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不掉”三个字，被靳时樾狠狠咬重。

    清贵优雅的靳时樾猛然间变得面庞狰狞，目光凶狠，恨不得将黎舒拆骨入腹，吃干抹净。

    “不要！”

    黎舒被巨大的恐惧惊醒，一下子坐起来，背后冷汗涔涔，浸湿了睡衣。

    她眼神茫然而空洞，重重喘着气。

    半晌，才回了神。

    一晚上发生了太多意外，她才做了这癫狂的梦。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门外传来赵方琦的声音。

    “黎舒？”

    黎舒拢了拢睡衣，起身开门，门外站着赵方琦的身影。

    “怎么了？”黎舒问。

    “我刚才听到你在里面喊‘不要’ ，还以为你发生了什么事！”

    “刚做噩梦了。”黎舒脸忽地涨红，好在灯光暗，看不太清。

    赵方琦松了一口气，没多问，沉顿片刻，安慰她。

    “和那种男人不算分手，算脱离苦海，你看开些，这世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再说，你这张神颜，堪称女娲的代表作，什么样的男人撩不到，年上贴心大叔，年下小奶狗，Daddy系霸道总裁，哪个不比那个窝囊男好！”

    熟了才知道，表面高冷的御姐的赵方琦竟是个话痨。

    赵方琦以为她是失恋的缘故，黎舒没解释，应了下来。

    “方琦，谢谢你安慰我。”

    “我还得谢谢你送的花，太治愈了。”

    黎舒不知道赵方琦什么时候回来，将花放在了客厅，留了字条。

    黎舒笑了笑，“你喜欢就好。”

    “特别喜欢。”赵方琦说得直白，“收礼物真开心，说明有人在意我。”

    “对了，你试镜怎么样了？”黎舒被她说得不好意思，扯开了话题。

    “还没出结果呢！”赵方琦耸耸肩，“不过没关系，这个不行就下一个。只要活着，总会有好事发生的。”

    黎舒被赵方琦的乐观开朗感染，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你很努力，会得到你想要的。”

    “你也是，晚安。”

    “晚安。”

    黎舒说完，赵方琦摆了摆手，回了房间。

    若有所思合上了房门，黎舒闭眼，深长一吸，吐出一口浊气。

    回到床上，黎舒辗转反侧，没再睡得着。

    *

    第二天，她如常起来，挤早高峰地铁，赶去公司。

    她大学学的是法律，如今在一家知名律所当助理。

    两年了，她做的事情，一直是帮公司的人买咖啡，整理卷宗。

    进了公司，刚走到工位，就见大老板蒋良琛走了过来。

    “小黎，跟我进来一趟。”蒋良琛的语气比往日多了几分严肃。

    黎舒起身跟他进了办公室。

    关上门。

    蒋良琛坐在办公椅子上，翻着文件，转了几圈，脸上凝重的表情，若有所思。

    “小黎啊，你最近的陈案结词写得很潦草，是不是心思没放在工作上？”

    蒋良琛的目的昭然若揭。

    这家律所在海城数一数二，出了名的难进。

    她当初之所以能进来，是因为张弛的合伙人和蒋良琛是大学舍友，两人又有业务往来，张弛托了合伙人，不仅安排她进来，还安排她在蒋良琛身边。

    如今，她和张弛分手，这份薄面，蒋良琛不会给她。

    “蒋律，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

    蒋良琛刻意笑了笑，一脸语重心长。

    “我不是什么公私不分的人，可你现在和张总的感情出了问题，影响到了工作。张总我了解，他是个靠得住，大有前途的好男人。我给你放几天假，有什么误会，你们说清楚，不然，我也不好留一个心不在焉的人在身边，毕竟律师的工作容不得丝毫的闪失疏忽。”

    结案陈词是她三天前写完的，她和张弛是昨晚分的手，所谓影响工作不过是明面上的说辞。

    蒋良琛是在敲打她，让她和张弛复合，否则，就让她丢了工作。

    两年前，进这家律所，她心潮澎湃，本以为有一番发展，可两年过去了，她一直在坐冷板凳，主要负责的是后勤工作，出庭打官司，旁听都轮不到她。

    这么一打压，她算是看明白了，她留在这里，就是给了张弛拿捏她的把柄。

    黎舒嗤笑一声。

    “蒋律是懂法的，无故开除员工，违反了劳动法。”

    蒋良琛是见过大世面的人，面对黎舒的威胁，并未表现出任何生气的迹象，反倒是露出一抹轻蔑的笑。

    “小黎啊，你还是太年轻，不懂事！你一个初出茅庐，没有身份背景的小丫头，同我对着干，就是把路走窄了，我今天就是堂而皇之地开除你，又能如何？”

    偏蒋良琛说的是现实，在市侩势力的海城，无人给她撑腰，黎舒的反抗如同蚍蜉撼大树，到头来不过是损了自己，她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那就按N+1赔偿吧！”黎舒当即说道。

    蒋良琛没想到她会选择离开，他的律所，多少清北毕业，有背景人脉的挤破了脑袋都挤不进来，黎舒选择离开，简直就是不识好歹。

    “你当真选好了？”蒋良琛刻意一顿，语调冷了冷，“我告诉你，这家律所被大公司收购了，以后会发展得更好，一旦你离开，可就回不来了！”

    “选好了。”黎舒没有丝毫的犹豫。

    这家律师所是张弛帮她找的，是她和张弛最后唯一的牵连，她要断得干干净净。

    蒋良辰嘁了一声。

    “小黎啊，你毕竟跟过我两年，有句话，送给你，识时务者为俊杰。”

    “我也有句话送给蒋律，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这小地方出来的人啊，就是眼界短浅，给机会都抓不住，一辈子在底层熬的命。张总前途无量，你好好和张总一起，是攀上高枝，偏你不识趣，这女人啊，柔软点好，太倔了，苦的是自己。”

    蒋良琛是那种自大的中年男人，事业颇有成就，行业内有威望，他有傲的资本，岳丈能帮衬他，娶的妻子亦是恭顺温婉，容忍他在外沾花惹草。

    他是世俗框架的赢家，说出这番好为人师的说教，不足为奇。

    说到底，他和张弛是一类人，以前，她对他还有些专业能力的滤镜，如今，这滤镜碎了一地。

    黎舒没说话，径直走出了蒋良琛的办公室。

    走至门口，她刚拉开办公室的门，身后蒋良琛自大的语调传来。

    “小黎，到头来，你还是会回去求张总。你们女人，总要吃点苦头，才看得清，谁才是掌握你们命运的人。”

    蒋良琛笃定的语气刺得黎舒耳朵发疼。

    她回了身，淡淡说道，“没有我们女人，蒋律和张弛你们这些男人，都命都没有。”

    说完，她潇洒利落转身离开。

    蒋良琛翻阅文件的指尖一滞，他忽然发觉，抛开这一切的利益纠葛，黎舒是个不可多得好苗子，值得培养。

    可偏偏这利益纠葛抛不下。

    再说，离了张弛，离了他这座律所，谁还会给黎舒机会。

    蒋良琛不以为意，脸上露出一抹鄙夷的嘲讽。

    *

    黎舒随后的离职手续很顺利，蒋良琛巴不得黎舒立马离开，不到一个小时，各项手续就办好了。

    她从律所出来，就收到了靳赫言的消息，他问她午休有没有时间，把东西送过来。

    黎舒索性说了离职的事情，反正有时间，黎舒打算自己过去拿，随后，靳赫言发了一个地址给她。

    离她不远，她打了车过去。

    地址是在海城的宝丽格酒店大堂。

    黎舒坐在大堂等靳赫言。

    没等来靳赫言，等来了张弛，以及他旁边的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黎舒认识，是张弛合伙人的女儿，叫顾晓敏。大二的学生，在他们公司当实习生，名义上是张弛的助理。

    当着黎舒，张弛吐槽过她几回，说她是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什么都不会，工作上出了不少错，张弛每每帮她善后，还说不得。

    半夜，顾晓敏也总不分时间发消息给张弛，张弛口口声声说烦顾晓敏，但当下，两个人黏在一起，难舍难分，如胶似漆。

    顾晓敏一身大Logo的名牌，看到黎舒，刻意靠近了张弛，夹着嗓子，甜甜唤了声。

    “黎舒姐，好巧啊！”

    说出的话是亲近，但递来的眼神，透出几分挑衅的炫耀。

    先前，黎舒去公司找过几回张弛，自打第一面，顾晓敏对她就难掩敌意和轻视。

    看来，顾晓敏对张弛早就心怀鬼胎，而张弛这么快能和她在一起，两人也早就暗度陈仓。

    黎舒睇了张弛一眼，他黑着一张脸，态度倒也坦然。

    黎舒垂头，并未理睬。

    顾晓敏不乐意，又眼巴巴看着张弛，撒娇说道：“驰哥哥，听说黎舒姐刚被公司开除，这种高级的地方，她怎么消费得起，反正都遇到了，我们请她吃个散伙饭吧！”

    张弛对着顾晓敏宠溺一笑。

    “你好心怕是人家不领情，不是谁都懂得感恩，这外面啊，多的是忘恩负义的人。”

    顾晓敏心领神会，笑得花枝乱颤，“哎呀，驰哥哥，那种人总会有报应，比如丢个工作什么的。”

    不出意外，张弛和顾晓敏蛐蛐过她不少坏话了。

    两人笑了笑。

    这时，顾晓敏的电话响了，她看了一眼屏幕，跑到了一旁去接电话。

    顾晓敏走后，张弛在黎舒的对面坐下，语气不善，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和你无关。”黎舒语气冷淡。

    “找工作的事情，你就别想了，蒋律和整个圈子的人打过招呼了，但凡海城叫得出名字的律所都不会用你。”张弛身子往后仰了仰，一脸自信，“你现在求我还来得及。”

    “那我求你。”黎舒顿了一下，冷声说道：“快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