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银狐，测算出了下一位律者的生成坐标。”

    “在哪？”刘程武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大概在西流魂街四十八区和四十九区的交界处。”空羽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图抖开，指向一片密密麻麻的建筑群。“如各位所见，这里人口密集，人员流动性高。一旦发生大规模崩坏灾害……”

    “……恐怕会直接变成一片焦土吧。”三日月桂低声回答道。

    一时间，令人窒息的沉默如潮水般蔓延开来。律者的诞生几乎必然伴随着大规模的伴生崩坏灾害，将周边的一切生命体都侵蚀为死士和崩坏兽。这是他们所有人都再清楚不过，甚至曾亲眼目睹过的事实。

    “它的权能是什么？”刘程武的眉头锁得更紧了。“如果是一位没有觉醒人性的律者的话……”

    在以往的旅程中，爱莉都能通过空间狭隙中的崩坏能乱流精准地预测出下一位律者的状况：权能、诞生的时间与地点、是否拥有人性……而空羽就会带着他们跃迁到正确的时空坐标，并在新生的律者引发大规模伴生灾害之前将其带离原本的时空。但现在，他们所处的是一个有着稳定规则的世界，先前的任何经验都无法再提供帮助了。

    爱莉掰着手指头算道：“小银是理之律者，小空是空之律者，那么下一个应该就轮到雷之律者了吧。虽然这次没有办法直接确定了，不过我记得平行世界里的雷之律者是觉醒了自己的意志的呢。”

    三日月摇了摇头：“指正，我们现在并没有律者核心，只能算是‘半成品’的律者。而且，这个世界的律者是否觉醒人性也不一定和平行世界相同。就比如……我。”

    在十四位律者中，三日月桂对应冰之律者，绮兰对应识之律者，刘程武对应岩之律者，爱莉希雅对应人之律者。而其中，冰之律者和岩之律者在平行世界中都是听命于崩坏意志的文明毁灭者。

    “说得没错。”绮兰平日里总是挂着笑容的面庞此时也布满阴云。“虽然前几次我们侥幸遇到的各位都有着自我意识，但今后难免会出现听令于崩坏意志的律者。我们迟早会面临这样的局面。”

    “所以，平行世界的经验对我们来说仅有参考价值，我们不能仅凭这些就对这个世界的律者诞生规律进行主观臆断。”刘程武若有所思道。

    据爱莉希雅所述，在剩余未诞生的八位律者中，风之律者、支配之律者和侵蚀之律者都是明确对人类文明有敌意的。而其他为人类而战的律者们也有些在一开始是敌视人类的。所以，即便律者诞生规律真的与他们的预测相同，雷之律者也不一定会从一开始就反抗崩坏。

    桂下意识的攥紧衣角又缓缓松开，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吐出那堪称残忍的结论：“总结：在最坏的情况下，我们……可能不得不做好与一位律者鏖战的……准备。”

    死寂。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整个私塾。

    迄今为止，他们所面对的都是有着人性的律者，是未来的同伴，还从未真正与一位律者对战过。谁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一位完全与人类文明为敌的崩坏使徒。它会有多强？有什么攻击手段？能统御多少崩坏兽和死士？这些问题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全然的未知。

    “……咳嗯……”最终，还是空羽打破了这片绝望的沉默：“……形势确实非常严峻，不过也不必如此绝望。”她的神色一如往常，看不出情绪。“在这个文明阶段，律者的诞生周期通常以数十年起步。所以，不必过度担心，我们仍有充足的时间来规划一个高可行性的应对方案。”

    爱莉仰起头，微笑着作出补充：“而且呀，这个世界的规则暂时还不允许完整的律者诞生。所以这位新生的律者应该也会和你们一样，都是不完全的律者。况且……我们可是正义的五打一呢，一定能打过的~?”

    “也就是说，距离雷之律者诞生还有……十几年？”三日月桂的表情一下子呆滞了。

    “……等等，所以我们刚才那么一通分析都是……呃啊，空羽你怎么不早点说啊！我还以为咱们马上就要去和一个新生的律者干仗了！”绮兰激动得就差扳住空羽的肩膀把她晃成一滩浆糊了。

    她刚刚连遗书都想好了！

    空羽脸上浮现出一抹无辜又欠揍的微笑，挑衅般地摊开双手：“这让我怎么说呢，毕竟你们也没问我啊。哎，看见你们讨论的那么严肃，我就实在没忍心破坏如此正经的气氛呢。”

    “空羽，你知道吗，”绮兰单手捂脸，有气无力地吐槽道，“你在让人想给你一拳这方面非常有天分。”

    “那还真是多谢夸奖。”某位水课教师的笑容变得更加欠揍了。

    “我没有在夸你啊混蛋！”绮兰怒吼着伸手去揪空羽的脸颊。

    砰！茶杯敲在桌面上的脆响成功阻止了一场即将发展为互挠痒痒肉的幼稚争论，两个刚才还扭打在一起的人瞬间正襟危坐。“咳咳。”刘程武放下手中饱经摧残的茶杯，煞有介事地咳嗽了两声才发话：“既然还有心情开玩笑，那么空羽同志，你应该已经准备好应对的预案了吧。”

    “说是准备好也谈不上。”空羽从桌下摸出另一个茶杯，给自己也倒上一杯茶。“只是一个粗糙的雏形而已。”

    “无妨，说说看吧。”刘程武低头抿了一口茶。

    空羽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中的茶杯：“很简单，只要把土地买下来，改建成工厂园区就行了。”

    “咳唔！”刘程武嘴里的茶瞬间呛进了嗓子眼。“……咳咳咳咳……空羽同志，你确定？以现在的经济状况，这对我们来说可不是‘很简单’啊。”

    银狐立刻警惕地望了过来：“先说好，我可不会再去和技术开发局那些疯子研究员打交道了！这回别想再压榨我！”

    “怎么会呢。这会绝对不会再麻烦你了，最多只是……需要你帮一点点小忙而已。”空羽嘴上应付着银狐，目光却落在了身旁的绮兰身上。

    “你，你盯着我干什么？”绮兰被她盯得浑身发毛，试图离此刻显然不怀好意的某无良教师远一点。然而下一秒，她的双手就被对方紧紧握住。空羽充满殷切期盼的眼神直直地望向她，让她心中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了。然后，她听见对方用不亚于托孤的郑重语气对她说道：

    “绮兰，为了世界的未来，出道成为偶像吧！”

    “……啊？”

    等一下等一下，虽然她绮兰在成为律者之前确实做过一段时间的歌手，但让她去做偶像？还是在一个连网络都没有的世界？怎么想都很困难吧！

    还没等绮兰反应过来开口拒绝，空羽就语速飞快地接着往下说道：“我查过了，目前尸魂界的娱乐方式相当匮乏，正处于需求远大于供应的阶段；而且，现在唱片刚刚普及到这里，正是打出名声的好时机；最重要的是，尸魂界的法律既不管非/法/集/资也不查水军买量，这简直就是偶像产业发展的蓝海啊！”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银狐感觉自己已经无力吐槽了。

    “说实话，空羽，这个方法虽然可行，但也非常危险。我不希望某一天看到你因为钻法律的空子而入狱。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三日月桂表情凝重，一时间竟分不清她到底是吐槽还是认真的。

    可行是可行了，但是也可铐了啊！

    在伙伴们不赞同的目光中，空羽还是非常可耻地认怂了：“对不起，最后一句是我开玩笑的。”

    不过，经过空羽这么一分析，这个乍听上去十分离谱的方案竟然还真的有那么几分可行性：绮兰的颜值和唱功都算得上是顶尖，更别提她还有身为识之律者的魅力加成；唱片的录制和量产对他们来说也不算难事，在理之律者理解与复现物体构造的能力的加持下就更不是事了；至于宣传方面，身为智能构造体，银狐十分钟生成的文字量可以顶几十个小编一个月的工作量！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啊……”甚至连一向保守的刘程武都心动了。

    “不过，这个计划最终还是让当事人来做决定才最完美吧~?”爱莉希雅回头望向仍在犹豫不决的绮兰，露出一抹温柔的微笑。“没关系的，小兰。无论你做出怎样的决定，我们始终都会支持你的~?”

    “我……”

    这一瞬间，绮兰脑中闪过无数片段。

    她也曾在万人瞩目的舞台上绽放过，闪耀过，纵情歌唱过。但后来，她的歌曲、声音、形象，乃至名字，一切曾属于她的事物都被资本攫去。她的歌曲传遍大街小巷，却并非她所唱；她的名字家喻户晓，却并不属于她。最后，她落魄到不得不去做街头歌手谋生。在知道自己就是引发崩坏的源头的那一刻，她甚至想过就此结束自己的生命。

    但……空羽，还有爱莉，是她们在她最绝望的时刻拉住了她，对她说……

    “我保证，会让你成为名震寰宇的大明星的！”

    “呜啊！”绮兰被两张凑到她面前的大脸吓了一大跳。“空羽，爱莉，你们两个……也没必要凑这么近吧！”

    “但是你已经站在这里发了很久的呆了呢~?”爱莉仗着自己的身高，直接化身粉色八爪鱼挂在绮兰身上。“没关系的，小兰要是想拒绝也是完全可以的哦。我们是不会强迫你做出不喜欢的选择的。所以，别这么愁眉苦脸的了。肯定或否定，直接说出口就好，毕竟……”她扬起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毕竟我们可是同志啊~?”

    绮兰怔了几秒，突然别过头去，闷闷地回答道：“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会的，我，会成为名震寰宇的歌星的。”

    空羽震惊地瞪大了双眼，仿佛听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惊喜：“绮兰，你这是……”

    “我已经决定好了，无关乎过去，也无关乎未来。我想成为明星，我想重回舞台，我想为爱莉的计划出一份力，仅此而已！”强忍着哭腔，她一口气将内心的想法全部抛出来，展示给空羽，展示给爱莉，展示给她所信任的同志们。

    “……哭了？”

    感动的气氛戛然而止，绮兰刚才还水光满溢的双眼此刻正怒气冲冲地盯着空羽。

    “空——！羽——！我就不该对你这家伙抱有丝毫的期待！”

    终于，在“得偿所愿”地挨了一拳后，空羽总算带着爱莉回到了真央。

    “晚上好，青川老师。”空羽一边与迎面走来似乎刚刚下课的青川老师打招呼，一边暗自庆幸自己选的是一门轻松的水课。

    “晚上好呀，空羽老师。”青川老师依然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完全看不出他刚刚才经历了满课的一整天。他四处张望了一圈，突然神神秘秘地贴上来，小声地对空羽说道：“诶，空羽老师，你听说了吗，主持教学检查的队长已经定下来了。”

    “是谁？”空羽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

    “就是那个去年新上任的五番队队长，蓝染惣右介。”

    青川老师仍在她耳边兴奋地八卦着接下来的教学检查，但空羽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此刻，她只知道一件事：

    她当时就不该立那个flag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