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那天，雨下得很轻，风却有点野。
苏夏从考场走出来的时候，一阵风吹起了她的刘海，眼睛还红着。
江澈就站在对面不远处……没说话，只是低头把伞举过来。
两人都没主动开口。
直到他递过一罐常温的杏仁奶。
她低声笑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我肚子饿。”
“你每次考完都不想说话，但喜欢喝点甜的。”江澈淡淡道。
苏夏看着他，有点心酸，又觉得熟悉得心疼。
“那你呢？考得怎么样？”
“语文作文写得像散文诗。”
“你本来就像个诗人。”
“可惜阅卷老师不吃这一套。”
两人对望了一眼，都笑了。
笑到一半，苏夏的眼睛却又红了。
江澈犹豫了一下，轻轻开口：
“苏夏，我们……还在一起吗？”
她愣住。
“我以为你不敢问。”
“我也以为你不想答。”
苏夏吸了吸鼻子，把手里的饮料放下，声音轻却坚定，
“我本来想放弃的。”
“我觉得你值得一个更顺利的未来。”
“可后来我想明白了。”
“你值得被我写进我所有的计划，包括志愿表。”
江澈眼眶一热。
“我还在等你说这句话。”
她顿了一下，说：“我报的第一志愿，是A市大学。”
他瞬间抬头，瞳孔微缩：“你不是说想留在南方的吗？”
“我改了。”她笑，“因为你说你想去那里念设计。”
“我……”
江澈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太熟悉她有多“固执”，从不为任何人改变计划。
可现在，她愿意为他改变人生轨迹。
他低声问：“那如果我考不上呢？”
“那我就陪你复读啊。”她笑着说，“反正也没多严重。”
“那如果我考上了，但你没考上呢？”
“那你就别去，我不许你丢下我。”
“你命令我？”
“不是命令，是交换。”苏夏睁大眼，“我把你写进志愿表，你也必须把我写进去。”
“怎么写？”
“第二志愿填我名字啊。”苏夏假装有点生气的模样。
江澈忍不住笑出声。
“那我现在填，来得及吗？”
“你敢填，我敢亲你。”
“……你别引诱我。”
“你早就被我引诱了。”
风一吹，她的声音都藏进空气里了。
他忽然握住她的手，眼神认真得像誓言：
“苏夏，无论你去哪里，我都跟着。”
“我不想再用‘以后会怎样’去猜我们的结局。”
“我想和你一起，去创造一个叫‘以后’的地方。”
苏夏喉咙发紧。
眼眶模糊中，她忽然想起去年夏天，他们第一次吵架后，她在日记里写的那句话：
「如果我有志愿表，
我希望第一志愿是：
他愿意陪我一起活得像风一样自由。」
而现在，她不再需要祈祷了。
因为他，已经来了。
…
夏天终于真正开始了。
没有早八、没有排名、没有家长会、没有压力。
只有……太阳、汽水、风，还有江澈的笑。
“喂，你明天几点来？”苏夏发来消息。
“几点都可以，我醒了就来找你。”江澈回。
“你又住我家对面去了？”
“嗯，我哥的房子空着，正好借来用一阵。”
“你是为了蹭我家的冷气吧。”
“我是为了蹭你。”
“……”
“蹭你整颗心。”
苏夏把手机扔到床上，脸上笑意止不住。
她打开衣柜，把那条藏了整整一年的碎花吊带裙拿了出来。
“高三结束，我就穿给他看。”
她说到做到。
第二天傍晚，江澈敲她家门的时候，看到开门的她，愣了一秒。
她脚踩帆布鞋，头发扎了半马尾，嘴角勾着夏天的阳光。
“你不是说你只蹭我心吗？”
“现在连眼睛也不放过了？”
他靠在门框，笑得一脸坏：
“怪你穿得太像恋爱。”
她抬手想打他，却被他轻轻拉进怀里。
“苏夏，我觉得，这个夏天……可能是我们最美的一段时光。”
她埋在他胸前，声音闷闷的：“你又感性了。”
“你不感性吗？”
“我……也许有一点。”
…
“啊……！”他们去了游乐园，玩过山车，她在尖叫，他在笑。
他们去图书馆装模作样复习，其实在桌下牵手一整天。
他们去了老城区的屋顶，看夕阳把整个城市染橘。
有天晚上，城市停电。
两人窝在阳台上喝着冰镇汽水，吹着热风，听耳机里同一首歌。
“要不你来我这睡？”江澈低声问。
“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一起看星星。”
“你真不正经。”
“我很正经。”他偏头看着她，“我只是想把所有夜晚都给你。”
苏夏没说话。
但她把头靠在了他肩上。
在他的肩上，她能够感觉到除了家人以外的安全感，那男人身体发出的男人味，让她彻底陷入了这晚最虔诚的晚霞。
江澈的心跳达到了巅峰，两人笑眯眯的，躺在彼此的怀里，安然地度过这风包裹着他们灵魂的凌晨。
他们从不说“未来一定会怎样”。
但他们都在悄悄为未来做准备。
江澈报了暑假的视觉设计课，为大学提前打底。
苏夏去做了志愿填报咨询，还偷偷参加了写作训练营……她一直记得，江澈说过：
“你写字的样子比我画画还好看。”
他们偶尔也吵架。
比如她太晚回家，他担心到不敢睡觉。
比如他画图画到凌晨不回她，她一晚上等消息等到失眠。
可每次吵完，他们都会抱紧彼此，像是害怕一松手，这个夏天就会溜走。
“江澈，我有时候好怕啊。”
“怕什么？”
“怕我们现在太幸福了，未来会还回去。”
江澈拉住她的手，像承诺一样低语：
“那我就不让它还回去。”
“这个夏天你给我的，我要一辈子都还给你。”
这一年夏天，苏夏写了一本小本子，标题只有七个字:
《为你而活的夏天》
她在扉页写下：
“愿你在未来每一个迷茫的夜里，都记得我们曾那么不顾一切地爱过。”
“那是你教会我的事。”
“也是我们彼此的证明。”
…
成绩公布那天，苏夏没哭，但她手机屏幕上的成绩她看了好久。
江澈坐在她身边，双手撑着窗台，阳光斜洒进来，铺满两人之间的沉默。
“你考上了A市大学。”她说。
他点点头：“嗯，我也是。”
“但是专业分数线差了，我……调剂去了本校的新闻系。”
“也是你喜欢的方向。”江澈轻声说，“你高中一直写东西，我很高兴你没为了我放弃自己。”
苏夏垂下眼。
“我不是不高兴。”
“只是……我以为我们能住得更近一点。”
江澈没说话。
他靠过去，牵住她的手。
“我们会有很远的一段路。”
“但我不怕走。”
她望着他，眼神像盛满了太多告别没说出口。
…
七月末，两人各自收拾行李。
江澈走前一晚约她去河边走走。
苏夏穿着白色T恤，牛仔短裤，一如既往的素颜干净。
江澈看了她好一会儿。
“我刚认识你时你就这样穿，那时候我不敢多看。”
“现在你还是这样穿，我看一眼都觉得不够。”
她笑了笑：“我也没变。”
“我心里一直都有你，只是后来越来越深。”
他们并肩坐在河堤上，风吹起江边芦苇草。
苏夏忽然问：
“你怕不怕异地？”
江澈顿了一下。
“怕。”
“但更怕没有你。”
她眼睛有点红。
“你会不会很快就被别的女生吸引？”
“你呢？你也这么好，会不会很快喜欢上某个学长？”
两人相视一笑，又同时摇头。
“如果真有那天，”苏夏低声，“我们就当彼此陪跑过。”
“不。”江澈认真地说，“如果真有那天，我一定先通知你，让你别等。”
她鼻子一酸。
他又说：“但我没打算让那天到来。”
“苏夏，我不是随便说说的。”
“我是真的想陪你，一起走到最后。”
“即使中间会走丢、吵架、想放弃……我都希望是你，最后牵我回来的那个人。”
苏夏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她扑进他怀里，用力抱紧他：
“你也是我写进人生里的那个人。”
“我不要别人牵我。”
“我只要你。”
…
分别那天早上，天很蓝，风却特别安静。
江澈提着行李走进车站前，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穿着一件碎花连衣裙，站在人群之外，眼睛没离开他。
他走回来，抱了她一下，很久。
“下次再见，我想听你叫我‘男朋友’。”
“你不是吗？”她笑着，泪还挂在睫毛上。
“想听你叫得更自然，不用遮着掩着，不用偷偷摸摸。”
“那你呢？”她反问，“你要怎么叫我？”
“我的人。”他答。
她笑了，却还是忍不住哭。
他抹去她眼角的泪。
“别哭，苏夏。”
“我只是……不舍得。”
“我也是。”
“可你知道吗，夏天那么热，但我觉得你比风还轻。”
“我抱不住你太久，可我会努力一直等。”
他转身进站。
苏夏站在原地，看着他背影慢慢消失。
那一刻，她忽然想起江澈以前说过的那句话：
“如果不能天天见面，我就天天想你。”
风吹来，像是他最后一次回头。
可她知道——他们还会再见。
而下一次见面，一定不是为了道别，而是为了重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