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妲一路小跑到小楼房里,刚准备上楼,珀尔叫住她:“塞妲?”
“你怎么在这?”
她停下脚,找到一个干净凳子,在珀尔的惊呼声中,颤颤巍巍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嘴巴一yve,一大团草倒在了板凳上。
珀尔又震惊又疑惑:“给我吃?”
塞妲的嘴筒子直直怼上他腿上的伤口。
珀尔倒抽一口冷气,一下子蹲在地上,那伤口没有处理感染发炎了,被塞妲没有受力地撞一下,疼痛难忍。
他眼角沁出眼泪,竭力想憋住眼泪,眨眼间又被塞妲撞倒在地,胸膛和肚子扎扎实实多了四个深陷的爪印。
珀尔胸口剧烈起伏,酸涩的情绪不断膨胀,他抽噎着松开紧咬在唇的贝齿:“好痛啊塞妲,真的好痛啊……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什么都做不好,为什么没有人爱我,为什么每一天都感觉这么不舒服,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这么没用的孩子是不是该去死比较好。”
哭声回响在桌椅之间,是那种最纯粹的小孩子的嚎啕大哭。
塞妲趴在他的身上,安安静静,圈着珀尔手臂的尾巴像拥抱。
眼泪流干,眼睛里再没有其他东西能流出来,心情已经平静,身体还没反应过来一下一下抽泣着,珀尔紧紧抱着塞妲,一边磨碎那些草药,糊在自己的皮肤上。
塞妲此刻深深体会到她被珀尔喂得有多胖,这个简简单单能拎两桶牛奶的小壮士,抱起她时居然发出了一声卯足力气的闷哼声,偏偏她一表现得想离开,珀尔就一脸紧张伤心地盯着她。
终于艰难地上完药,珀尔仍不肯撒手,坐在地上一遍遍摸着她,“塞妲,你今天可以陪我一起睡觉,我不想一个人呆在房间里。”
“塞妲,我不想再相信任何人了,我想离开这。”
“塞妲,我爱你,你爱我吗?”
说完,珀尔笑了一下,就算塞妲再聪明,她也不会爱上一个人,他不知对谁说,呢喃:“要是有人能爱我就好了。”
不过珀尔真的想让塞妲留下来陪他一晚,没有她在的夜晚里,他起初不知道会那么难熬。
一人一鱼回到了湖泊。
珀尔挥手向她道别,一个人膛过黑夜,走回了家。
奇怪的是,母亲和父亲都不在家里,桌上也没有饭菜。
他恰好没心情吃,眼球干涩酸疼,拖着身体,进行了简单的擦拭就坐上床。
露丝毫无预兆地打开他的门。
“生日快乐,珀尔。”她从身后掏出一个精致的蛋糕,放在他的小桌子上。
转而注意到珀尔红肿的眼睛,露丝愣了一下。
再次慢慢拿出贴近胸口口袋的手帕,交到珀尔的手心,“你的珍珠你来保管。”
“不要让父亲知道。”
空气的温度降下来,露丝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蛋糕没有蜡烛,她不敢开灯让儿子看到自己被扇红的脸。
在炽热的疼痛中,那双翡翠绿的鳄鱼眼睛总是不断回闪在她的脑海,加剧这股热意,近乎沸腾。
她偷了丈夫的钱,从镇上买了一个蛋糕。
卖蛋糕的妇女夸她长得这么漂亮怎么不小心摔到了脸,找人要了一些冰敷在她的脸上。
她都快忘了自己也是个年轻的女人。
露丝也差一点没回来。
此刻看着自己的儿子,冲动渐渐冷却。
她不能这么自私,她只有农场了。
.
喂养的日子平白无奇地持续了三年。
珀尔和塞妲玩耍的时候发现了一座小山丘,那里树林茂密,有许多动物生活过的痕迹,珀尔真心怀疑塞妲是故意引他过来的,但他一调侃,塞妲就装作“我是只鳄鱼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向农工们请教如何制作一把弓箭,但大家都嘲笑他这么点的小屁孩怎么拉得动弓,只有那位老约翰私下找到他。
“如果你能给我点好处,我就给你弄来一把。”
珀尔只有一颗珍珠。
几天后,他背着一把有自己半身高的弓跑到一众农工之间,拉开弦,箭直指当初嘲笑他最大声的农工。
片刻,箭歪歪扭扭地插在地上,引得人们哄堂大笑,还是那位笑声最洪亮的农工:“珀尔啊,你被老约翰骗了,这弓可不值钱,现在打猎都流行用弩箭和枪。”
珀尔怒火中烧,对约翰吼道:“我早晚要杀了你!”
约翰大笑:“那我中午得赶紧逃咯!”
没想到,几天后,约翰真的离开了农场,不只他,其他农场工人也接二连三地离开。
父亲的赌债增加,农场承担不起雇佣工人的费用。
最后一个工人临走前,珀尔的箭划破空气,“歘”一声钉在稻草人身上,箭弧优美,还是那位笑声最洪亮的农工,他哀叹:“孩子,你本来能成为很好的猎手。”
“但你属于农场。”
珀尔没有理他,自顾自去捡箭,回来时农场只剩下他一人。
珀尔拔出箭,拎着田鼠来到湖泊,望见一截努力摆动的尾巴,轻笑一声,故意逗小狗似的,就是不把田鼠扔进水下。
一路又走向了森林深处。
步子很慢,像是配合谁的步伐,到了目的地,还没坐下,脚腕鞭抽得一疼。
珀尔辩解:“如果不这样你肯定不会陪我!”
“而且塞妲,你每天也不捕猎,光吃不动,不知道自己长多胖了吗?”
他伸手要捏住那个调皮的鳄鱼尾巴,结果手心又挨了一抽。
珀尔大为震撼,“你居然不让我摸你的尾巴。”
他以前还真没注意过这个问题,主要是每次一撒手,塞妲的脑袋就先拱了过来,他也没什么机会摸到尾巴。
珀尔甩甩手似乎并不在意,探头去看挖的陷阱有没有刷新出新的小动物。
自当初坑过一头狼跟老约翰换了弓后,这里再没捕到什么大型的值钱猛禽,不过能套中兔子、松鼠之类智商不高的小动物。
这个坑是珀尔三天前挖的,底部还精心布置了尖刺,不怕有动物掉进去还能逃跑,最关键的是,他在遮掩的叶子上放了几块肉,现在都不见了,很有可能吸引到了大型食肉动物。
……空的。
珀尔仰头长叹。
幸好还逮到了一只田鼠。
珀尔侧首,塞妲的上下颚正努力开合,咔吧咔吧几下,能清晰听见骨头折断的声音,她特意撕裂脖颈,将鼠身留了下来,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扯出内脏,肠子和面条一样盛满于土坑中。
凶猛的野兽做出类人的行为,本该令人感到不适,珀尔脸上却泛出满足的笑意,好像在看一只小狗认真地咀嚼食物,连同吧唧嘴的声音都那么可爱悦耳。
塞妲对他这种黏糊糊的眼神习以为常。
“嗷!”
“我真的不是故意碰你尾巴。”
……
塞妲窝在水里吐泡泡。
她和蟒蛇达成了某种默认的约定。
她不动这片湖泊里的食物,相对的,蟒蛇也不能觊觎珀尔。
塞妲乐于蟒蛇听懂了她的警告,好几次珀尔来找她,蟒蛇先她一步发现了这个人类,即使饥饿也没有主动伤害过珀尔。
比起人类,同为动物的它们大部分生活都在捕猎和捕猎中度过,有一片安心的食物储备仓胜于一切,两败俱伤太不明智,塞妲坚信这个约定将亘古不灭。
透明的泡泡被一根蛇信尽数戳碎。
蟒蛇的面孔展露而出,那对锋利的竖瞳捎带上一丝与平常不同的危险气息,纷繁的花纹撞进塞妲眼中,绞缠住加剧跳动的神经血液。
寒冬逐渐靠近。
他的躁动从昨夜就初见端倪。蟒蛇一整晚没睡,在湖泊搅出一个个水旋,将大多数活鱼吞吃入肚,过后,又挂上树枝监视着塞妲。
塞妲生物本能探知到他正在经历一个需要摄入大量食物的时段。三年间体型成倍增长的蟒蛇仅靠一些鲈鱼无法满足他当下的需求。
清楚即将成为蟒蛇腹中物之一,塞妲却纹丝不动,好像在破壳那天就把求生欲花光,再多其它需要费力的麻烦事,她都不愿意多动弹一下。
蟒蛇游摆着身躯靠近,近三米长的蛇身一眼望不到头,冰冷气息扑面而来,他对着塞妲张大嘴巴,上下两对毒牙锋芒毕露,漆黑的嗓子眼深处偶尔闪过一抹鱼肚的白光。
转眼间,鱼涌了出来。
塞妲:“??”
蟒蛇也不管那些鱼向下沉去,尾巴高高支起上半身左右晃动,舞蹈动作过分魔性,与此同时,水中渐渐蔓延开一股糜烂的香气。
塞妲早已上岸,看疯子一样冷漠地看着那条蛇,他居然在对她的尾巴发.情,不可理喻。
蟒蛇见那条粗壮的尾巴走了,绿豆大的眼睛闪过几丝疑惑。
塞妲不了解蛇,丝毫不觉得这条蛇有蟒的头颅,蚺的皮肤,两栖的习性和独特的求偶方式有什么问题,见蛇悻悻然盘回附近的树上,才重新泡回水中。
深夜下起了大雨。
蟒蛇试探着爬回水下。
塞妲没有避开,纯粹是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并且五分钟后,声音的源头就出现在了湖泊旁。
“够了戴芬,你不能再继续进行这项疯狂的实验!我知道你很伤心你妹妹的死亡,但要是让我父亲知道,你的奖学金和前途就完蛋了。”
“你先冷静点,史密斯的死只是一个意外,首先我们得找到那条成功的合成体,人体复活并不是不能实现,我会把这一切证明给你看。”
最初说话的男人无能狂怒一阵,在一男一女后面,还跟着一个身形矮小的女人,背部高高凸起,某种蓝色液体的物质透过玻璃,在黑夜中淡淡散发着光辉。
瘦小女人从口袋掏出一个手电筒,光束如太阳般一瞬间照亮四周,她扭转手腕向湖中探去,光束触及蟒蛇的瞬间,瞳孔骤然缩紧。
“我—受—够—你—们—了!”
女人被推入水中,背部的玻璃装置被岸边的石头磕出一个豁口,黄色物质犹如离弦之箭迅速侵蚀湖泊。
塞妲游动的速度已经够快,本来就靠近岸边,不过几秒就能上岸,可就要浮出水面的那一秒,那抹蓝色却静谧地晃到了她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