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
叶龄音被他问的微微一愣。
好端端的话题,咋偏成了这个?
但看他好像真的很想知道,叶龄音挠挠头,想了想,认真道:
“我阿爷说过,人生就像抽幸运签,每人一生中都有几次抽签的机会,机会人人都有,可并不是获得了就能成功。
比如有人抽到暴富的机会,有人抽到高升的机会,也有人抽到重新来过的机会。可这些机会只是你的梯子、绳子、你的桥,帮你走一段捷径,跨一个坎儿罢了,人生路还有很长,最终还是得靠行路人自己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前行,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若有人想一直走捷径,动歪心思,让那些歪风邪气昧了自己良心,那他的路必定走不长。做人就是要踏踏实实,守住本心……”
叶龄音边说边走,全然不知宋镧此刻正在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着她。
人头攒动,忽有人不小心撞了过来,叶龄音身子一歪,险险摔倒,还是宋镧在背后扶了她一把。
她揉了揉被撞的胳膊,再次谢了他。
“挺会说的,就怕有些人说一套做一套,口蜜腹剑。”
叶龄音:“……”
这话很不对头啊!
她刚想问,对方却已经迈开了步伐,三两步离开她走远了,饶是她紧走慢赶,也跟不上他的步调。
她郁闷,腿长了不起么!
他们走了,雅楼一众人却还处在一片憋屈之中。
葛三端起那碗叶龄音调好的料汁,接过伙计递来的筷子,随意蘸了一点放进嘴里尝了尝,眼底不由也生出几分赞许之色。
这叶小娘子看着其貌不扬,没想到真有几分本事。
还有她身边那个伙计,看着也能打的很,只他一人,就把他身边一众青手吓破了胆。
“东家,需不需要我们去砸了叶食记,给雅楼出出气!”其中一个青手自觉刚刚失了颜面,现下忍不住小声道。
“我们这么大酒楼去砸人家小食肆?”葛三听到他的建议,气就不打一处来,“你还要不要脸!你不要,我还想要!”
“……咱偷偷砸……”
“砸什么砸!不用了,一个小食肆而已,我们雅楼肚量还没小到和他们为伍。”
在葛三看来,这个叶小娘子除了也有张会吃的嘴,技艺上会做几道糊弄人的小菜,和他们雅楼的大厨还是没法比的,因此根本没把这样的小人物和小食肆放在眼里。
“倒是她身边那个打手,我看比你们都强,我比较中意他,你们要能把他收入我麾下,这个月的月钱都加倍!”
“是!”
交代完,葛三也就不再上心叶食记来闹场子的事了,这两日还有商会要开,他才没闲工夫管这种小事。
而另一边,其貌不扬的叶龄音等人回到了叶食记,叶龄音站在大堂门口,快被店里鸡飞狗跳的画面吓傻了。
就见本就不大的大堂里,食客四五成群拥在一起,自发分成了三拨,其中两拨正吵架吵到飞起,剩下一拨在他们的口水中瑟瑟发抖,像极了一群小鸡仔在被两拨大买主争夺归属权!
而那群小鸡仔里,赫然站着县学教谕杜文,以及被两拨人吵蒙了的刘叔。
在唾沫横飞的人群里插不上半句嘴的县学教谕,哭丧着脸看向终于回来的几人。
“叶掌柜,宋捕头!!……”
刘大郎也看到来人,终于清醒过来,赶紧上前说明情况。
原来两拨人起初是为了争夺同个桌位而吵,本来已经被刘大郎调解完,结束了,可他就是回后厨端个菜的功夫,不知怎的,两拨人又开始吵了起来。
刘大郎听着,好像起因是其中一方欺负了两个小食客,另一方作为读书人,自然看不惯,然后就开启了新一轮骂战。
这次他还没来得及调解完,叶龄音等人就回来了。
叶龄音听着他们争吵的内容,看向杜文身后护着的两个小郎君,猜测起因大抵就是如此了。
现下两党子人已经吵红了眼,再劝已然都听不进去。
她忍着耳边的聒噪,干脆深吸了一口气,高喊了一声想让他们停战。
然而现场太吵,他们根本听不见,并无卵用~
叶龄音汗颜,一整个尴尬住了。
她求助地望向身边的宋郎君,后者却一脸不在意:“吵架不归衙门管。”
诚然,吵架衙门一向是不管的,除非双方打起来。
“那可以借你的捕头身份压一下么?”
“你说呢?”
“好吧,我忘了你现在只是个伙计。”
叶龄音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桌案,咬咬牙,正打算爬上去,却又被身后的人给拽了回来。
宋镧皱着眉,收回了手,视线从她身上转向纷闹的人群。
“县学教谕在此,谁敢造次!”
此一声极具威慑力,大堂内瞬间鸦雀无声。
护着俩小鸡仔的杜文:“……”
杜文赶紧站直身子,努力板住脸回应道:“我就是县学教谕杜文,你们先冷静一下,有事大家可以静下来交流,闹到公堂就不好了……”
不得不说,杜文县学教谕的身份还是有一点用的,他的话一出,以读书人为首的一方竟真的冷静了下来。
“此事可不能怪我们,还请杜教谕明鉴,是他们欺辱这两个小郎君在先,我们只是同他们理论了两句,他们就破口大骂,说我们没事找事!”
杜文也是在他们吵起来后才来的,对他们吵架的具体情况知道的甚少。
他转身问身后的两个孩子:“事情确是如此吗?”
方才众人吵架吵嗨了,此时才想起来那两个小郎君,当下纷纷把视线投向他们。
叶龄音一干人也看了过去,就见杜文护着的是两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小少年,其中一个稍微要大一些,脸上挂着青紫,身上衣服破旧不堪。
另一个少年亦是如此,只不过伤比大的少一点而已。
“回大人,的确是他们辱骂我和弟弟在先,这几位好心的郎君为了维护我们,就和他们理论了起来。”说话的是年岁大些的,他指向两拨人里身着奢贵华服的那一拨人道:
“他们骂我爹是拉车的驴,骂我和我弟弟是没人要的骡子!”
“就是我说的怎么了,你们爹杀了人,他自己都承认了!如此畜生不如的东西,说他是驴都算抬举他!”
叶龄音朝说话的人望过去,对方约莫三十四五,着湖绿衣服,坐在那群人的最上首,那桌人都以他马首是瞻。
他又说了两句,只见两兄弟里最小的那位少年忽然如发了疯一般冲了上去,可惜还没碰到对方衣角,就被那一众人拉开了。
“我爹没杀人!他没有杀人!你们才是畜生!你们才是!”少年使劲挣扎,他挣扎越凶,那人就骂的越过分。
叶龄音彻底发了火:“住口!”她瞪向那湖绿衣裳的青年:“叶食记一向提倡用餐守礼,郎君若管不住自己的嘴出言不逊,大可不必留在这里,我们叶食记不欢迎!”
“你个小掌柜你知道我是谁么,你敢对我这么说话!”
“便是王公贵族来了也得守我叶食记的规矩!”
“好一个规矩,我偏不走,叶娘子又能奈我何?”
“杜教谕,若是有人在店内寻衅滋事,扰乱食肆正常营生,是不是可以报官!”
在一旁连插三句话都没插上的县学教谕反应过来,忙点头:“叶娘子说的没错。”
“我何时扰乱了食肆正常营生?!”说话的人趾高气昂。
叶龄音转身问一众学子:“你们可能安稳用餐?”
“自然不能!”众学子们齐声回答。
叶龄音冷声:“大家都可以作证,几位若还不走,我们就报官了!”
对方圆瞪着一双眼,憋住了。
对峙半天,那人还是只憋出了一句“你们给我等着!”,然后带着他那帮子人站起了身,随后在一众学子鄙夷的注目下,气汹汹离开了叶食记。
他们走后,现场总算安静了下来。
叶龄音重拾起温和表情,安抚剩下的食客重新用餐,同时每桌赠送饮品一份,为店内方才的鸡飞狗跳表达歉意。
其实这种两边人吵架的事件,最好的解决方法是将双方带离公众环境,去不妨碍众人用餐的地方调解,但奈何这次吵架的人数太多,叶龄音自己也被他们带跑偏了。
“吵架一时爽,吵完两行泪!”叶龄音在后厨看着刚刚走的那桌人点的菜单,虽大部分还没上,但看总金额,若这单成了,能挣不少。
“实在是冲动了。”叶龄音再次追悔莫及。
“叶小娘子还有做错的时候?”
宋镧站在小窗口,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叶龄音此刻头颅一抬,绝不承认。
大堂里,杜文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视线扫了大堂一周,才在传菜的小窗口看到宋捕头的身影,他刚准备起身离席前往,面前就闪过两个小郎君的身影。
刚刚的两位少年纷纷跪倒在他面前,哭求道:“还请大人为我们爹爹做主,他真的没有杀害闵家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