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相逢

    第二日夜里零时,茯意又随景韫的灵剑进了一趟秘境,剑修们还是没放弃唤她救世。

    这一趟进去,她将老桃树的一丝魂灵带了出来,虽说桃树的魂灵与她相融,但它还是留下了一丝自己的魂灵,用以扎根重生。

    三个时辰的诵经,无非是想叫她心生怜悯,可他们又不是不知晓她魂灵散去了,这时候他们不出世救人,反倒是在这地方浪费时间。

    真真是可笑。

    茯意有些许无聊,她通过透视瞧见了自己原先的□□,心里想着若是真在这些剑修面前诈了尸,他们又不愿意。

    剑外的画面同她第一日瞧见的没什么两样,依旧是祭司主持着这场祭祀,一旁有和尚诵着经。

    “三界大乱,祸福无门,将要毁世,神女降世,安能阻之。”大祭司口中一套说旧了的话术,叫茯意厌烦。

    她挨着瞧了一圈,大多是些生面孔,只有些早已飞升的老者是熟面孔。

    这场祭祀持续了三个时辰,天蒙蒙亮时才叫这些修士们散去。

    她随着景韫进来,又随之一齐离开。

    刚到了屋里,茯意便立马从盛凌剑中出来化了人形,剑中有药灵滋养,虽是练功的好地方,但太闷了,如同她躺了几千年的棺椁一样,里头太闷了。

    让人一阵不舒服。

    “明日还要进去?那些和尚诵了千百年的经了。”茯意皱眉问,她实在受不了那些和尚千年如一日的诵经声,诵得她沉睡了千百年。

    好不容易逃离那里,她真不愿意再进去了。

    许是听她语气有些许不愿,景韫又笑:“明日是最后一日了,你不愿进去也好,故地重游,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我屋中有禁制,外人无法进来,你若是睡醒了或是闷了,可以去院中池塘边走一走,那时候碰不到人,放下心来。”景韫身份为剑修景家少主,自是独居一院。

    听到他的话,茯意才舒展开眉头,总算是不用再进那地方了,记着昨日他说过的话,这次她未再道谢,“好。”

    窗外的雪花飘了进来,寒风凛冽着,太冷了,她施法关上了窗,又接过景韫递来的热茶。

    还没品上两口,盛凌剑却突然爆发了阵剑气,见此情状,茯意抬手将药灵召了出来。

    面对盛凌剑发生的状况景韫好似丝毫不慌,只是起身将法术注入到灵剑中,“盛凌,集中精力化形,勿要想,也勿要念。”

    这句话对茯意来说,实在太熟悉了,那人在她的药灵化形时也说过这番话,一字不差,两个不相同的人神情举止一模一样,这未免也太巧了。

    但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案上的剑意正遭受蚀骨之痛,浴火之灼。

    这剑意今日化形定会轰动世间,届时指不定会惹得世人前来。想到此,茯意伸手在这间屋子里画了道符,用以震翻涌的剑意。

    垂眼看着案上震动不止的盛凌剑,又缓缓抬眼向景韫看去,只见他眉头紧蹙,双指间一道灵力源源不断的朝盛凌剑送去。

    她让药灵同盛凌传音,助他突破桎梏。药灵是药材的魂灵,可以和盛凌互通。

    “一、静心屏气打;二、把你全部的力量往上出;三、配合你主人,将他的力量与你自身的融合。”茯意语速稍稍加快了些。

    她画这符撑不了太久。

    不多时,若是阵法破了,剑意未化形成功,众生必将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好在盛凌剑开智早,经几人合力,终是成功化了形,眼前略显青涩的少年同他主人一样冷着一张脸,指不定是个闷葫芦。

    他抿了抿唇,没有第一时间同他主人景韫说什么,反倒是将视线投到了茯意怀中的药灵身上。

    问道:“神女,为何药灵还未幻化人形?”

    茯意被他问愣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这药灵脾气倔,虽已历经化形,但却仍不愿以人形现身,照旧是魂灵模样。

    药灵听到他提及自己,忙将脸埋入茯意怀里。

    “天机不可泄露。”茯意搬出了万能理由来应对他的问题。

    “你人形不稳,回剑里待着罢。”景韫抬手将剑幻化出来。

    眨眼间,盛凌便不见了踪影。

    茯意瞧着景韫眼下的淡淡青黑,抱着药灵起身出了房门,“修者且休憩会儿罢,我到院中闲逛,两个时辰归。”此时外面已覆满了白雪,她是极怕冷的,可屋子里太闷。

    尽管已经转身,她仍察觉的到,景韫的视线实在太强烈了,紧紧盯着她,似要将其看穿看透,将其永远桎梏着。

    直至出了房门,桎梏的感觉才彻底消散。

    茯意松了口气,走至荷花池旁的亭子里坐下,景韫方才盯着她时那感觉和那人真是一模一样,那段记忆,当真深刻。

    千年前,她身担门派重任,放弃相爱机会,狠心舍弃了那人,她犹记得那年离开时,窗外的余辉还未落尽。

    身后人平静如水的问:“茯湘,你当真要斩断这段姻缘?”

    她是怎么回答的,“露水姻缘,不如一刀两断。”茯意忘不了的,她狠心绝情。那人终是死心。:

    她连姓名都未告知他,只告诉了他自己的小字。

    记忆回溯归来,茯意抬手抹去了一片泪痕,她永远失去了那人递手帕时的笑意。天下重任和相守爱情,她无法抉择。这份愧疚千百年无法消散。

    好冷,她想着。阖上了双眼,在荷花旁无声睡去。药灵钻进了屋内盛凌剑中。

    忽而一声叹息传来,茯意被人抱起,进了屋里。途中茯意挣了几下,“茯意,睡吧。”余声散去,她终是睡熟了。

    一声苦叹后,屋内静了下去。

    零时,待景韫进了秘境后,茯意睡了一天,倒是不大困顿,坐在一旁盯着案上的盛凌剑看,白日里……是景韫将她带进了屋。

    想及此,茯意抬手将盛凌召了出来。

    白日里景韫那句话,她听得清清楚楚。这非是相像,而是一模一样。连唤她名的语气都分毫不差,眼下最了解二人的该是盛凌剑。

    盛凌安安静静站在一旁,茯意撑着头朝他看去,开口:“我留下的目的你该知晓,斩断你二人的契,带她离开。”

    盛凌刚一化形便关心起药灵,她怎会看不出其中含义。

    “神女想带她走,我无权阻拦,但神女能不能将她带走,得凭本事。”盛凌同他主人般,说话不卑不亢,抬头与其对视。

    茯意轻笑了声,“我这名号是白得来的吗?盛凌,我只问一句,你若是愿答,药灵与你之间,我不再干涉。”

    此话一出,盛凌也该知晓她要问的是何事了,不由抿唇,垂下了眼。

    “你认过的两代主可是同一人?”茯意抬手捻了下腰间的穗子,摁下心头酸涩,强行开口。

    盛凌沉默一瞬,叛主之事,灵器绝不愿做。

    “神女不是已经知晓了吗?何必再问?”盛凌低下头,不欲多言。

    见他这般反应,茯意也该知晓了,挥手叫他重回剑中。默了会儿,她并未再落泪,心头想着这一次该如何与他共渡一生。

    神女身兼救世之任,可她也兼着爱人之任。

    盛凌剑此生只认一主,她也合该先爱一人,再渡众生。

    剑修寿命同凡人无异,若要永世不老不死,需得修炼成仙,她想陪景韫白头,还他千千万万次。千年前的欺骗与决绝,她悔至如今。

    好在景韫并未有上一世的记忆,这一世她只愿与其普过一生。

    案上茶杯中氤氲未散,与窗边小雪辉映着。蜡烛灭了。

    天也亮了。

    景韫带着一身寒气从秘境踏出,屋内些许昏暗,茯意直直与他对视上,不发一言。

    “神女没休息?”景韫瞧见了一旁架子上蜡烛燃尽留下的残余,又见她身后未闭的窗,狠皱了下眉,施法将窗子关上。

    屋内更暗了些。

    茯意错开与其对视的视线,搓了搓冻僵的手,应道:“睡够了,想起今日要下山,多吹了会儿风。”手里被递过来一只手炉。

    冻了一夜,她也没觉得冷。此刻反倒是止不住那阵冷意。

    “你很想下山?”景韫拿出新的蜡烛点上,背对着她问道。

    茯意的确想下山去看看,看看外面变成了什么样。该是一片荒芜吧,经过人仙大战后,各界混乱不堪,妖兽横行,人间怕是早已没了当年模样。

    下山去看看她救下的世间。

    她如愿见到了。三日之期已到,景韫收拾着包袱,茯意坐在一旁看他,看他被冬日暖阳照亮的面庞,看许久未曾见过的恋人。

    刚踏出门派,茯意心里便默然。果然,同她想的一致,门派外的山下,一片混沌。

    这座山被切成了两半,一半是凡间的血流成河,一半是门派的清雅高洁,这些修仙者自诩正义凛然,却连大门都未曾向前来求助的凡人打开。

    真是……自私虚伪!

    茯意看惯了凡间的生老病死,却从未想过她大爱世间,世间有人却恨之,恨到对他人生死全然不顾的地步。

    脚下白骨,层层交叠。

    场面看起来渗人,可茯意心里只余悲凉。千年时间,这些剑修本质未变,依旧是这副模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身后人突然顿住了脚步,茯意察觉,转身去看,见景韫正将一具孩童尸体脸上的灰尘抹去,待看清后,垂着眼,许久无言。

    “我曾救过他。”景韫盯着那具尸体,喃喃。

    这话叫茯意有些意外,但也只是一瞬:“这世道,你救了他,也活不久的。”

    景韫不轻易落泪,此刻却滴落了一滴泪,“不,我以为……”

    “生死有命。他们早已转世为安了,莫要再深陷当中了。”茯意最是明白他那种心情,无能为力,不得不顺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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