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鸭鹅的竹笼子

    怒气冲冲的背影马上停下来:“是你不公平,我就不是人了而已,你直接不喜欢我了!”

    “我觉得两者等价,只按你觉得来最不公平。”

    难以反驳。她侧过身,话虽如此,还是气不过。

    两个人僵持不下,最后由东升的旭日终结了争论。因为天一亮,孟屺霖那张帅脸就露出来了,简直闪闪发亮。

    看着看着林小福不但冷静了,甚至余情未了:“你好,孟屺霖,我叫林小福。”

    孟屺霖噗嗤笑出声,他现在破罐子破摔,男朋友不装绅士也不装,面目之刻薄,帅气最多发挥出七分功效。

    “既然已经占用了前面几世,请容许我再麻烦您重新认识我一次,”他半蹲下来,笑意盈盈地举手作投降状:“这次是我不对,我道歉。”

    好吧,十二分。

    “原谅你,去睡觉吧。其实我不用睡觉。”

    “你去做什么?”怕人趁夜色偷跑,孟屺霖机警道。

    “编鸡笼呀,鸡不能一日无家。”

    “还有鸭鹅。”

    林小福大手一挥,十分豪气:“一起编了。”

    她原以为是小鸡,印象中老家都是秋天买小鸡仔。幸好临行前去后村转了一圈,打消编竹子做鸡笼的计划——细竹条编起来的笼子只能困住鸡崽,稍微胖点儿的都能掀飞,而村里的鸡鸭鹅个个“珠圆玉润。”

    脱离桎梏,雄赳赳气昂昂的鸡鸭鹅跑得到处都是。

    有只大公鸡飞上低矮的墙头,引吭高歌后拍拍翅膀、抖擞屁股毛,跃进墙后的草丛,结结实实撞在啄草的大鹅上。战争一触即发,一鸡一鹅打得羽毛乱飞。

    好声好气劝说未果,遂恐吓。

    “喔喔喔”“吭吭吭”,感受到基因层面的震慑,它们不约而同开始逃窜。日光下,两只肥硕圆润的屁股颠颠地跑远,把她看的心痒难耐。

    当睡醒的孟屺霖找到现场,正好撞破头带宝石发冠,脖子挂珍珠项链,一身华服的尊贵农场主在用捡来的小树枝戳可怜母鸡屁股。

    愤怒的母鸡当场把一滩愤怒排出体外,被罪魁祸首满脸无辜地蛐蛐:“它随地乱拉。”

    “还是善良了,没拉你手上。”

    林小福以德报怨,用邀请代替回怼:“你可以摸一下,让它拉你手上。”

    “谢邀,没有相关癖好。所以鸡用屁股贿赂了一下午农场主,使鸡圈未能建成是吗?”

    “我砍好了竹子,但不会做大鸡的笼子。之前说的竹编款只适用于小鸡,它们把附近地的菜吃得一干二净,体重严重超标。”

    屋后空地堆成小山的竹竿和砍好修理好毛刺的竹片就是她的劳动成果。

    孟屺霖俯身捡起一片竹子:“想办法把它们合并成一个中空方形……我记得有个屋子里有钉子,竹片钉在四根柱子上围起来。”

    想的很美好,但当钉子钉下去的一刻,竹片立即以受力点为中心裂开。他试图挣扎,忽视竹片裂口继续钉下一根,结果两道裂口合而为一,竹片则一分为二,得出真实的合并公式:一根竹片加两颗钉子,能合并成两片竹子。

    没杀过猪看过猪跑的林小福从旁比划:“似乎没有其他东西,就是纯竹子建起来。

    纯竹子建造……固定方式应该是嵌入式,他灵光乍现。

    “八根竹筒钻洞,横四竖四,竹片两端削尖嵌入其中。”

    “十二根竹筒,横八竖四,下面得再铺一层竹条做镂空,不然只能委屈它们天天在粪便上吃饭睡觉。我来削竹子打孔,你组装。”

    林小福光站着,竹子便自动打好孔再飘到脚边,其间坏心眼地指挥几根透明触须挠孟屺霖胳肢窝,打破了他关于“意念劳动”的猜测。

    找对方法,事半功倍。有最初的鸡窝打样,孟屺霖根本无需参与鸭鹅窝棚的建设,触手完成工作,林小福完成抓捕。

    微风习习,她追它逃他惬意观看。

    这是场非常纯粹的耐力较量,朴实的猎手只使用最原始的方法,只有真到“抓”时才借助触手整个兜住,直接上手怕把脆弱部位扯骨折。

    “一共四只鸡,四只鸭,四只鹅,空间足够它们在里面打群架。”

    “其实在山林拉张网养在里面也行。”

    林小福摇摇头:“野外放养可能误食毒蘑菇,红色房子边上就长着一大丛。”

    “有毒吗?纯白色,像可食用品种。”

    “我吃之前也是这么觉得的。”林小福眺望远方。

    远方,天空慢慢暗沉,身后起初扯着嗓子长嚎的鸡鸭鹅声音渐消,只时有时无响起几声,自然的钟表走至万物应该沉寂的时分。唯有风,广袤田野上的风无休无止,刮过扎根大地的植株,以及人类复杂多变、千丝万缕的思绪。

    两人勉力维系的松快氛围逐渐转凉,作为替代,尴尬的余韵弥漫开来。

    孟屺霖应声,该顺势笑起来的时候内心五味杂陈。他拍拍沾上竹渣、鸡毛的衣服,撂下一句“我去做饭”便快步走远。

    “不用做我的。”隔了许久,清脆的女声遥遥传来。

    也不管他听清楚没,林小福把注意力移开,随手扯了一根狗尾巴草绕啊绕,带毛的草籽被悉数薅下。

    啧,所以到底怎么过得去嘛?

    假装过得去。

    与其说指甲刺入皮肤,不如说是血肉主动包容指甲,三根纤细的手指撬开光洁的表面,再扯出后立即恢复如初,她古井无波的脸上血色尽消——本来就是一种拟态色而已,其实薄如蝉翼的人皮下根本就没有血管。

    流不下一滴真心的眼泪和温热的血,但还会感到疼。

    昏暗的房间里,“咔”,蓝金渐变的火苗冉冉升起,孟屺霖斜拎着木柴用打火机引燃边缘。好不容易亮起火星,木棍放进老式土灶过不了多久便自己熄灭。

    可能是上次未燃尽剩下的柴渣回潮过期,连带新木头烧不起来,把残留的焦木先刨开再试。

    林小福从前门进来,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浑身透着贵气,同破败环境格格不入的孟屺霖俯身拿着火钳往里掏东西,好奇询问:“在做什么?”

    听完他的猜测,视线再落到他眉间的煤灰上,没忍住笑出声:“猜到了,少爷不会用农村家伙事儿。”转念一想,确实不需要会,如果没有她这辈子都沦落不到被乡村土灶头搞得灰头土脸的地步,绽开的笑容又收敛大半。

    “不会,教教我呗。”

    “要先用干草引燃,就是你手边那堆干稻草。先把一小捆草点燃了丢进去,再趁它烧完前放木柴。”

    孟屺霖一点就通,很快,暖融融的火光照亮他身处的一小块地方。

    “对不起哦,”仍站在暗处的林小福忽然道歉,见他面露疑惑紧跟着解释道:“贸然做了很多事。如果你不喜欢这里就换一个能让你开心的地方,哪里都行,林氏保安将继续为您服务。”

    之前着急忙慌地想把一切拖回正轨,可哪有什么正轨,孟屺霖不是火车,她不是铁路工。

    “你好像对我有些误解。”

    灶膛里的木柴被火舌舔舐,外层的干皮先蜷边,“噼啪”一声脆响,火星随木屑蹦跳出来,在昏黄的光晕中划出转瞬即逝的弧线。

    “占便宜的应该是我吧。你来之前,爹妈远飞海外,孤苦伶仃困在房子里等死;你来之后,直接坐拥一座山牙子变成山大王了都,统领鸡鸭鹅三族,还没有性命之忧。所以不许再用债务人看债权人的眼神看我。”

    林小福双手捂住眼睛以外区域,眼睛本尊放在五指张开的宽大缝隙里,扑闪扑闪,明显被说高兴了,同时又替他不高兴:“别孤苦伶仃,再把他们空运回来陪你。”

    “倒也不必,我们的父子母子关系只在末日前成立,各取所需而已,现在人人朝不保夕,幸福家庭、拥有优秀继承人带来的增益全无,跑很正常。要是我早知道我跑得比他们还快。树倒鸟飞,大家都是想飞的鸟。”

    人如此,附着于人的情义、道德亦然。提前收到消息,他做的最正确的事就是遣散了身边所有人,搬到一直握着等待升值的新居,除了照顾了自己将近十年且年老体弱的可怜阿姨。

    轻描淡写地解释完原因,期间不忘起锅烧油。孟屺霖挑了两颗刚从村里各个角落捡的蛋,摆好碗,诚恳邀约:“真的不品鉴一下我的煎蛋吗?”提起蛋沿灶台边使巧劲一磕,熏天臭气先于蛋液破壳而出,对厨子的嗅觉造成致命打击。

    出师未捷身先死,他知道自己随手拿的蛋是什么蛋了——核弹。

    “……”他们来的时候就有鸡鸭鹅,因此今天捡的蛋的生出日期皆为不详,时好时坏全靠手气。

    默默关闭嗅觉,林小福把坏蛋清理完,再叫退至屋外的孟屺霖。

    始作俑者返回现场进行第二次排雷活动,提前把它放到耳边大力摇晃,再开,好蛋。

    “可以听声辨别吗?”

    “应该可以,但我不会”,他耸肩随意道:“这只是一个气运加持仪式,通过殴打蛋液使其听话。”

    “噗嗤,我去给鸡添菜了,您慢慢忙。”

    四只大鹅皮毛油光水滑,小小的眼睛中,世界万物都是渺小的,挺起胸脯毫不畏惧地迎上以影子笼罩它们的主人,边跺蹼趾边昂首大叫。

    将一大把被啄得稀烂的青草丢进食盆,林小福觉得它们这种过度膨胀的自信很有趣:“干嘛,不识好人心。话说你们喜不喜欢玩水?明天或者后天就可以找合适地段,把水沟沟挖成小池塘,给你们当游泳池。”

    说完才想起今天不用睡觉,今晚就可以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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