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你是顾家小姐,又是陛下赐婚,何惧他萧祈?在庄子上养的,我看啊,你是实打实养出了能吃屈的性子,赶明儿到人府上,还能有说话的份?不任由他手拿把掐,别的到最后,连个正牌夫人的名头都保不住。”

    顾青筠跪在地上,埋头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的搓着手指,喃喃道:“保它作甚。”

    “你说什么?”

    顾青筠抬起头来,又垂下,负气似的道出:“没什么,您继续。”

    已是三更天,晚风带着凉意,坠下的绳穗飘到肩侧,顾青筠伸手将其捋到身前,打眼瞧着,嘴角不禁扬起,她想:请他喝个酒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正堂内静默了片刻,父亲大人左右踱步却没再出声。

    作为一个穿书的人来说,顾青筠挺适应这个时代了,毕竟作为宋玉生活过二十年,让她感到别扭的是,不知如何跟这位父亲大人相处,举止做派都端着也不嫌累。

    身为宋玉时,八岁就上了山,认了宋大钊作义父,他是个粗人,虽严厉,但对自己好是真的,就是不太会表达,自己摸透了他的脾性,同他相处轻松的很。

    像眼前这位,实在看不透。

    将顾二小姐扔在外面庄子上养着,十多年未曾问津,没去瞧过一回,跟不是亲闺女似的。

    同萧祈的婚事,不究其为人,即便究其为人好了,那也是桩上等姻缘,陛下赐婚,如此年轻就已经绯色官袍加身,这桩婚事怎么着也落不到顾二小姐头上啊。

    这事办的就相悖,中间定是有什么缘故。

    “在你嫁过去之前,跟着大姐儿学学规矩,身为顾家的子女,不可太小家子气。”

    顾青筠倏然抬头,“我小家子气?”

    自打她穿书以来,还是头一遭被人这么说。

    “怎的,你还不服?”

    顾青筠冷哼了声,“格局是被委屈撑大的,我不觉得自己小家子气,还有你把我扔在庄子上十一年,怎么好意思在这教训我?不跪了。”说罢,直接起身。

    “你!”顾攸海颤手指向她。

    顾青筠嘴角扬起,笑容恬淡,再出口听不出一丝负气,温软俏皮道:“怎么样?不小家子气了吧?三更天了,父亲大人早早歇着,您未来女婿明日还要来过大礼不是?女儿便退下了。”

    顾攸海神色凝滞,手却扬起冲外面摆了摆。

    待人走出房门后,顾攸海嘴角勾起一抹笑,似苦涩,似欣慰。

    “思荣啊,过刚易折的道理,你女儿比你领会的透彻,不知道是谁教的,好啊,好。”

    ——

    “小禾?”

    顾青筠挑着灯笼还没进院,就瞧见小禾挎着包袱立在垂花门下。

    她快走几步上前,伸手去扯人的包袱,却被躲过,她还顺带将自己手头的灯笼给拿了过去。

    顾青筠呆愣了会,跟在人身侧,偏头看向她,调侃道:“这就是你学的规矩啊?”

    “是,小姐您是主子,怎么能帮我拎包袱呢?”

    “嗐,这有什么的。”顾青筠说着,眼珠转了转,手从人腰后绕过,猛地扯过包袱来,然后快走了几步,行至廊下,看着小禾大惊失色的追过来要抢,笑着将包袱举高:“我这也有规矩教给你。”

    小禾听着,忙俯首,“小姐且说。”

    顾青筠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是主子,我想干嘛就干嘛,我让你怎么着就怎么着,我的规矩才是规矩。”

    小禾悄悄抬眸,抿嘴笑,“是。”

    两人迈进房中,顾青筠点了烛灯,“小禾,你在外面三日,有没有去梨花庄取我要的东西来。”

    小禾将灯笼吹熄,放在角落,走到桌旁,“嗯,取来了。”说罢,打开包袱,“还有当时您用的金丝线。”

    顾青筠扯着包袱一角,从里面取出大红绫段,上面用银线织就云锦,一团团簇拥,她手自上面抚过,恍然回到了大婚之日,寨子里弟兄在篱笆围起来的院子里,摆上桌,置办了酒菜。

    他们无不对自己这桩婚事感到不满。

    但最后都归结成了一句话,“二当家开心就好。”

    她无数次告诉自己这是小说世界,是虚无的。

    但如今,她再度看到这大婚喜袍的料子,有些恍惚,寨子里弟兄痛苦哀嚎是那么真切传进自己耳朵里,厉声要杀了段文泽的呼声合着血喷溅。

    “小姐?”

    “小禾,你将这缝制出半截袖子来,仿着给清风寨二当家的式样来。”

    小禾疑惑坐下,见小姐脱了鞋袜,光脚走到床边,站定片刻,才扑到塌上,将自己埋进被子里。

    她执起针线来,不多问,总感觉自家小姐完全变了个人,之前虽整日忧郁,但不像刚才那般,似乎忆起什么沉重的往事,承受不住顷刻间没了活人气息一般。

    二小姐原就是心气高,才郁结于胸,身体跟着不好了,如今二小姐......小禾转身,看着人一动不动的,走过去,从人身下将被子扯出来,小姐跟着仰面。

    她眼睛红的吓人,泪水全洇在被子上。

    “小禾,啊—”顾青筠再也忍不住,坐起来一把搂住小禾,嚎啕大哭起来,“我生来就没做成过什么事,干什么都左右摇摆,如今我既没回的去家,也没能将一众弟兄保下,我好没用,好没用啊。”

    小禾手抚上自家小姐的背,她听不懂,茫茫然下却也跟着涌出泪,“小姐,我明日去找个神婆来,您定是摔下山坡沾上什么脏东西了。”

    顾青筠仰头,“......”

    —

    荒地里燃着篝火,冬雪如同碎琼乱玉,零星飘下。

    身披狐裘大氅的姑娘掀开营帐厚重布帘进来,酒香伴着女子独有的清气随寒风卷进来。

    她步伐轻巧,脚踏无声,自腰间取出一把利刃,直冲榻上人而去。

    萧祈身在军营时刻警醒,立马起身迎上前,握着人手腕翻转,利刃落地,姑娘吃痛的呼出声来。

    即便是行刺未果,面上亦无惧意,想是全凭着一腔酒劲,嗤笑开道:“萧淮安啊,萧淮安,我就来走个过场,你可......勿怪。这张脸实打实好看,死了也怪可惜的。”话说着,空着的一只手抚上他的脸。

    “你可是受了谁人的胁迫?”

    萧祈知道这是梦,现实中自己是否将那手拍落,或是桎梏住,此刻无法回忆,但在这梦里,他从未动,任由那冰凉且软的手贴在自己面颊。

    “未受胁迫,也从没受制于人,只身在天命为我量身打造的局里。”

    她那晚说的话,自己无论如何究其根本,也无法通晓。

    萧祈抓着她的手往身前一带,“梦里窥天机,你告诉我,现在顾二小姐身体里是不是宿着你的灵魂。”

    宋玉长睫忽闪,狐裘领子包裹住下巴,只朱唇以上露在外面。

    萧祈盯着看了半晌,目光上下游移,不对,这分明就是顾二小姐那张脸。

    梦在此时戛然而止,萧祈于昏暗中坐起来,说不清自己是太过惊诧,还是过于兴奋,总之是没再继续梦下去,往常自己会梦到最后,他拥着人躺在营帐床榻上。

    但醒来后总记不起那容貌,今夜梦里看得清,醒来亦如同现在眼前,两人自然不会生的一模一样。

    车帘里探出的面孔蓦然出现在脑海里。

    “改日请你喝酒啊。”

    这是应了,还是没应呢?

    萧祈坐起来,“元青。”

    待元青揉着惺忪的眼进来后,便见主子已经披上外衣。

    “走,随我出去一趟。”

    翌日清晨。

    小禾打好洗脸水进来,见自家小姐还睡着,上前去意欲叫醒,就瞧着小姐似陷入梦魇,额上冷汗淋淋。

    “显儿身子弱,将来清风寨是要交给你的,不能再如往常那般心软了。”床榻上的人昏睡了几日,终于开口说话了。

    宋玉哭着跪在旁边,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我不管,你不能走。”

    “到此刻,我才悟明白,告知与你,一来,善恶难辩,你要怀揣大计,便不可为一人的死活而废心力;二来,清风寨虽高手如云,但若能靠着诡计赢得战役也未尝不可,无需去管光彩与否。”

    “义父!”顾青筠惊呼出声,睁开眼来。

    “小姐您说什么?”

    顾青筠摇了摇头,自打借尸还魂以来,还是头一次梦到义父。

    “小姐,今天萧大人来过礼,您需收拾一番去往老祖宗院里,她那有交代。”小禾说着,从衣柜里翻找出了件鹅黄色衫子,平置于床榻。

    “嗯。”顾青筠应下,换好衣服,洗漱一番,便由着小禾给自己束发。

    小禾在这方面,手巧的很,没有服务于人的感觉,倒像是把自己的头发当成了个耍物,完成后,她盯着左右欣赏了番,又倒腾几下,才满意。

    顾青筠望着铜镜里的容颜,腮凝新荔,鼻腻鹅脂,琥珀眸淡白梨花面,跟宋玉全然不是一款的,只观其相见其性的话,乃是一位张扬,一位内敛。

    但这些全然不是这幅芯子的真性情,打今儿起,她就要做那不择手段的奸诈小人,身为宋玉时优柔寡断,想做又没做成的事,由顾青筠来完成。

    “小禾,袖子缝制好了吗?”

    “嗯,半截袖子而已,不费工夫。”

    顾青筠笑着起身,“好小禾,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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