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南方的潮湿空气里一天天过去,像缓慢流淌的溪水。李涓带着女儿,在这座陌生的小城扎下根来。女儿一天天长大,眉眼渐渐长开,那双眼睛越来越像她,偶尔某个瞬间的神态,又会让她恍惚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这让她心里像被细针轻轻扎了一下。
某个午后,阳光透过服装店的玻璃门,在地上投下暖洋洋的光斑。女儿摇摇晃晃地在地上玩布偶,嘴里咿咿呀呀。李涓看着女儿,心里某个念头越来越清晰。她抱起女儿,轻声说:“宝宝,妈妈给你改个名字,好不好?以后,你就叫李思晴。思念的思,晴天的晴。妈妈希望你心里永远装着晴天,明亮又暖和。”
小思晴似懂非懂,但听到妈妈温柔的声音,便咧开没长齐牙的嘴,甜甜地笑了,小手胡乱挥舞着,像是同意。
李涓的服装店,叫“涓涓细流”。店名普通,但她肯花心思。她眼光不错,进的货款式好,质量也扎实,加上她待人实在,价格公道,小店生意慢慢做了起来。她从最初只能跑批发市场拿散货,到后来能和小工厂合作,出些自己设计的简单款式。辛苦是必然的,常常是背着睡着的思晴盘点货物到深夜,或者一边看店一边踩着缝纫机给客人改裤脚。
店员小玲是个本地姑娘,心直口快,看着店里客人多起来,比李涓还高兴:“涓姐,咱家衣服现在可是这条街最俏的!好多人都说你家衣服样子好,穿出去不撞衫!”
李涓听着,只是笑笑,低头整理衣架。生意是好了些,但心里的那根弦一直绷着。这点小家业,经不起一点风浪。她时常盯着账本,或者看着窗外发呆,想的不仅仅是下一季该进什么料子,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担忧和规划。过去像一道沉重的阴影,提醒她必须更谨慎,更强大,才能护住眼前这点小小的安稳。
另一边,江颂的日子却空了一大块。李涓母女消失得彻底,他动用了一些关系去找,却像石沉大海。巨大的失落和自责日夜啃噬着他。他常常一个人待在曾经安排给李涓的公寓里,那里还残留着一点点婴儿奶香和她的气息。他摩挲着当初买给月月却没来得及送出的长命锁,心里堵得发慌。
“涓涓,月月……”他对着空气喃喃自语,痛苦又无力。他知道,这次他是真的弄丢了最重要的人,连弥补的机会都显得渺茫。
而真正获得解脱的,或许是林婉。林婉的家族已经断了她的资金来源,她就和苏晴在异国他乡租了个小公寓,过着简单但却无比舒心的日子。
没有家族的监视,没有虚伪的应酬,只有两个人的相濡以沫。傍晚,她们常牵着手在附近的公园散步,苏晴会问:“婉婉,以后我们就一直这样,好不好?”
林婉看着她,眼角眉梢都是真正的放松和温柔:“好。只要和你在一起,怎样都好。”她们的生活褪去了所有浮华,只剩下平淡真实的情感,这让她们倍感珍惜。
小思晴在妈妈全部心血的浇灌下,像棵茁壮的小树苗,聪明又懂事。她在店里跑来跑去,会奶声奶气地帮妈妈招呼客人“随便看呀”,成了小店的小小开心果。她看着妈妈每天忙里忙外,眼神里充满了依赖和一种懵懂的崇拜。
“妈妈,我长大了也要像你一样厉害!”她举着小拳头,一脸认真地说。
李涓被女儿逗笑,心里暖融融的,觉得一切辛苦都值得。但孩子总会长大,问题也终究会来。一天晚上,睡前故事讲完,思晴眨着大眼睛,突然问:“妈妈,小玲阿姨都有爸爸接她下班,我的爸爸呢?他去哪里了?”
李涓的心像是被猛地攥紧,呼吸都停了一瞬。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把女儿搂进怀里,避开那双清澈探究的眼睛,声音尽量放得平稳:“思晴的爸爸啊……他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工作了。但是,他心里是爱着思晴的。”这个答案苍白又漏洞百出,但她此刻只能给出这么多。
思晴似懂非懂,“哦”了一声,打了个小哈欠,似乎暂时被敷衍了过去,但那个问号,显然已经埋进了她的小脑袋里。
女儿的问题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李涓一直试图锁紧的情绪闸门。夜里,看着女儿熟睡的恬静面孔,她无法再逃避。那些不堪的过往,那些疼痛和挣扎,总有一天需要被讲述。她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发,低声自语,像是一个承诺:“思晴,再等等,等你再长大一点,能听懂的时候,妈妈会把所有事都告诉你。”
不是诉苦,而是让她了解自己从何而来,为何要如此坚强。
“涓涓细流”的生意确实越做越好,甚至有了点小名气,开始有人模仿她家的款式。店员小玲有点着急:“涓姐,现在旁边街上也开了两家类似的店,价格还压得低,我们怎么办?”
李涓看着街对面新挂起的招牌,眼神沉静。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市场竞争从来都是这么残酷,不进则退。
“别慌,”她语气平静,心里已经快速盘算起来,“衣服样子别人能学,但有些东西他们学不去。我们得想想别的路子了。”她目光扫过店里挂着的几件自己打版设计的、卖得特别好的款式,一个念头逐渐清晰。光靠零售和小批发生意,天花板太低,也太容易被复制。或许,是时候尝试打造自己的小品牌了,哪怕一开始规模很小。
未来的路注定不会轻松,但李涓看着眼前的一切,眼神里没有畏惧,只有一种经历过风浪后的沉着和坚定。为了思晴,也为了自己,她必须走下去,而且要走得更稳,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