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杀我！求求您了，不要杀我……童磨大人，求求您不要杀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刚刚骗了您，对不起，对不起，因为我太想活下去了，我不想被鬼吃掉……我想活着，只有活着才能一直呆在您的身边报答您……求求您别杀我，让我做什么我都会答应的……对不起，对不起……”
奈音浑身颤抖，语无伦次，几乎要把刚才死亡的绝望通过这种方式宣泄出来，当回过神时，她哭得乱七八糟的脸已经被捧起，童磨垂眼，神情似笑非笑。
“怎么又突然哭成这样？我有说要杀你吗？”
奈音重重哽咽了一下。
几分钟前我死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讲的。
月光将男人的面庞柔和。他比常人更苍白的脸显出瓷器般的质感，双眸如流光溢彩的七色琉璃，微微下垂的眼尾做出无辜温柔的假象，睫毛浓得有不堪重负之态，在眼底投下扇子般的阴影。
奈音捂了捂怦怦乱跳的胸口。
虽然、虽然童磨的行为是很变态，但但……但退一万步而言，他的脸没有罪啊。
就算死了一次，就算深知对方恶劣的本性，颜狗依旧无法阻挡自己对着漂亮男人犯花痴。
“你说，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会答应？”
童磨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神，奈音疯狂点头，攥着他的衣襟，连忙道：
“只要、只要不让我去死，童磨大人，我都会愿意做的，不管是什么我都愿意……所以请不要杀我，请不要杀我……”
“那么，让你变成鬼，你也愿意吗？”
奈音浑身一抖。
她还噙着泪的眼睛对上童磨的视线，后者的唇角正似愉快地扬着，像艳丽的毒蛇缓缓露出獠牙的一角。
童磨的手指抚摸过她后颈的发丝，语调轻柔而不疾不徐：
“看你这身伤，多可怜啊，变成鬼的话，伤会好的很快哦，还不会留疤，哪怕四肢都被砍断也会马上长出来的。而且，你说了要留在我身边报答我的吧，用鬼的身份，不是更方便吗。”
“不过，我可不能保证你能不能承受下我的血……会死的可能性也不低的，毕竟你是一个这样柔弱的女孩子呢。”
……
她……要变成鬼吗？
奈音颤了一下湿润的眼睑。
眼泪干在脸上，冷得仿佛没了知觉，腿已经麻得站不起来了，逃跑无疑是妄想，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接受或拒绝。
这是攸关她性命的死亡二选一。
童磨似乎并不着急得到答案。
他慢条斯理地擦着奈音眼角的泪，仿佛擦拭一个花瓶，突然，他的手指在她的额角处点了点。
“啊，你这里也受伤了。是那只鬼留下的吧，疼吗？”
“没、没关系的……不是很疼……”
奈音绞紧了指尖。
……真的要变成鬼吗？
按照这个世界的设定，鬼不能走到阳光下，对人类抱有强烈的食欲，还会被鬼杀队不断地追杀，……感觉，并不是一件很好的事。
但如果这样子自己就能活下来……
为了能活下去，不晒太阳的话，也是可以忍受的吧……至于吃人……人血应该也能代替……而且，变成鬼的话，自己是不是就能更厉害一点，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能轻易地被随便一个鬼杀掉，一直要活在死亡的阴影里……
她不想死。
只要能活下去。
只要能活下去……
“我……我愿意变成鬼。”
童磨笑了：“乖孩子。”
奈音浑身哆嗦了一下。
他朝她的脸伸出手，奈音下意识死死闭上了眼。
“别害怕，我只是把我的血分给你。”
声音在耳边响起。
“咬吧。”
奈音试探地将眼皮睁开一条缝。
一截苍白的胳膊正横在她的唇边，胳膊的主人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奈音吸了吸鼻子，神情茫然。
……啊？
就、就这样直接下嘴吗？！
可她咬不动啊。
要咬出血的话，怎么想都不可能的吧。
我咬上弦，真的假的？
这家伙分明就是在捉弄她吧！！
……
奈音没敢把这些话说出口。
她抿了抿唇，在童磨笑吟吟的注视下，艰难地张嘴，心一横，用力咬了下去。
……好冷。
好冷！
冷得就像尸体一样……
而且……果然一点也咬不动啊！
坚硬的骨头硌着她的门牙，奈音用力得腮帮子发酸，左啃右啃，除了留下湿哒哒的口水印外，没有造成任何有效伤害。
她伤心地挪开了嘴，眼泪汪汪：“对、对不起，童磨大人，对不起……我，我实在咬不动，请您帮帮忙……”
童磨瞥了一眼自己胳膊上淡粉的牙印，瞬息之间，那片皮肤便完好如初。
他转了转手腕，笑：“啊，我都忘了，即使我不去防御，你现在的力量也根本伤不到我。”
尖锐的指甲轻而易举地划破手臂的皮肤，纵向的伤口像一道蜿蜒的艳丽花纹，暗红的血液沿着他指骨的轮廓缓缓流下，色泽秾丽，奈音愣愣看着，眼前一阵阵发黑。
完蛋。
她……她好像有点晕血。
“张嘴。”
几乎是下意识地去做了，浑浑噩噩地，下颌被捏住，湿冷的液体沿着唇缝流入口腔，除了更冷以外，似乎和普通的人血味道没有差别，但依旧难以下咽，尤其是想到这是来自鬼的血，全身的细胞都在抗拒。
奈音费劲地、拼命地将他的血吞咽下去，仿佛咽下一枚铁制的硬币，她清晰感到血顺着食道滑入胃袋，呼吸间尽是铁锈的腥气。
奈音艰难地喘息，宛如一条脱水濒死的鱼，手上无力地推拒着：
“够了、够了……童磨大人……请、请让我休息一下……我好难受，好难受，真的好难受……”
下颌的力道一松。
奈音几乎是抓住救命稻草般地抓着他的衣袖，被血液滑过的食道仿佛要烧起来，像有团火滚进了她的身体，在五脏六腑灼烧，奈音忍不住跪在地上，紧紧蜷缩起小腹，发出破碎的呜咽。
血从她的嘴巴和鼻腔中涌出来。
“好难受啊……童磨大人，我好难受……感觉要死掉了，为什么这么难受啊，我从没这么难受过……变成鬼都会这么疼吗？那我不想变成鬼了，我不想变了，请您救救我……”
她伏在童磨脚边，声音越来越弱，身体像痉挛般颤抖着，发丝散落，露出惨白脆弱的后颈。
她的手中还紧紧抓着一截他的衣角。
童磨蹲下身，指腹碾过少女柔软湿润的唇瓣，感受着她细弱的呼吸打在自己的指尖，片刻，缓缓遮住了那双布满泪水的眼睛。
……真遗憾。
黑暗中，童磨的声音不真切地传来，语调轻缓，带着一些惋惜，一些残忍，一些孩童般的哀伤与天真。
“真可怜，看来你没有这个天分呢。”
“我来帮你从痛苦中解脱吧。”
……
一切再也无法被感知。
不管是疼痛、悔恨、恐惧、不甘、还是绝望，一切都被死亡的黑影吞没。
【你已死亡。】
【五秒后，将回溯至记录点三十秒之前。】
【请全力改变命运。】
……
“张嘴。”
模糊的视野里，是一截鲜血横流的手腕，几乎在回神的瞬间，口腔内充斥了上一周目残留的血腥味，身体仿佛再度被灼烧，剧烈的幻痛袭来，奈音忍不住蜷着身体跪在了地上。
眼泪控制不住地滚了出来。
“怎么了？”童磨的声音依旧温柔，和那时杀死她时一模一样。
奈音浑身一抖，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他的腿，仰着脸乞求：
“不、不要！”
“我不想变成鬼了，不想变了，童磨大人，我还是觉得当人类更好，我能不能不变成鬼？能不能不变？……我变成鬼的话，也是那种很无能的鬼，我会浪费您的血的，求您不要把我变成鬼，求求您……”
童磨看着脚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少女。
他弯下身，抚上她的后脑，语气中带着困惑：
“说好的事，怎么就突然反悔了？”
“真是不听话的孩子呢。”
奈音恐惧地睁大了眼睛。
他冰冷的指尖轻轻划过她湿润的眼眶。
“不变成鬼的话，当然可以。但你说好要报答我的吧……”
奈音颤抖着唇瓣，试图挽救：“我、我会……”
童磨温柔地拧断了少女的脖子。
血泊中，他轻轻抚摸着那双失去光泽的眼睛，露出怜惜的神色：“这样就够了。”
……
【你已死亡。】
【五秒后，将回溯至记录点三十秒之前。】
【请全力改变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