绪,你为什么老是用这种愤怒来表达歌曲?重来!如果你不唱到那种水平,就永远别想出去!”

    她咬牙切齿地观察着紧锁的房门,思索着剧院报警救人的可能性,那声音好像看透了她的意图,然后说:“死了这条心吧,这里是地下,他们把整个巴黎翻遍了都不会找到你。”

    地下?卡洛塔反复思索着这个形容,然后衡量了各方面的利益冲突,最终模仿着他刚才那种情绪,非常干瘪地又来了一遍,他烦躁不安地说:“不对,就是不对!音准,各方面都没错,可是你的情感就是不到位,你难道没有体会过欢欣喜悦的感觉吗?就是将那种生机表现出来,将幸福表现出来,再结合上你的嗓子的话......就是那种期待着春天的感觉,童年的感觉。”

    他总是不满意,然后叫她重来,卡洛塔忍无可忍,可是一遍更比一遍干瘪,要么就是怒火越来越旺盛,根本不符合面纱之歌要表达的情绪。歌剧魅影似乎也很抓狂,似乎不明白克莉丝汀心中情感的源泉一点就通,为什么她却始终无法明白要表达哪种才是正确的感觉。他觉得她是在故意忤逆他的教导,于是呵斥说:“大错特错!你又不是个蠢才,表现幸福的感情有那么难吗?哪怕是童年时代的一件小事,一分一秒为艺术的喜悦,难道你心中哪怕没有一刻感知到幸福吗?!”

    “我就是从来没有一刻都没有感到幸福啊!”卡洛塔听到这话,突然暴起,并且愤怒地向墙壁走了几步,然后高声到不顾正确的发音方式:“一直说幸福,幸福,什么欢乐,什么喜悦,没有感觉到过的东西,我怎么表现给你?我只知道我恨你!而且我愤怒!我心中除了怒火,从来没有过幸福!”

    一阵强烈的沉默,好像所有的声音都被她的怒火吞噬干净了。歌剧魅影悲哀地发现,这个女人的心里漏了一个洞,如果不填满那个洞,让她心满意足,得到稳定到不会有任何动摇的社会地位,不管是多少幸福与喜悦,名财利禄,都是走马观花的从那心里的空洞白白的流下去,填不满她始终欲求不满的心灵。就连那巨大的愤怒,都是他经由那只虾蟆教给她的,如果没有那愤怒,此前和今后的生活,她都是一具活着的行尸走肉而已,除了自己心里所追求的一切,她吝啬于奉献任何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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