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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船摆渡人1

    福利院的铁门被雨水冲刷得发亮,李涓撑着伞站在门外,指尖冰凉。隔着水汽氤氲的玻璃,她看见一群孩子在走廊奔跑,喧闹声被雨声滤得模糊不清。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那扇沉重的门。

    “吱呀”一声,门轴干涩的呻吟切开了雨幕。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饭菜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李涓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一个穿着洗得泛白蓝衬衫的男人正半蹲在走廊尽头,小心翼翼地为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孩擦拭嘴角流下的涎水。男孩的手不受控制地挥舞着,男人耐心地一次次握住,用温热的毛巾轻柔擦拭他蜷曲的手指。

    男人抬起头。约莫四十岁,鬓角已有星点霜色,眉宇间刻着几道深痕,像是被无形的重担反复碾压过。然而那双眼睛,隔着长长的走廊望向她时,却像被雨水洗过的天空,带着一种温和的疲惫,却又异常清亮。他朝她点了点头,嘴角牵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像投入平静湖面的小石子,漾开细微却真实的暖意。

    “你是新来的义工吧?”他的声音不高,却有种奇特的穿透力,轻易盖过了雨声和孩子们的喧哗。他安置好轮椅上的男孩,朝她走来,步伐沉稳。“欢迎你。”他伸出手。

    李涓迟疑了一下,才将自己的手递过去。他的手掌宽厚、干燥而温暖,指腹和掌心带着薄茧,那是一种长期劳作或紧握什么的痕迹。

    “是的,”她的声音有些发紧,如同生锈的琴弦,“我叫李涓。”

    “江颂。”他简单地回应,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没有探究,只有一种了然般的平和。“跟我来,熟悉一下环境。”

    福利院“慈心苑”是栋有些年头的三层小楼,墙体斑驳,但收拾得异常整洁。江颂带着她穿过略显昏暗的走廊,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墙上挂满了孩子们的画作,色彩浓烈而稚拙。他边走边介绍,声音低沉而清晰:“这里是活动室,平时孩子们看书、做手工。旁边是餐厅……二楼是宿舍,按年龄和情况分……”

    经过一间开着门的教室,里面几个稍大的孩子正在画画。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突然抬起头,冲着江颂咧嘴一笑,露出缺了两颗门牙的豁口:“江爸爸!”她扔下画笔跑过来,一把抱住江颂的腿。

    江颂自然地弯腰,揉了揉她的头发:“小铃铛,画完啦?”语气熟稔而温柔。

    “嗯!江爸爸你看!”小女孩献宝似的举起一张涂满蓝色和绿色的画纸,上面依稀可见歪歪扭扭的房子和几个小人。

    “画得真好,是大海边的家吗?”江颂认真地看着,眼神专注。

    “是呀是呀!有江爸爸,有李阿姨,有小铃铛,还有小石头!”小女孩兴奋地指着画上的人形。

    李涓站在一旁,看着江颂蹲下身与小女孩平视交谈,那份专注和耐心像一道柔光笼罩着他。他称呼自己为“江爸爸”,孩子们也这样叫他,那是一种超越血缘的、沉甸甸的信任。她注意到他看向孩子们时,眼中那丝挥之不去的疲惫会被一种更深沉的东西暂时覆盖——是责任,或许还有某种救赎。

    日子在“慈心苑”规律的钟声里流淌。李涓很快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帮忙整理图书角,在厨房打下手,或者安静地陪伴那些不擅言辞的孩子。

    她和江颂的交集越来越多。常常是在午后的阳光房里,他推着轮椅上的小石头晒太阳,李涓则坐在一旁的长椅上,给小铃铛读绘本。

    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倾泻而下,空气中浮动着微尘和书页的油墨香。江颂的话不多,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在小石头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节时,俯身耐心地猜测他的意思,或者在小铃铛提出天马行空的问题时,温和地给出她能理解的答案。

    李涓发现,他的“默默关心”渗透在每一个细微之处。哪个孩子胃口不好,他会特意叮嘱厨房阿姨留一份温热的粥;哪个孩子夜里踢了被子,他查房时会格外留意;哪个孩子因为身体缺陷被其他小朋友无意识排挤,他会不动声色地组织一些需要合作的小游戏。他像一棵沉默扎根的大树,为这些无依的幼苗撑起一片荫蔽。

    一天傍晚,孩子们都回了宿舍,福利院难得的安静。李涓和江颂一起收拾活动室散落的玩具。夕阳的余晖给室内的一切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

    “李涓,”江颂的声音打破了宁静,他手里拿着一个缺了条腿的塑料小马,动作顿了一下,“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做义工?”

    问题来得有些突然。李涓正弯腰捡起一颗彩色的玻璃珠,闻言指尖微微一颤,珠子险些滑落。她握紧那颗微凉的珠子,直起身。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开,只有窗外归巢的鸟鸣隐约可闻。

    她该如何讲述?讲述那个被强行烙印在生命里、充满血腥和屈辱的山村?讲述那个被她留在医院、此生不敢触碰的儿子谢文?还是讲述那个因她而死的陈扬,以及现在仍在监牢里的谢泽远?

    千头万绪堵在胸口,沉重得让她窒息。最终,她只是垂下眼帘,目光落在手中那颗折射着夕阳光芒的玻璃珠上,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想……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孩子。也许,这样能让我心里……好受一些。”每一个字都像从荆棘丛中艰难拔出,带着看不见的血丝。

    江颂没有追问。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有理解,有尊重,还有一丝同病相怜的悲悯。他点了点头,将那匹小马轻轻放进收纳箱:“嗯。”一个简单的音节,却仿佛承载了千言万语。他懂,懂那份深埋心底、难以言说的重负。这个“嗯”字,像一块温热的石头,轻轻投入李涓心湖,激起一圈圈带着暖意的涟漪。

    他没有窥探,只是安静地接纳了她的回避,这份分寸感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

    一种无声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悄然生长。

    他们会在周末一起去公园散步,沿着种满高大梧桐的林荫道,步伐缓慢而随意。更多时候是沉默,但那份沉默并不尴尬,反而像一种舒适的留白。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远处孩童的嬉笑声,都成了他们之间独特的背景音。

    “李涓,”又是一个暮色四合的傍晚,他们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着天边的晚霞由金红褪成淡紫。江颂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犹豫,“你是个很特别的人。”

    李涓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微微一颤。她转过头,对上他的视线。晚霞的柔光落在他脸上,柔和了那些深刻的纹路,他眼中的温和疲惫似乎被另一种更柔软、更明亮的东西所取代。她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欣赏,看到了一种小心翼翼的珍视。这目光让她既感到一丝久违的悸动,又本能地升起防备。特别?经历过那些不堪,她早已觉得自己破碎污浊,配不上“特别”二字。

    她微微别开脸,目光落在前方草坪上追逐皮球的小狗身上,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掩饰内心的波澜:“特别?大概是因为我做的饼干总是不够甜,孩子们都嫌弃吧。”

    江颂轻轻笑了,笑声低沉而短促,带着一丝无奈。“不是这个。”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是……你身上有种力量。像被石头压住的草,不管多难,总要朝着光的方向挣出来。”他的语气认真而诚恳。

    李涓的心被他的话触动,一股酸涩涌上鼻尖。她沉默片刻,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底很久的问题:“江颂,你……为什么会离婚?”她记得他办公室抽屉深处,那个相框里穿着婚纱、笑容明亮的女子照片,虽然被他反扣着,却无法抹去存在。

    这个问题像一颗小石子,瞬间打破了两人之间流淌的平和气氛。江颂脸上的柔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被时光打磨过的钝痛。他沉默下来,目光投向远处沉入暮色的楼宇轮廓,下颌的线条绷紧。公园里的喧嚣仿佛被隔开,只剩下他们之间沉重的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像砂纸磨过粗糙的木面:“我和她……是大学同学。曾经……很好。”他停顿了很久,仿佛每一个字都需要极大的力气才能吐出,“后来,日子久了,很多事就变了。她……很想要个孩子,一个真正属于我们的孩子。”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她做了很多努力,吃了很多苦……但我……”他艰难地吸了口气,眼神里充满了无法释怀的愧疚和深深的无力感,“我那时……觉得自己还没有准备好。心理上,或者说,我害怕……害怕承担不起那份责任,害怕给不了孩子一个真正稳定、健康的家。我……退缩了。”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紧握的双手,仿佛那双手上还残留着当年未能挽留的虚无。“她觉得我看不到她的痛苦,觉得我……懦弱。矛盾越来越多,裂痕越来越大……最后,就散了。”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那叹息沉重得像背负了整个暮色,“是我的错。我辜负了她。”

    李涓静静地听着,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酸胀得发疼。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低垂的头颅,看着他宽阔肩膀微微垮塌的弧度,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背负着十字架的灵魂。他口中那份对责任的恐惧,对“家”的犹疑,像一面镜子,映照出她自己千疮百孔、对亲密关系充满恐惧的内心。原来,在这座小小的福利院里,在这群需要关爱的孩子背后,他和她一样,都是被命运狠狠灼伤过的人,都带着无法愈合的隐痛,在废墟上小心翼翼地重建生活。这份同病相怜的认知,让她心底那道坚硬的壁垒,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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