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岸流3

    “涓涓细流”的生意确实越来越红火,小店已经容不下日益增长的订单和李涓的野心。她不再满足于只做个二道贩子或者小打小闹的设计。夜里盘账,看着流水一点点增加,一个念头在她心里越来越清晰:要想真正立住脚,不受制于人,就得把命脉攥在自己手里——从布料针线到成衣出厂,都得自己说了算。

    她把店里的骨干,包括心直口快的小玲,叫到一起开了个会。“光靠外面拿货,或者让小加工厂代工,不行了。质量把控不住,出货时间也没保证,人家一仿一个准。我想自己办个厂。”李涓说得直接,目光扫过众人。

    小玲几个面面相觑,有点被这大胆的想法吓到。“涓姐,办厂……那得投多少钱啊?风险也太大了……”

    “我知道风险。”李涓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但不去做,就永远只能是小打小闹。你们要是愿意跟着我干,我不会亏待大家。要是觉得悬,现在说出来,也不伤和气。”

    看她这么坚决,想想跟着她以来确实没吃过亏,大家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都点了头。

    李涓几乎是押上了全部身家,又用正在上升期的品牌口碑做抵押,贷了款,在城郊租下几间旧厂房。

    机器哐当哐当运进来的时候,她站在满是灰尘的车间里,心里不是不慌,但更多是一种破釜沉舟的硬气。她一头扎进去,从选布料、盯版型到验质量,每个环节都亲自盯,较真到苛刻。常常是接着睡着的思晴在办公室小床上将就一夜,天不亮又起来巡厂。

    辛苦没有白费。自家工厂出的货,质量确实更稳,成本也降了下来。订单像雪片一样飞来,车间里的缝纫机日夜不停地响。工厂经理兴奋地跟她汇报:“李总!订单都排到三个月后了!照这么下去,咱们这厂房很快又不够用了!”

    李涓听着,脸上露出些许疲惫的笑意,但心里那根弦绷得更紧:“还不够。质量还得再抠细一点,不能砸了招牌。”

    “涓涓细流”这个牌子,渐渐在小城乃至周边地区叫响了名号。大家认她的设计,更认她的质量。小玲现在说起自家品牌,腰杆挺得笔直:“那是!我们涓姐的厂子出来的,能一样吗?”

    有人提议搞个庆功宴,李涓却摇头:“这才哪儿到哪儿。”她看着墙上贴着的简易地图,目光投向了更远的地方。她心里清楚,这小地方的资源和市场终究有限。想把牌子真正做大,必须走出去。

    她看中了邻市新规划的一个工业园,政策优惠,交通也便利,是扩大生产规模理想的地方。前期接触很顺利,土地、政策似乎都透着欢迎的意思。她投入大量精力做规划、跑设计,几乎把身家性命都押在了这次扩张上。

    然而,就在所有前期准备就绪,材料递上去等着最后一道审批手续时,卡住了。办事窗口后面那张脸变得公事公办,翻来覆去就是一句:“材料还不全,回去等通知吧。”问具体缺什么,对方眼皮一耷拉,不吭声了。

    一次,两次,三次……李涓再迟钝也明白过来,这不是材料的问题。助理小林打听了一圈,回来时脸色不太好看,递过来一张烫金请柬:“李总,托了好几层关系,周副市长的秘书总算答应了,今晚八点,凯悦酒店包厢。不过……外面都说这位周副市长,路子有点野。”

    李涓捏着那张请柬,纸张细腻,暗纹的牡丹图案在灯下泛着微妙的光泽。这精致又透着算计的触感,莫名让她心里一刺,猛地想起很多年前,人贩子递过来的那瓶水,瓶身也是冰凉滑腻,在阳光下闪着不祥的光。

    她指尖微微一颤,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包厢里灯火通明,菜色精致,酒香扑鼻。周副市长端着酒杯,笑容可掬,话却说得绕:“李总年轻有为啊,想法好,魄力也足。不过啊,这招商引资是大事,尤其用地审批,规矩多,门槛也高。比如那个‘特别贡献企业’的认定,就很有讲究……”他手指点着政策文件上的某条条款,目光却意有所指地扫过那瓶开了盖的茅台。

    白酒的辛辣气味钻进鼻子,混合着包厢里浓郁的香氛,让李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那个被强行灌下迷药的昏暗车厢,无力感和恶心感瞬间袭来。她指甲狠狠掐进掌心,用刺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酒过三巡,周副市长忽然倾身过来,声音压低,带着一股酒气:“听说李总的千金,在实验小学上学?小姑娘真可爱,我上次路过好像看见了……”

    轻飘飘一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瞬间抵住了李涓的喉咙。她后背的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来,脸上努力维持的笑容几乎僵住。

    她强行定下心神,从包里拿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证书复印件,轻轻推过去,脸上是恰到好处的谦逊和感激:“周市长过奖了。一直想为孩子们做点实事,刚好给实验小学图书馆捐了批新书,尽点绵薄之力。听说图书馆设施旧了,孩子们看书不方便,真是心疼。”

    周副市长看着那份捐赠证书,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又恢复了那种深不可测的笑容,呵呵笑了两声:“李总真是有心人啊。”

    有了捐赠,地皮的事,却依旧悬着。

    拖了快三个月,等来的正式通知却是:经专家重新评估,李涓看中的那块地因涉及“历史建筑保护范围”,暂停一切开发审批。之前所有的努力和投入,瞬间打了水漂。

    那天晚上,李涓的手机收到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照片有点模糊,但能清晰看到是放学时分,思晴蹲在校门口的花坛边,正小心翼翼地喂一只流浪猫。拍摄角度刁钻,像是躲在某个角落偷拍的。

    李涓盯着那张照片,手脚冰凉。就在这时,思晴洗完澡出来,摆弄着手腕上崭新的粉色电话手表,随口说:“妈妈,今天有个不认识的叔叔在校门口问我,是不是和妈妈走散了,要不要他帮我找妈妈。”

    李涓一把拉过女儿,上下仔细检查,声音都变了:“哪个叔叔?长什么样?他跟你说什么了?!”

    思晴被妈妈激烈的反应吓到,小嘴一扁:“就……就一个叔叔呀,戴眼镜的……我说妈妈一会儿就来接我,他就走了。”

    李涓紧紧抱着女儿,心脏狂跳,一股冰冷的愤怒和恐惧席卷全身。她知道,这是警告。对方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你的软肋,我一清二楚。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暴雨如注。李涓独自开车,驶向城郊一个废弃的物流仓库区。空气里混杂着雨水的腥气和铁锈、皮革腐朽的味道。一个穿着花衬衫、嚼着槟榔的很年轻的男人蹲在仓库门口,手里一把蝴蝶刀玩得飞快,刀光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寒芒。

    “哟,李总?真是稀客啊。”男人吊儿郎当地笑着,眼神却像毒蛇一样黏腻,“这么大雨天跑这荒郊野岭来,总不是看上这破仓库了吧?”

    雨水打湿了李涓的头发和肩膀,她抹了把脸上的水,声音在雨声中异常冷静:“明人不说暗话。我看中了城南新盖好的物流园,3号仓,我知道是你在管。我想租下来,长期。”

    花衬衫男人嗤笑一声:“李总胃口不小啊!那地界,可是黄金码头,多少人盯着呢!凭什么给你啊?”

    李涓没说话,直接从随身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扔到他面前。袋子口没封紧,掉出几张模糊但能辨认出人像的照片和几份转账记录复印件,俨然就是面前的年轻人。

    “听说,王局长最近正在严打‘保护伞’,尤其是给地下赌场、非法放贷提供便利的。周副市长家的小侄子,好像也好这一口?赌运还不怎么好,欠的数目……挺吓人的。”

    花衬衫男人玩刀的动作猛地停住,脸上的嬉笑瞬间消失,眼神变得凶狠起来。他死死盯着地上的纸袋,又猛地抬头看向李涓,像要把她剥皮拆骨。

    仓库里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墙角的监控摄像头,红灯忽然闪烁了几下,熄灭了。

    僵持了几秒,花衬衫男人忽然咧开嘴,露出一个狰狞又古怪的笑容,慢慢弯腰捡起了那个牛皮纸袋。

    “呵……李总,看来是我眼拙了。”他掂量着手里的袋子,眼神复杂,“现在这事儿,倒是真有点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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