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破晓时分,天边泛出鱼肚白,仙雾缭绕山岛,晨钟穿透云层,响彻天地山海。

    灵均醒来,最先浮现眼帘的系统提示的日期。

    槐月初一,朔日。

    前几日,鹤妄告诉她再探魔渊的时间也是朔日。

    朔日月晦星隐,至阴之气没有月光疏导,会沉淤地脉。这是魔渊封印最虚弱的一天,也是魔渊邪祟最狂躁的一天。

    鹤妄特意选在这一天进入魔渊,正是因为这一天狂躁的邪祟会涌向封印最薄弱处,妄图冲破禁制逃窜。

    只要循着妖魔踪迹追溯,便能找到封印最薄弱的地方排查裂隙原因。避无可避的是,这一天魔渊深处的邪祟,每一个都异常强大。

    用完早膳没多久,傀儡仆役给灵均送来了一套崭新衣物。不是炉鼎苑定期供上的华贵霓裳,而是一套利落劲装。

    鹤妄安排送来的。

    她平日里穿惯了苑内繁琐精美的衣裙,衣柜里竟没有一件是便于行动的。此刻换上一身劲装,腰间玉带将腰肢束得纤细修长,清丽眉眼透出别样的英姿飒意。

    她离开殿内,往云台走去。

    转过长廊,遥遥望见云台上鹤妄等待的身影,衣袂翩翩,宛若谪仙。

    云台前方,一艘玄色飞舟悬浮在天光中,通体陨铁打造,阳光里泛出金属光泽,船头雕刻的仙盟图腾沐浴曦光,更显威严。

    鹤妄身侧立着小小的白渚,白渚手里是一沓自己画的鬼画符,字迹歪歪扭扭,但该有的名号敕令一个没少。

    白渚神色认真,“尊上,坎位符文该贴什么?”

    “坎位属水,玄武垂首,主隐匿,你觉得该贴什么?”鹤妄的声音温和中带着引导。

    白渚闻言,埋首翻找他的鬼画符纸,翻来覆去几下,抽出一张卖相奇差的蓝黑符文,神色笃定,“是这个。”

    说完,他垫起脚尖,往飞舟上的某个位置飞快一贴,符文融入飞舟,被贴上的地方泛出一阵蓝黑光芒,随即隐去不见。

    鹤妄端详了片刻开口,“位置偏了,都贴到乾位去了。”

    “那该怎么办?”白渚顿时茫然,“贴错了还能起作用吗?”

    鹤妄伸出手,往那飞舟虚空一拨,将贴歪的符纸拨弄至正确方位,然后才道,“今日把八卦方位抄满四百遍,我回来要查。”

    “啊——”白渚的声音满是沮丧,鬓角鹤翎都耸拉下来,但还是乖乖应道,“是,白渚遵命。”

    灵均站在两人身后,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这对人前恪守礼节的仙尊与侍童,私底下的关系倒更像是师徒。

    “灵均姐姐来了。”白渚率先发现了她。

    鹤妄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身上,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遍她的装扮,开口道,“很适合你。”

    灵均笑了笑,“是尊上眼光好,多谢尊上费心。”

    “不必,”鹤妄踏上飞舟,“此去魔渊,凶险难料,总不能被衣裙拖累。”

    灵均紧随其后跟着上去。

    鹤妄隔着飞舟,最后交代白渚,“你守好殿内,如有应付不了的情况,直接联络仙盟。”

    “白渚遵命,”白渚小脸郑重,“望尊上与灵均姐姐平安归来。”

    *

    飞舟破开云层,朝魔渊飞去。

    在符文隐匿之下,无人能从天空中搜寻到这艘庞然大物的疾行痕迹。

    鹤妄凭栏而立,眸光俯瞰云海,苍穹渐近的晨曦洒下金光,为其长身鹤立的身形镀上一层兵器般耀眼的金色锋芒。

    灵均守着茶几小炉,等炉内新煮的茶水沸腾,按耐不住心头无聊,仰头看他,好奇问道,“尊上与白渚,似乎不只是侍奉与被侍奉的关系?”

    鹤妄面上情绪不显,“不该你问的事,不要多问。”

    “好吧。”他不愿说,灵均自然也不勉强,换了个话题,“尊上要喝茶吗?”

    鹤妄朝茶几看了一眼,茶壶里沸水将鸣,她动作熟稔地把茶叶拨出一小撮在瓷盏。这花妖脑回路属实清奇,明明都要进魔渊了,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沏雨前龙井。

    “你不怕吗?”他忽然好奇道。

    “尊上是说去魔渊?”灵均提起沸腾的茶壶,往瓷盏里注满热水,晒干的茶叶在盏内螺旋舒展,荡开一圈袅袅茶香。

    泡茶的间隙里,她看向鹤妄的眼底升起兴味,“那夜不是说了?有尊上在,难道还护不住我吗?”

    鹤妄挑起眉峰,“若我真的护不住呢?”

    “那便一块死呀,你都顶不住了,咱们就生不同衾死同穴了。”

    灵均假笑着翻出两个杯子,一杯是自己的,一杯是鹤妄的,稀松平常的口吻仿佛在跟他讨论下顿吃什么。

    “我一介卑微炉鼎,能与无上剑尊同生共死,怎么死都不算亏。听说死后同穴的人下辈子要当夫妻呢。”

    她的插科打诨令鹤妄眼底浮现无奈,“你倒是看的很开。”

    “看不开不行呀,我是个藤花精,不像剑尊秉承天命而生,自寻烦恼会让脑子打结的。”

    说着她已注满两杯茶水,言笑晏晏地摆出个请他上座的优雅手势。

    鹤妄几步上座,拎起那只小巧玲珑的茶杯,杯壁传来的温热,是他不习惯的温度。轻呷茶水的同时,他发现杯中清亮亮的茶水正如同她清亮亮的瞳眸。

    *

    一盏茶过。

    飞舟徐徐疾行,周遭充溢的天地灵气逐渐稀薄,取而代之的是魔渊夹杂寒意的浊气。

    灵均将茶具尽数归置,远处冰山的轮廓若隐若现,又疾行了一段路,飞舟在魔渊冰原上空停下,缓缓降落。

    两人迈下飞舟,正对上一场夹杂冰雪的寒流扑面而来,灵均给冻得打了好几个喷嚏。

    她本就没有修为,在这等酷寒之地连护体灵光都无法聚起,正准备喊系统帮忙,周身忽然一暖,如春阳融雪,化作一道无形屏障在她身前凝聚,漫天朔雪被挡在一寸之外,再落不到半点在她身上。

    她侧目时只瞧见了前方收拢衣袖,负手离去的鹤妄。他一言不发,她也只抿了抿唇,安静跟了上去。

    没走几步,他们抵达魔渊入口区域,冰原上传来一阵整齐脚步,是镇守入口的守门弟子前来迎接。

    冰原前线,弟子皆是兵部出身的兵修,一袭银甲覆盖寒霜,面颊被朔风刮得通红。

    众人见到鹤妄,齐齐单膝叩见。

    “参见尊上!”

    鹤妄摆摆手,众人起身,皆看清了鹤妄身后的灵均,非常自然地将毫无修为但美貌出众的她忽略过去。

    “封印结界可有异动?”鹤妄开口问。

    为首弟子上前,拱手回禀:“尊上,按您前日吩咐,我等日夜巡查,今晨朔日子时,魔渊内部异动加剧,导致封印松动,目前已大致稳住,但需要立即加固。尊上,是否即刻加固结界?”

    鹤妄仰头细察结界,结界正隐隐泛出黑气,显然已经虚弱至极。

    “暂时不必,”他当即作出安排,“我要进去查探裂隙情况,未出来前,你等照常巡视,维持就好。”

    “是。”那弟子应下,随后才问起灵均的处置,“那您的宠姬要如何安置?”

    他的宠姬?

    鹤妄微愣,循着众人视线看到了一脸茫然的灵均。

    弟子们统一将她当成了他的宠姬。

    所谓宠姬,其实就是记名炉鼎的别称。鹤妄之前带走菟丝花炉鼎回殿的消息早就传遍仙盟上下。

    近日来,俩人都因负伤修养足不出户,仙盟内部已经把灵均的身份从不要脸的狐媚子炉鼎拔高到了技巧高超,一夜逆袭成剑尊宠姬的地步。

    灵均:……

    鹤妄:……

    “她得随我进去。”鹤妄随口解释了一下,“魔渊勘察,本座需要她。”

    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整个情况就不对了,弟子们脸上接连浮现古怪神色。

    需要?怎么需要?物理需要还是生理需要?

    首领弟子面露犹豫,硬着头皮劝诫,“尊上,魔渊裂隙关乎仙盟安危,勘察之事向来都由修为高深的修士陪同,您的宠姬毫无灵力,怕是累赘。”

    首领弟子身边亦有同伴上前劝阻,“是啊尊上,属下并非质疑您的决定,只是听闻这位姑娘是藤花精灵,藤花性柔,断然承受不住魔渊煞气,若是连累到您出事,属下万死难辞其咎。您若实在放心不下,属下愿寸步不离地保护姑娘。您不一定要将她带在身边。”

    众人言语恳切,不难听出顾虑。

    这是魔渊,不是炉鼎苑的香粉暖阁,真要出了岔子,没人担待得起。况且从不接近女色的剑尊,如今带个女子进魔渊,难免让人想到些“宠姬随侍”的香艳说法,传出去名声太过难听。

    鹤妄显然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事,他带灵均进去完全是因为同心契。

    他想不到弟子们劝阻的原因,言语间疑惑更多,“有本座在,她断不可能被煞气攀折,为何不能带她进去?本座说了,她体质特殊,对勘察裂隙有助益。”

    此话一出,更是加重了众弟子的误解,几人表情又是着急又是尴尬。兵部修士都是舞刀弄枪之辈,嘴皮子最笨,一时半会竟不知这等事情如何明说。

    “能有什么特殊,不都是床上功夫吗?”有个年轻弟子忍不住嘀咕,嘀咕虽轻,却在寂静冰原里激起一阵隐秘晦涩的氛围。

    弟子话音刚落,鹤妄立时掉转目光而来,那弟子被盯得自知失言,慌忙低头,“属下知错。”

    鹤妄足足盯了那弟子两秒,才后知后觉地品出那句“床上功夫”暗含何等腌臜揣测。他的耳根泛起薄红,随即被更深的恼羞成怒覆盖。

    这群满脑子歪心思的东西!

    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相当难看,周身灵压顷刻间如寒流过境,压的一众弟子噤若寒蝉。

    “不论如何,本座今日必须带她进去,原因绝非你们想象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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