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怨城内定要万事小心。”茯意撂下这句话,先他一步踏进了亡怨城,她太想看一看许久不曾来过的故地了。
因着有不离契在,景韫轻笑一声,跟在其后。
亡怨城竟比千百年前还要破败几分,血迹遍地,疫鼠四散,也不知那逢姓人家是如何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居住下去的。
茯意看着街道上萎靡的人们蹙起眉,思索了会,如今这亡怨城内怎会有人烟,她分明记得千年前城内一派死寂。
如今这是……
余光瞧见一个双腿白骨岑岑的老人,她走上前去询问:“老人家,亡怨城如今是何情形?”
那老人浑身血渍,因腿部白骨外露,无法直立行走,趴在地上仰起头来看她,苍老的声音细铿锵有力:“走!走!亡怨城不该你们来!”
景韫出言安抚他,想叫其镇定下来:“老人家,我们是剑修,前来为斩妖除魔,莫要再怕。”
可不知是否是剑修二字影响,那老人竟慌忙拖着断腿惊惧的往回爬,这番景象让二人都皱起眉,百思着。
茯意出手将其安定下来,那老人家趴在地上泪流不止。
“莫怕,剑修非恶人。”景韫从包袱中拿出干粮,递给他。
老人双腿经过多次活动,止不住的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地面。他没接下景韫手中干粮,又往后退了几步。
银簪显现,铃铛声响起。老人双腿处鲜血止住,重新长出血肉来,只是还未曾适应,依旧哆嗦着趴在地上不敢言语。
“老人家,我是医者,你知医者仁心,将亡怨城情况如实道来,我便可以医众生。”茯意接过景韫手中的干粮递给老人家,又出手将他扶起,言辞恳切道。
她是医者,医者近人。
老人适应了双腿站立后,哆哆嗦嗦看了眼景韫,朝茯意娓娓道来:“千年前神女救世后,亡怨城恢复了些许,我们便都搬到了这里,可好景不长,唉。”他叹了口气,眼神复杂的向景韫看去。
这一眼让茯意看出了些别的意味。
“一些自称修者的人占据了亡怨城,他们烧杀抢掠,散布疫病,让我们痛不欲生啊!”老人字字泣血。
可茯意觉得不对,这些剑修千百年以自洁闻名,怎会出世扰乱人界,这不合理。
轻轻拨了一下银簪上的铃铛,轻声问道:“老人家,你可知那些修者属哪一门派?或许那些人并非剑修呢。”
老人不再开口,哆哆嗦嗦,恐惧极了。
见实在问不出什么,老人被茯意安置在客栈,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景韫同意一路沉默,未曾再出言。
二人心思各异,一齐到了那递了拜帖来的逢姓大家。
逢家府院外一派恢宏,不似亡怨城其他处破败,反倒是欣欣向荣之意,这番景象叫茯意新生反感。
这逢家,在此了百年,却未曾收到煞气干扰,保持富贵,究其因探其果,定是有自身防治利器。可这般不受外界煞气侵扰模样,却递了拜帖来,意欲何为。
茯意探出附近设有结界,“结界,逢家人设下这道结界,有何目的……”
“结界的目的便是叫里面的人与外面隔开,不受侵扰,他逢家大张旗鼓,全然不怕外界知晓,目的何在,我们进去探探便知晓了。”她二人未冒然破界,景韫画出一道传音符,撕开一小道缝隙将其传了进去。
传音符进入后,那道缝隙消失不见。
未出半刻,逢家人便赶来迎接了。
逢家家主却与旁家富贵者肥硕之姿不同,反倒是清风硬朗,一派中年硬气。
“二位修者能来逢家,我逢恕感激不尽!”逢恕只身一人前来,一身道袍随风扬起,脸上扬着爽朗的笑。
他将茯意也当做景家一员当中了,不知是故意或是无意。
但瞧着是个好相处的,景韫将拜帖递还于他,“逢家之托,景家照办。”
他们随他一起走进了逢家。
茯意一路上没再吭声,静静听着他们谈话,这逢家外围气派,内里像一座宫殿般,简直比景家门派内部还要华贵几分。
逢家竟如此富裕。
逢恕引着他们往正厅走去,越往逢家里面走,一股气味越来越强烈。
这股气味似非妖魔,又非精怪。
好生奇怪的气味,茯意轻轻嗅了嗅,妖物嗅觉灵敏,可就算如此,她也未曾察觉出那股气味出自何处。
转眼看去,房子四处缝隙处隐约有缕缕黑气冒出,不仔细看当真是瞧不见。她知晓景韫定也是看见了。
景韫与她绑了契,茯意没法子偷溜去查,只得跟在他后头思索着。
她瞧瞧观察着逢家环境,金碧堂皇、名花遍地,如诗画一般,一切恰到好处。可那股奇怪的气味和黑气定不是好物。
得找个时机去探一探逢家。
正厅里乌泱泱站满了人,上至年过半百,下至啼哭小儿,皆是候在正厅,脸上携着急切,若仔细看去,众人皆带着一丝惊慌。
逢家人哭哭啼啼的向她二人诉苦时,逢家少主,逢渡迎了上来,书卷气息扑面而至,他并未先向盛凌剑主问好,反倒是温润如玉般向着茯意投去视线。
“姑娘……”
逢渡话未说尽,被景韫打断,“逢家主,天色已晚,不如叫我二人休憩一晚,明日再做打算。”
“不知修者需要一间房还是?”逢恕话未尽,众人的神色却是变了,带着探究。
“一间就好。多谢。”景韫淡淡道。
茯意当他是因那不离契才如此这般说,指尖微微蜷缩,张口欲言,思量过后还是住了嘴。有些话不宜当着众人面说出。
逢渡蔫了神色。
恰巧天色已晚,逢家人便也没再多留,唤来下人为他们准备了客房与吃食,打点了一切后才离开。
周遭终于安静了下去。景韫收拾着地铺,男女同屋应注意分寸,他总是以正人君子身份自居,甚至施法在地铺与床榻之间画了道虚空符。
叫她看不见他。
但却不能叫他听不见。
“景韫,你可有过心悦之人?”茯意以为这问题得不来答案时,一道声音自悠远之地传了过来。
景韫应是思索了一会儿的,“未曾,修者不轻易动情。”
“可我有,那人与你些许不同,又……”有很多一致。后半句话未说尽。
景韫像是再也听不下去了,施了禁言咒予她。
“神女,私事勿要当众说于我听。”他最初声音还带些起伏,如今却只剩冷淡了。
茯意唔唔两声,她今夜还未说到正事上,正当她以为今夜无法与景硕一齐出门探逢家虚实之时,禁言咒解了。
“修者,趁着夜色,你我二人一同去查探下逢家吧。”她破开虚空符,凑近了他几分,气氛暧昧。
她凑近时便察觉到景韫浑身的僵硬,轻轻一声呼气,“修者在怕什么?”她伸手将景韫身上粘的鸟毛儿捻在手里。
他笑的嘲讽,眼睛眯起,看向她的眼神似是审讯似是嘲讽。
或许他这眼神太过刺眼,茯意丢下一句:“走了。”说罢便不再停留,走出了房门。
二人距离已超半米,不离契生效。景韫在不离契的趋势下,猛然被带着一起出了房门。
初见时,他便是讽刺神色,如今再看也不觉得奇怪了。
茯意勾着唇,那根羽毛被她捏在手里,这大冬天的,鸟从何处来?况且景韫今日并未遇见鸟,更没机会蹭上鸟毛。
这鸟毛只会是逢家的,至于逢家人是人是鸟得看看了。她正想着,景韫突然出声:“这类羽毛非人能有。”
她知晓景韫定是会对这鸟毛起疑。
“所以啊,我对逢家好奇得很,奈何灵力低微,修者与我一同前去,我这才安心些。”她抬手轻抚了下心口。
言尽后抬起脸平静的看向他。
二人一路无言,朝着黑气所在处找去。
逢家院中静得可怕,偌大的院子竟是无一人。院中此时熄了灯,昏暗无光,本是看不清路的,可妖与人不一样,茯意将路看的清楚。
她却依旧将药灵唤了出来,便是为景韫考虑,药灵通体晶莹,散发着幽冷的蓝光,为他照亮着强行路。
“今日在逢家外我便觉得不对,从前我到过这里,又结合那老人家所言,亡怨城内必有大患。”茯意轻轻勾了下景韫的手指,掩去了自己的声音。为以防万一,在逢家院中他们施了虚空符。
虚空符便是叫符外之人瞧不见里面人,却不能叫外面的人听不见。
茯意才用了识海传音,只是识海传音的弊端是二人须得有肢体接触,这也是景韫之所以没有躲开她将才那一下触碰的原因。
在正经事前头,他从不别扭。
“嗯,莫要大意,此处鬼气葱葱,定然不容小觑。”景韫未触碰她,却也能在识海里传的了音。
心下一动,她便知晓了原因。
她与景韫早已结了不离契,何须肢体触碰呢?方才他未反抗她的触碰,怕也是没想起来。
错过了这个增进感情的时机,茯意深感遗憾。
叹声气继续朝前去。
黑气是从逢家院中四处而起,黑气最阴重之地咋在后院墙角处。
那处有个土包,若不仔细看,当真是瞧不见。而土包之上咋说黑气掺杂着那股奇怪的味道,冲击力足够。
茯意并未冒然动手,“这土包渊源不小,今夜有的忙了。”
“先探它虚实。”景韫话音刚落。
茯意便施了法术探向那处,猝不及防的,他二人眼前土包膨大迅速,眨眼间已经胀的同她二人一般高。
她探出土包内是个法阵,而且似乎是个法术精湛的魔修,黑气来自魔功,可那股奇怪的味道呢?该如何去论?
那味道出自何方,他们一概不知。
眼下得先探探这法阵虚实才是。
还未来得及放出银簪去探回阵法虚实,景韫便道:“阵法为弊,须破之。”
景韫掐诀念咒,分神道:“我二人合力,破了此阵。”他并未选择用盛凌剑来破阵,若盛凌在逢家结界内出力,他二人不在屋内定是要被查出来的,不如隐藏法术,二人合力破开此阵。
听及此,银簪已向着阵眼攻去,这阵法实在太强大,她二人合力仍是耗了好大一番功夫。
“盛凌,将你的力量借予药灵,让她来!”这魔气不容小觑,盛凌却又不便出手,眼下全然得靠与其结了契的药灵!
药灵一人承二人之力,定能破了这阵!
“药灵,随我念:吾今有意,愿承其力,天下安之,盛凌不愚。”盛凌声音自剑中传了出来,他在渡给药灵力量。
随之而来的是药灵的声音,“吾今有意,愿承其力,天下安之,盛凌不愚。”
药灵承了盛凌之力,加入了进来。
一阵斑斓的色彩过后,爆破声散开,被景韫及时压住那巨大的声响。
成了!