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嘉言穿信给李英说要见一面,二人就来了她们常去的刘二茶坊,她俩提前订了一个雅致的雅间。
“英英,我这次叫你来是来向你辞行的。”秋嘉言对李英说道。
李英诧异地说:“你没开玩笑吧,你要上哪去?你该不会是退婚以后受刺激了吧。”
李英以为秋嘉言这次叫她是因为谢怀瑾退婚心中苦闷。谢怀棠失踪不知生死,谢桉又重病不起,谢桉是朝中肱股之臣,曾位列宰相,在朝中很有威望,在民间声望也很高,自从谢家出事就有数不清的眼睛盯着谢家,昨日谢怀瑾去秋府退亲之事,在谢怀瑾还没有出秋府之前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了解的人知道是谢怀瑾主动上门退亲,不明就里的人觉得是秋家看亲家落难便立刻退婚,她表哥周知许还找过她打听是真的假的,她表哥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结果今天秋嘉言居然是来向她辞行的。
秋嘉言正色道:“当然没开玩笑了,我马上要去西北了,我从很小就开始学武,待在上京一身武艺没处施展,我想去西北投军,让学有所用。”
李英脸色大变,像是被她吓到了一样:“真的假的,战场何等凶险,你怎可去!再说了,你是女子又怎么能当兵呢,别再开玩笑了。”
秋嘉言无奈,再次认真地说:“当然没开玩笑了,我早就做好所有准备了,明天就出发了,我今日来找你就是向你告别的,我这一走我俩不知要何时才能再见面,你不用担心我,我武功很好,在战场上能保护自己,你自己在上京也要多保重,以后不能教你打马球了,你自己也别偷懒,要好好练习哦,等我回来,还要和你组队一起杀别人个片甲不留呢。”
李英现在是真的相信了秋嘉言要去西北参军的事,她知道自己秋嘉言很憧憬上阵杀敌,秋嘉言曾经提过,要是军队也像打马球一样有女子队就好了,李英听她这样说也只是笑笑,觉得她真敢想,没想到,她不仅敢想也敢做。
李英回道:“居然是真的,你又给我惊喜了,不对!应该是惊吓,这些日子不见你出门,约你,你也说有事,原来是忙这样一个天大的事。”说着李英倒有些有些羡慕了,羡慕的同时不舍之情也涌了出来。
李英有些难过,但秋嘉言不想让她和好朋友离别前的氛围太过悲伤,主动提起自己的伤心事缓解气氛:“别难过,千万别难过,我此行是高兴的事,做了一直以来自己想做的事。你在京中不仅要时时想着我,挂念着我,还要一个重要的任务知道吗?”
李英顺着秋嘉言的话问:“什么任务?”
秋嘉言回:“帮我好好挑一个如意郎君啊,谁家公子好都帮我留意着,一定要比谢怀瑾更好,等我事毕回京,我要好好选一个人风光大嫁!”
李英脸上浮起一丝无奈打的笑:“嘉言,什么时候你还开这等玩笑。不过真的是谢怀瑾主动来退婚的吗,他也舍得?”谢怀瑾的出身,上京可供他选择的闺秀特别多,他本身也长得高大俊秀,有才高八斗,有许多小娘子芳心暗许,谁道最后他和一个并不出名的小官女儿定亲了,有许多人向谢怀瑾打听过,不管谁问谢怀瑾都答秋嘉言是世上最好的小娘子,是他一生挚爱,他这一生非秋嘉言不娶,众人都被他这话酸到,时间长了,就也不再问他,只是一直传他很喜欢他的未婚妻而已,他这样喜欢秋嘉言,李英真的觉得他不会就这样放手。
秋嘉言忍下心头的落寞回道:“他有什么不舍的没看出来,就只看出来,这婚他非退不可,他想退婚难道我还能求着他别退,我非他不可?他想退就随他好了,你记着给我挑挑俊秀的公子。”
见这两人是真退婚了,李英惋惜这段好姻缘的同时,心里又活络了起来,他表哥早就对秋嘉言情根深种,说起来也怨她,因为秋嘉言马球打的十分好,她姑姑举办马球会的时候,她硬是拉上了秋嘉言去和她一起组队,她表哥就在这场马球会上对秋嘉言一见钟情,事后来向他打听和她一起的小娘子是哪家的千金,她害怕表哥越陷越深,直截了当的告诉他这个小娘子定亲了让他别想了,可感情之事又是谁能控制的,表哥无可自拔的沦陷了,如今秋嘉言退婚对他来说没准是个机会,虽然秋嘉言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西北回来,但她觉得她表哥会一直等下去,于是她试探的问:“你要这样说的话,那我这儿倒真有一个人选,你敢不感兴趣?”
“谁啊?”秋嘉言问道,秋嘉言只是想缓和一下气氛而已怎么李英真的给她介绍上了。
“我表哥,周如许,他也算得上青年才俊,又是我姑姑唯一的孩子,我姑姑为人如何不用我多说你也知道,就算不为了我表哥,为了我姑姑他也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秋嘉言连忙摆手:“他算了吧,我哪里配的上他,我家小门小户的,根本也不配啊。”
李英继续劝道:“所以,我表哥你觉得门第高,他们谢家门第就不高了?”
秋嘉言说:“他们不一样。”周如许是皇亲国戚,当今圣上是他的亲舅舅,他们家和谢家怎么能相比。
李英心里在想要不要把她表哥喜欢她的事说出来,但这种事要本人说才好,她也不能越俎代庖,替表哥说他的心意,只好作罢。
“罢了,罢了,那我再给你物色物色,好的郎君我给你藏起来,就等你回来一并收入房中,分个大房二房三方,你看如何?”李英调侃道。
“你净说这些不正经的话,看我怎么治治你!”说罢,秋嘉言起身,把手伸到李英肋骨处,去挠她痒痒。
李英躲不开,身上痒的厉害,求饶道:“你饶了我吧,我求求你了,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秋嘉言就此罢手,二人又聊到明日的出行上。
李英问道:“嘉言,你明日几时走,我去送你。”
秋嘉言不想别人去送她,离别最是伤感,她害怕别人来送她,她就想留下不想走了,于是秋嘉言对李英说:“英英,你不用送我,我也让我爹别来送我了,我就只想自己走,我害怕你们一送我,我在城门下哇哇大哭,太丢人不说,你们一送我就不想走了。”
李英道:“听你这样说,我更想送了,把你留下才好,你七月就要过十七岁生辰,我原想问问你要如何过呢,如今你的生辰我也是不能陪你一起过了。”
秋嘉言也想在上京和爹爹和李英一起过自己十七岁生辰,但自己若脚程快不到一个多月出头可以到会州,若慢的话要两个月能到会州,那她的生日只能在路上过了。
于是她也颇为惆怅地说:“是啊,今年生辰只能自己过了,不过等我回京以后,就好了,我们就能一起过生辰了,不止我的还有你的。”
李英回道:“你放心,你的事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会在上京一直等你回来的,你可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
秋嘉言对着李英粲然一笑,说:“会的,一定会的。”
第二天一早,碧空如洗。
秋嘉言只自己一个人,一匹马,便要出发了。她从上京出发,沿河南、凤翔府去往秦州,再从秦州去会州。
秋嘉言从家里拜别父亲,秋照野只送秋嘉言到府门口。
秋照野递给秋嘉言一个男式发簪:“言言,再远爹就不送了,爹这几天连夜给你刻了一个檀木竹节发簪,爹不知道送你什么,就刻了这个木簪。”
秋嘉言接过木簪,取下自己头上的簪子,将父亲送给自己的簪子戴上,扬起一抹讨好的笑来:“爹,这个簪子真好看,比我自己选的好看多了,我戴着更有精气神儿了,你瞧,我现在像不像一个风流倜傥的小郎君。”
秋嘉言乌黑的长发用一根木簪全部竖起,五官凌厉立体,穿着一袭紫色圆领长袍,上面绣着水波云纹,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腰间绑着红色腰带,脚踩一双黑色直筒靴,胸口用束胸紧紧束着,看不出起伏,秋嘉言足足有七尺四寸的身高,高挑秀雅,咋一看确实是一个清瘦的少年郎。
秋照野捋着胡子,哈哈大笑道:“言言你这个扮相倒有几分爹年轻时候的样子,和爹一样英俊。”
秋嘉言和秋照野一起笑起来。
父女俩笔直的影子像晷针一样悄悄移动。
“爹,我该走了,再不走我晚上赶不到白沙镇的客栈了。”秋嘉言小声说道。
秋照野身子一僵,叹了一口气道:“是该走了,父亲就只能送你到这儿了,记得到了地方给父亲报个平安。”
说罢,摆摆手,背过身去,不看女儿走远的身影。
秋嘉言对着父亲的背影缓缓跪下,对父亲磕头重重磕了一个响头后,略带颤音地说:“爹,女儿走了!”
回应秋嘉言的是秋照野在一个摆手,秋嘉言起身,背着包袱,骑着马,向城东门走去。
走出秋府所在的巷子不久,一道带有魏亲王府标识的马车拦住了秋嘉言。
李英撩起车帘,眼睛发亮喊着:“嘉言!”
秋嘉言举起手回应她:“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不用送吗。”
李英回道:“当然要送啦,我们也不知道何时能再见上了。”
李英下了马车,将袖中带的荷包解下来,塞到秋嘉言手中,道:“这是我给你准备的一点银钱,你收下,还有这个,这个是皇伯父上次给我的描金云龙纹白玉佩,你也带着,关键时刻拿着这个玉佩唬唬人没有问题。”
不等秋嘉言回应,李英又说:“你千万别拒绝,你要是拒绝了,那我真生气了,你没有提前告诉我,我不能替你上下打点已经够让我生气了,这点东西你要是不收,那我真生气了。”
秋嘉言只好接过荷包和玉佩说:“那我收下了,谢谢了。”
两人相顾无言,有许多话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李英伸手道:“嘉言,抱一个吧。”
秋嘉言拂了拂袖子笑道:“长安郡主,你当真要和我这个小郎君当街拥抱吗?”
李英一把搂过秋嘉言道:“别废话。”又说:“嘉言,一路珍重。”
秋嘉言回道:“我会的,你在上京也要好好地。”
有微风吹过,李英耳后散着的发丝被扬起,黏在了脸颊,但李英没有去管这缕碎发,而是一直注视着秋嘉言的背影慢慢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